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唱戲
秦鈺從夢裏醒來的時候，正好是夜間凌晨兩點半。
她卷着被子翻了個身，拿起放在桌角的眼鏡戴上。
已經整整半個月了。
對面那棟空樓裏新搬來的住戶，每天半夜都會發出“咿咿呀呀”的唱戲聲。
這段時間以來，她就沒有安然入睡過。
她們家現在住的這套房子是醫院發下來的，她的母親是一名醫生，父親是普通工人。她還有個弟弟，正在上高中。
因爲弟弟要升高三了，所以她臨時和他換了房間住。
沒想到，對面那棟從未住過人的房子，居然在半個月前，搬進了一戶人家。
奇怪的是，街坊鄰居從來沒有見過新搬來的那個人。
好像這個神祕的住戶，只有在午夜時分，纔會出來刷自己的“存在感”。
秦鈺嘆了口氣，身心疲憊的從牀上起身，拉開了房內的窗簾。一眼望去，正好可以看到對面那棟複式公寓樓的全貌。
在這一片漆黑的夜色裏，寂靜空蕩的街道上響徹着戲曲的婉轉鳴音，不禁讓人覺得格外驚悚。
這時，她忽然發現，對面那棟樓的二樓大廳，似乎站着幾個人。
從她的這個視角看去，雖不能真切的看清楚具體的情形，但基本的格局大概還是一目瞭然的。
只見那幾個人分別站在了屋子裏的四個牆角處，皆是僵硬的低着頭，讓人看不清面容。
而一個蒼老佝僂的身影側對着她的注視，站立於屋子中間，手裏似乎還捧着一方白色的燭臺。
瞧着這個場景，不免讓秦鈺渾身汗毛都豎了起來。
隨後，她看見牆角處的四個人輪番的動了起來，一圈又一圈的繞着牆走，像是在玩甚麼遊戲一樣。
“遊戲？”秦鈺不禁脫口而出。
她回憶起自己從前曾閱讀過的一些課外書籍裏，好像提到過這樣一個遊戲——四角遊戲！
而眼前所看到的這個架勢，很顯然能夠讓人代入進去。
一想到這裏，秦鈺渾身都僵直起來，一動也不敢動的站在原地，想要合上窗簾的手，此刻也正在瑟瑟發抖。
忽然，那羣玩遊戲的人停了下來。
彷彿是感應到甚麼似的，捧着燭臺的老太太緩緩抬起了頭，朝着秦鈺所在的窗臺方向看了過來。
“小鈺。”就在這時，母親秦珮晗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秦鈺這才恢復知覺，心驚膽戰着躡手躡腳的過去把門打開：“媽媽，這麼晚了你還不睡嗎？”
“睡不着，”秦珮晗走進她的房間，反手將門關上，“對面那棟樓不知道甚麼情況，每天半夜都能聽到唱戲的聲音，真是太滲人了，虧得你住在這兒。”
“弟弟馬上就要升高三了，總不能讓這些聲音影響到他複習和休息吧？我倒是無所謂，只不過睡眠質量日益變差罷了。”秦鈺嘆了口氣，試圖把剛纔所看到的那個詭異畫面給忘掉。
秦珮晗心疼的拍了拍她的手，上前坐到了她的牀邊：“小鈺啊，你這一晃眼居然變成大姑娘啦。如今也馬上就要大學畢業了，其實有的事情，媽媽早就想告訴給你聽。”
“媽，有甚麼事你就直接說吧。”秦鈺給她倒了杯水後，也坐到了牀上去。
“小的時候，你總是問我，爲甚麼爸爸要在你三歲的時候纔出現呢。其實這麼些年來，你也猜到了其中緣由吧？”秦珮晗自嘲的說道。
秦鈺點了點頭，並未作聲。
“小鈺啊，你現在的這個爸爸，並不是你的親生父親，”秦珮晗直接了當的把話說了出來，“你的親爸，早就死了。”
“媽，”秦鈺出聲打斷了她的話，“早在很小的時候，我就聽到了你們的談話。只是我現在的爸爸對我很好，所以我不想提起你們的傷心事。”
秦珮晗看了她半晌，慈愛的摸了摸她的腦袋：“我早該想到，你心裏都明白的，只是不說出來而已。”
“這麼多年來，要不是你和爸爸把我撫養長大，我也不會擁有現在的生活。”秦鈺平心而論道。
“小鈺，”秦珮晗叫住了她，“你想知道，你的親生父親，究竟是怎麼離開我們的嗎？”
秦鈺果斷的點了下頭：“想。”
“那我就……和你說一個故事吧。”
“好。”
“二十年前，我在江城的一個海島上做着醫護工作。而你的生父秦志澤，是島上唯一一個守塔人。因爲一場暴風雨，我和他在燈塔中相遇，而後我們相知相愛。你的父親，是一個正直的人。可惜，他最後還是死在了一場風暴裏。後來，我懷着身孕，幾經輾轉來到了桂城。”
“守塔人？”
秦鈺不可思議的瞪大了雙眼。
這個職業，是她在電視和報紙上偶爾能看見的，但卻不常出現於生活當中。
沒想到，她的生父竟然……
“所以小鈺，你要爲你的父親感到驕傲。但是同樣，你也要珍惜現在的生活。等你畢業工作後，媽媽也希望你能做一個正直的孩子。”秦珮晗語重心長的拍了拍女兒的手。
秦鈺鄭重其事的應道：“放心吧媽媽，我會的。”
“嗯，那我先去休息了，”秦珮晗從牀上起身，剛要拉開房門走出去時，不知又想到了甚麼，扭頭對秦鈺說了一句話，“對了，我們對面那棟樓之前是殯儀館。晚上睡覺的時候，記得拉好窗簾。”
殯儀館？
秦鈺臉色一變，剛想喊住秦珮晗。
下一秒，對面那棟樓忽然安靜了下來。
唱戲的聲音，停了。
而秦珮晗也離開了她的房間。
“小姑娘……你是……在找我嗎？”
突然，一張蒼老的鬼臉出現在窗戶邊上。
昏暗的燈光搖晃着照射而下，鬼臉上兩顆血白的眼珠直勾勾的盯着房間裏的秦鈺看。
秦鈺“啊”的大叫一聲，滿頭大汗的從夢裏醒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