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從我記事開始,爸媽就總吵架,對對方好像厭惡至極,卻又奇怪的不肯放手。我這個流着他們血液的孩子,就成了情緒的出氣筒。
吵得輕的時候還好,我只用餓幾頓就好。
吵的嚴重的時候,他們還會動手,不但互相往死裏打,也打我。
六歲生日那天,奶奶帶着我撿破爛,買了一個蛋糕,我摘了一大把野花帶回家給媽媽。
那天,媽媽接過花,很溫柔親了親我額頭。
我看着她罕見的笑容,滿心期待,今天他們是不是能和好了?我是不是可以像其他小朋友一樣,有不吵架不打人的爸媽了?
我們一起帶着幸福的笑,坐在桌邊,等爸爸回來一起喫。
可他醉醺醺的回來了。
媽媽期待的臉上,瞬間露出了失望。
這就像是吹響了每次爭吵的號角,我爸一把掀翻了我的蛋糕。
這個蛋糕,是我和奶奶冒着烈日,撿了好多紙殼子和礦泉水瓶才換來的。我立即抓着爸爸的腿大哭起來,讓他賠我蛋糕。卻被他一腳踢到旁邊,頭磕出好深的口子。
看到我流血,他不心疼也就算了,反而說了一句:“和你媽一個樣子,就會撒潑亂哭,晦氣!我他媽當初瞎了纔會娶她!”
我媽本來準備去拉我,當時就抓起蛋糕往他臉上砸:“你殺雞給誰看呢?你別忘了,這孩子身上,可不止我的血,還有你的!有種你殺了她!”
兩個人大罵。
我媽拎着我的脖頸子,把我摁在水桶裏。
“怎麼,慫了?那我來!”
水沁在受傷的額角,扎進肺裏,真的好疼。我拼命掙扎。可溫熱的眼淚落在我的後背上。
我媽說:“別怪媽。這種家。要是沒有你就好了…”
我忽然就不想掙扎了。
我知道,媽媽雖然經常和爸爸打架,但她到底是個女人,打不過爸爸,身上總是青一塊紫一塊,傷痕累累,卻連買傷藥的錢都沒有。
最後是奶奶掰開了她的手,我才活了下來。
那一天,她癱坐在地上崩潰大哭,憤恨看着我的眼神,我這輩子都忘不了。
沒有人會這樣看自己的親骨肉,除非看毀了自己人生的仇敵。
後來媽媽又有好幾次想殺了我。
她說:“別怕,你死了,媽媽給你抵命。重新投個好胎,就不會這麼痛苦了。”
奶奶帶媽媽去看醫生,醫生說媽媽得了躁鬱症。
她是真的想我死。
爲了保護我,也爲了讓媽媽解脫,奶奶強制兩人離了婚。
媽媽,你一直想我死,現在,我真的死了,媽媽,你會爲我難受嗎?
收回思緒,我不再看牀上的大戰,飄去了警局,回到了自己屍體的旁邊,等着黑白無常來勾我的魂。
在太平間等了整整一天,黑白無常沒等來,倒是等來了我媽。
中午十二點多,她在叔叔的陪伴下姍姍來遲。
“我們查了學校的監控,基本排除被人推下來的可能,但具體是意外還是自殺,不好判斷。”
警察公式化的說着調查的結果。
“法醫做了屍檢,發現她體內有未消化的止痛藥,除此之外空無一物,死因就是高空墜落。”
“可惜的是,她的死亡時間比受傷時間晚了一個多小時,如果發現的早及時搶救,也許能活。”
警察一字一句的說着,露出些許遺憾的表情。
而我媽站在一旁,眼神有些木訥。
她是後悔沒接我電話了嗎?
叔叔一直在安慰她,讓她別太傷心了,小心動了胎氣。
她點點頭,剛要說甚麼,門外傳來我爸的聲音。
“白露在哪呢?我是她爸,讓我看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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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來之後,他先是看向我媽,皺了皺眉,然後把目光轉向警察。
警察又重複了一遍剛纔的話,我爸的臉色一下就變了。
“自殺?不可能,白露絕對不會自殺。”
語氣斬釘截鐵,好像他有多瞭解我一樣。
可我知道,他不過是想要撇清自己的責任罷了。
聽到我爸的話,我媽蹙着眉望向他:“你現在在這裏說這些有甚麼用,人都沒了。”
我媽質問他:“爲甚麼不讓露露去你那裏過節?”
“你不是也沒讓她去你那兒?”
我爸反問道,一點後悔的意思也沒有。
即使離婚多少年了,這對昔日怨偶的戾氣依舊不散。
我的屍體明明就在他們眼前,他們卻就這麼在警局裏,歇斯底里的宣泄着對對方的憎惡。
我看着這副場景,忍不住笑了起來。
多熟悉啊,好像又回到他們離婚前了。
兩個人都在極力和我的死撇清關係,可他倆,都是造成我死亡的直接兇手。
最後在警察的調解下,兩個人不再爭執。
我媽跟叔叔離開,直到最後她也沒有進去看我一眼。
因爲叔叔在一旁說,她懷着孕,見這些對肚子裏的孩子不好。
她便連猶豫都沒猶豫,將我扔給了爸爸。
我突然開始慶幸,我死在了現在。
我活着的時候,爸爸就只顧着花天酒地和出去賭錢;現在我死了,他就能盡到一個父親的責任了嗎?
我媽敢不敢想一下,他會怎麼處理我的遺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