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破屋裏,男人一邊繫腰帶,一邊淡淡地道:“你考慮一下,我們是申請打結婚證,還是當成甚麼都沒發生過。”
寧媛顫抖着扯着一牀破毯子躺在一張破牀上,一手揉着後腦。
她身上的衣服都被扒光了,被敲了一棍子的後腦勺還一直疼,昏昏沉沉的。
而牀前面站着的男人,光着寬肩窄腰的精壯上半身,皮膚在晦暗的燈光下,白得扎眼。
寧媛頭暈目眩,搞不清楚自己是因爲頭疼導致,還是因爲看見這麼一幕震到了。
她本能地脫口而出:“我們本來就甚麼都沒發生......”
她被人敲暈扒光了扔到他的破屋裏,他也被人灌了加了獸藥的酒,丟了進來。
可這個男人竟用非人的意志力剋制住本能,爬進冷冰冰的水缸蹲了半宿。
直到藥效過去......是個狠人。
男人頭髮和身上都水淋淋的。
他面無表情地把鼻樑上溼透的劉海地撥到腦後:“別人可不會相信孤男寡女光着身子在一間房,甚麼都沒發生。”
寧媛原本沒甚麼焦距的瞳孔猛地縮了縮——
男人的臉,輪廓精緻到鋒利,水珠順着他高窄的鼻樑流淌下來。
他修長烏沉的眼睛暈着疏離清冷的光,上翹的眼尾細長精巧,像工筆精心勾畫出來的一樣。
那是一張放在四十年後,能讓二十一世紀少女們尖叫的俊美面孔。
可放在七十年代,國字臉剛毅風格的男人才能叫俊朗,這是叫人看不上的小白臉!
尤其是他一側額角還有一道刀疤,破了相,顯出一種時下人們嫌棄的冷厲狠辣感。
“你看甚麼!”榮昭南察覺了她的目光,皺了下銳利的眉。
他最討厭別人盯着他的臉看。
榮昭南抬手又把劉海拔下來遮了他的眉眼傷疤,順手把黑框大眼鏡也戴了起來。
這麼一擋,他看起來又變成了那個不招人喜歡的、蒼白冷漠的村醫。
寧媛有些精神恍惚,閉上眼:“沒看甚麼,就是覺得世上......無奇不有。”
比如......
她在病牀上翻看着自己幾十年前下鄉插隊的老照片,滿懷傷感後悔地睡着。
結果,一覺醒來,竟甦醒在四十年前這個驚心動魄的夜晚。
如果不是她後腦的疼痛那麼真實。
如果不是面前這個本該只存在老照片裏的男人,還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
她都以爲自己在夢境裏,而不是詭異的重生回了幾十年前下鄉插隊的時候。
榮昭南淡冷的目光從她雪白的肩膀上移開:“雖然不知道誰要利用我來害你,但......”
他頓了頓:“寧知青,你想好要怎麼辦了嗎?”
他們光着身子呆在了一間屋子裏,他應該對她負責。
"對不起,連累你了。"寧媛有些恍惚,如果是幾十年後的二十一世紀。
別說光着身子一間屋了,就算睡了上百次......也不需要誰必須對誰負責。
榮昭南沒甚麼表情地按了按鼻樑上的大黑鏡框,看了眼窗外不遠處漸漸逼近牛棚的人羣——
“如果不領證結婚,你就得想想該怎麼脫身了,我儘量幫你。”
“榮大夫,我跟你領證!”寧媛卻忽然開口。
榮昭南鋒銳的眉一擰:“你說甚麼?”
他說要對她負責,是因爲這年代,沒了名聲的姑娘,一輩子嫁不出去,所以纔給她一個選擇。
但自己是從京城被下放到南西省偏遠山村掃牛棚,發配來改造思想的。
也許他一輩子都離不開村子,只能在這裏掃牛棚和當赤腳大夫。
而面前這個姑娘,他沒記錯的話,是寧南市下放來參與農村建設的知青,每年都有新的返城名額。
她要是和他扯上關係,就回不了省城寧南。她選擇現在馬上從後門脫身,不要和自己扯上關係纔是聰明的做法。
寧媛捏緊了毯子,卻還是鼓足勇氣,抬起眼看他:“榮大夫,你說得對,村裏人不會相信我們這副樣子甚麼都沒發生。”
她也看見窗外,操着火把朝着這牛棚邊破屋來的人羣了。
當初,有人設計這個局,就是爲了讓她身敗名裂,拿不到知青回城的名額。
上輩子,她選擇了讓榮昭南幫她脫身,只留他一個人面對那些不懷好意的人。
他剋制着本能不傷害她,可她卻留他被那些人打瞎了一隻眼睛。
這是她生命中極愧疚的一件事。
現在有機會挽回,她不能再讓舊事重演!也要讓害她的人付出代價!
“跟我領證,你也許一輩子回不了城,這也無所謂?”榮昭南突然走到她身邊,長腿一跨,低頭睨着寧媛。
寧媛被他鏡片後刀鋒一般的目光碾過,渾身一悚。
她下意識地別開臉,低頭咬脣:“沒關係,這事兒過了,咱們以後再離婚就行。”
他怎麼可能回不了城?他本來就是京城的大院子弟。
現在已經是1978年秋,在不久的將來,榮昭南不但能回城,而且身份不俗,地位極高。
離婚對他的影響,總好過他被打瞎了一隻眼。
聞言,榮昭南冷冷的眯了眯清冷的眼。
這姑娘長了一張小巧的圓臉,一雙眼睛黑葡萄似的,又大又亮,看人的時候水靈極了。
看着也單純正派,可怎麼處理婚姻,非常隨便的樣子。
離婚婦女的名聲多難聽,她不知道?
又或者,她別有目的?
不過他也沒時間揣測了,因爲門外,喧鬧的人聲已經S到!
一道女聲哭叫着:“我都看見了,寧媛被人拖進了這牛棚裏糟蹋,快救救她!”
“出來!姓榮的王八蛋,下放村裏改造還敢耍流氓強!”
“快報公社去,槍斃QJ犯!”
“闖進去,救寧知青要緊!”
寧媛聽着那些鬧騰,冷漠地想,真是久違的場景。
可今晚,她要做與上輩子完全不同的選擇,她的命運要在她自己手裏更改。
榮昭南黑色鏡框後的眼角跳了跳,眼底閃過寒意,忽然看向寧媛:"你想好了!"
寧媛已經鎮定下來,低聲道:“想好了,給我一件你的衣服!”
她的衣服都被人扒走了,那些渾蛋連一件內衣褲都沒給她留,恨不得她被糟蹋個徹底。
榮昭南立刻從破舊的五斗櫃裏扯了一件洗得灰白的舊工衣扔給她。
寧媛手忙腳亂地穿起來。
榮昭南被女孩身上一閃而過的雪白嬌軟紮了下眼,他馬上別開晦暗的眼,抿了脣角。
“砰!”的一聲,大門被人一下子狠狠踹開。
門外瞬間湧進來一幫子人。
“小媛,都是我不好,害你被這個下放改造的壞分子糟蹋了!嗚嗚嗚......”
一個穿着灰藍工裝,留着齊耳短髮的方臉年輕姑娘衝了進來。
她一把兇狠地扯着寧媛的胳膊,就要把寧媛拖出被窩。
好讓所有人都看清楚寧媛光溜溜被人“糟蹋”的樣子。
寧媛被她用力拽得胳膊生疼:“唐珍珍,你放開我,放手!”
她上身穿了榮昭南的衣服勉強遮了上半身,可卻沒褲子!
真被唐珍珍拖出來,讓那麼多人看光,她就真成了人盡可夫的“破鞋”了!
唐珍珍怎麼肯放手,一邊哭,一邊用力扯她的破被子:“小寧,我們都是姐妹啊,讓我看看你傷哪裏了,大家都是同志,不要怕!”
寧媛看着這張記憶裏虛僞的面孔,眼底閃過厭惡。
上輩子,自己前被害得不能認親生父母,工作被打壓,丈夫出軌,大半輩子抑鬱煎熬,有唐珍珍這個'好朋友'一半功勞!
寧媛眼底閃過森冷的光,忽然低頭就狠狠地咬在唐珍珍的手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