第2章 挑釁
4
我從他外套口袋裏翻出手機,輸入我的生日。
密碼錯誤。
這幾個字深深地刺痛了我的心,扶着門框才勉強穩住身形。
陳懷安的所有密碼都是我的生日,他說每次輸密碼的時候都會想起我,這樣再累也覺得幸福。
而我對他抱有唯一的,全然的信任。從沒有查過他的手機,所以我永遠不會知道密碼是何時改的,他們又是何時搞在一起。
背叛來如此之快,絲毫不給我反應的時間。
很久之前我把指紋錄了上去,順利地解了鎖。
打開微信,聊天記錄密密麻麻翻不到頭,全是曖昧,還夾雜着幾張露骨照片。
女孩叫林晚秋,是舞蹈學院大二的學生。
陳懷安叫她秋秋,多親密的稱號。
因爲她抱怨食堂的飯不好喫,沒營養。陳懷安會每天爲她準備營養餐。
林晚秋喜歡出去玩,他每個星期都會抽出時間,陪她去一個又一個景點。
她會調侃,「只帶我出去玩?你老婆知道後不會鬧嗎?」
陳懷安回覆,「她平靜如冷水,沒有你半點活潑,帶她出去也是無聊。」
可我一直都很活潑,是你不在意了而已。
我在聊天中知道了許多事情。
原來,我的生日會他之所以缺席,是去陪害怕打雷的林晚秋。
而三個月前心神不寧,頻頻看手機,是林晚秋知道了我的存在,和他鬧彆扭,他要想辦法安慰自己的小姑娘。
這時,林晚秋發來一條微信。
「哥哥你好壞哦,我的喉嚨現在還是好痛。」
「以後再也不說你是個老男人了,嘻嘻!」
我不想再看,把手機放回口袋,卻摸到了一個撕開的小雨傘包裝袋。
我捂住自己的眼,感受着掌心傳來的溫熱。
兩年時間,我其實早該有所察覺了。
他的出軌沒有任何的掩飾,而我對他的信任,像一把鋒利的刀狠狠刺進我的心窩。
5
我來到陽臺,外頭已經不下雨了,風裹挾着一點潮潮的溼氣,難受的緊。
陳懷安從背後抱住我,頭埋在我的脖頸,很久很久。
忽然他開了口,聲音很輕,「念念,我愛你,真的很愛很愛你。」
陳懷安的電話在客廳響起,他鬆開我去接電話,喊了一聲,「念念,公司有急事,我出去下。」拿上外套和車鑰匙就要出門。
我在門口一把抱住他,「懷安,懷安,別走。」
陳懷安想要抽身,「念念,公司催得急。」
「今天是我們四週年,我不想一個人過。」我不願意示弱,但我更不願意失去我的丈夫,我抱緊了他的腰,緊緊貼着他的後背。
陳懷安鬆了下來,拍拍我的頭,他還未說話,我感覺到陳懷安衣兜裏的手機又震了幾下。
陳懷安抓住我的手腕,硬是將他從我懷抱裏分離出來,「好了,老夫老妻了!同事又在催了,等我回來!」
說完,他打開門,疾步而去。
等我回神過來時,我發現自己已經開車,緊跟在陳懷安車後。
他好像很着急,連闖了好幾個紅燈。
車停在滄海酒店門口,這裏的套房一晚上就要七萬,陳懷安對她可真是大方。
林晚秋等在樓道里,看到陳懷安淚盈盈的鑽進他懷裏。
「阿懷,我流血了,好嚇人,我好害怕。」
陳懷安溫聲安慰,「乖,不會有甚麼事,有我在,別害怕。」
我拍下照片,不想再自虐的看他們恩愛的場面。
6
一天經歷的事情太多,我難得夢到了小時的事情。
我和他從小認識,確切的說我是他養大的。
我一歲時,父母出車禍去世了,我被親戚放在僻靜院子裏等死。
路過的陳懷安聽到了細微哭聲,將我抱走。
此後我喫飯、說話、走路,人生的瑣事和大事,或多或少都有他的參與。
我們在楊樹下盪鞦韆。
餓了就在樹下挖個洞,在裏面烤紅薯喫,紅薯香噴噴、軟糯糯。
陳懷安會笑逗我,「叫一聲哥哥,哥哥給你喫最大的那個。」
我纔不理他。
我知道,無論怎樣,他都會把最好的留給我。
在別的小朋友說我是臭孤兒時,他會挺身而出,替我揍他們。
溫柔的揉着我的頭,「念念是我的寶貝,纔不是孤兒。」
在我青春期第一次的月經,以爲自己得癌症快要死的時候。他在電話那頭安慰我,教我如何用衛生巾。
第二天又會拿着一個玩偶出現在我面前,逗我開心。
陳懷安渾身是光,他充實了我的青春,也結束了我的青春。
二十幾年的回憶像是走馬燈一樣,一幕幕閃過,每一幕都有他的身影。
可無論回想多少遍,都始終不明白,究竟是哪裏出了錯,讓我的少年分心愛上了別人。
7
早上起來,頭昏沉沉的,發燒四十度。
在醫院掛針的時候,碰到了陳懷安。
人潮擁擠,他一手摟着林晚秋的腰,一手護着她的肚子,生怕別人碰到她。
林晚秋靠在他身上,像極了恩愛的夫妻。
我仰着頭,把眼底洶湧的淚意逼了回去,儘量讓一會兒的碰面,不顯得那麼狼狽。
林晚秋向我這邊瞅了一眼,在陳懷安耳邊輕聲說着甚麼。
他們相視一笑,陳懷安的眼中只有她,絲毫看不到不遠處的我。
他們在不遠處坐下,林晚秋趁陳懷安離開的功夫,坐到我身邊。
她上下打量我一番,「阿姨,你生病了怎麼不叫你老公陪着你?」
我微怔,不明白她是甚麼意思。是蓄意挑釁,還是陳懷安從未讓她看到過我。
可無論那種情況,我的語氣都是一如既往地平靜,「他很忙。」
她眼帶嘲諷,嘴邊是止不住的笑,「阿姨還真是沒人愛,好可憐哦。」
「不像我,對象都快把我寵成小廢物了,每次生病,他比我還緊張。」
我沒有回答,默默的看着她炫耀般的講着和陳懷安的甜蜜。
畫風一轉,她滿眼怨恨的盯着我,「但他老婆就是個狗皮膏藥,明明老公一點不愛了,還要黏着他不放。」
「這樣的人是不是應該快點死,給我騰位置。」
說實話,在聽她說這句話前,我從未怪過這個素未謀面的女孩。
我只怪陳懷安,怪他三心二意,把兩個無辜女人玩弄在股掌之中,對不起我們真摯的感情。
可是現在,我看着眼前刻薄的人,發現他們兩個是同類。
同樣讓人想吐。
這樣想着,也這樣做了。
從昨天中午到現在沒有喫過一口飯,只能吐出一點黃水。
林晚秋白裙上粘上了我的嘔吐物,氣的原地跺腳,很是滑稽。
8
陳懷安略過我,用紙巾擦拭着林晚秋身上髒污處。
「陳懷安。」我有氣無力地叫着他的名字。
他身體僵硬,看到我的一瞬間,只剩下慌亂和震驚,「念念,你怎麼來了?」
我看着他,也看着他身旁的林晚秋,「她是誰?」
陳懷安急得語無倫次,「念念,你聽我解釋。」
我拔掉吊針,扶着牆站起來,陳懷安這才注意到我的搖搖欲墜,他忙過來看我,「你好燙!發燒了?」
我盡力抿着嘴,才讓眼淚不會落下,還未來得及說話。
林晚秋已經捂着肚子嚶嚶哭泣起來,「我,我,肚子好疼,阿懷!」
陳懷安像是被電了一下,甩開我扶着林晚秋,「沒事,秋秋,你先坐下。」
林晚秋指着我,神情委屈,「阿懷,我關心姐姐,可她卻吐我身上,我躲開的時候好像撞到肚子了,寶寶會不會有事啊。」
她哭的梨花帶雨、惹人心疼。
陳懷安氣到跳腳,滿臉失望的看着我,像看着一個陌生人,他瞪着我,目有兇光,一字一字說,「顧念,你怎麼變得這麼惡毒?我對不起你是我錯了!但是秋秋沒有錯,孩子沒有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