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章
養母的棋子
啪——
剛進家門，謝素雅轉身一巴掌扇在我臉上。
用力之大彰顯着她的盛怒。
臉頰瞬間發熱，火辣辣地疼。
我用舌頭頂了頂臉頰內側的軟肉，明顯感覺到麻木的腫脹。
“和你強調了多少遍你爺爺不喜歡喫甜的東西，你是豬腦子嗎？能不能聽懂人話？”
眼淚不受控制地在眼眶打轉，我捂着左臉顫顫巍巍地向她解釋。
“我是聽見爺爺的那個女朋友說他最近好像是藥喝多了，總說自己嘴巴苦，我才特地多放了兩塊冰糖。”
“我有沒有和你說過除了我誰的話都不要相信！那個女人巴不得你爺爺討厭你，好結了婚財產都歸她！”
我今天是第一次去爺爺家，只是想盡力表現好希望他能喜歡我，沒想到被別人利用了。
謝素雅恨鐵不成鋼，扶着額頭在客廳踱步。
“方餘歲，你現在已經不是柳餘歲了！你爸死了那麼多年，你現在就是你爺爺唯一的血緣親人。
你要是把那個老頭子哄開心了，整個越世集團就都是我們的！”
今天是我回來這段時間以來，第一次見謝素雅發這麼大的火。
我完全不知道做甚麼，只能跟着她走到客廳默默聽着。
她緊緊捏住我的肩膀兩側，指尖像是要插進骨頭縫裏，疼得我直皺眉。
“連這點小事你都辦不好！要是那個老不死的不給我投資了你拿甚麼賠給我？”
“啊——”
她伸手使勁推了我一把，我沒來得及反應直直倒下撞在茶几角上。
後腰像是斷了一樣，只要一用勁就鑽心地疼。
“真後悔把你接回來！五歲時不小心把你丟了就是天意，就應該讓你在養父母那裏病死算了！”
我扒住茶几努力坐起來，伸手去拉她的手被躲開。
“媽媽，我今天不是故意的。”
要是我知道爺爺會因爲我泡茶時多放了兩塊冰糖而把我和媽媽趕出來，我肯定是不會那麼做的。
“滾！你給我滾！”
她指着大門的方向朝我尖叫，和之前溫柔善良的態度截然相反。
“外面還在下大暴雨我怎麼出去？我現在只有你了。”
她扯着我的胳膊把我往門口拖。
“你愛去哪去哪！不過當初你走得那麼迫不及待，連把你拉扯大的養父母你都嫌棄得沒有多看一眼。
你以爲他們還會要你？反正你是個沒用的東西還有心臟病，也別回去拖累他們了，找個地方自生自滅吧！”
我不可置信地抬頭看她，此刻渾身上下所有的疼痛加起來，都比不上心痛的十分之一。
我親生母親的嘴裏，怎麼能說出這種狠心的話？
半個多月前，她找到我的養父母說她是我的親生母親，並提供了所有身份證明。
做了親子鑑定後我和她確實是親生血緣關係。
那一刻我是非常高興的，我從來沒想過還能有機會再見到我的親生母親。
跟她回家的這段時間，她讓我住最好的房子，給我買漂亮的衣服。
還給我請了禮儀老師。
她說爺爺是有身份地位的人，不能沒有規矩。
今天去爺爺家，我見到了她口中那個嚴肅冷漠的老人。
我已經盡力按她說的討所有人歡心了。
爲甚麼她還是不高興。
我扶着門框站起來，心臟在滴血。
“媽媽，十二年前的那天不是你故意丟下我的嗎？你以爲我不記得嗎？。”
人到底能記得多久之前的事情呢？
我不知道。
但我一直想忘記的事情卻牢牢刻在腦子裏。
還時時刻刻提醒我那不想回憶的過去。
很小的時候我好像除了在幼兒園就是在醫院。
我的心臟比正常人要虛弱很多，稍不注意就會暈倒。
媽媽整天在家裏罵爸爸，說他家裏有幾輩子花不完的錢，都不願意給我出醫藥費。
記憶中那天天氣很好，雖然是冬天但是太陽照在身上暖暖的。
媽媽難得說帶我去超市買零食。
我激動地要命，比不去上幼兒園還開心。
從我有印象起媽媽幾乎沒給我買過零食，我穿的衣服也都是鄰居哥哥姐姐穿過不要的。
那時候太小不懂沒錢的意思。
直到再長大一點，想起那天媽媽鬆開我的手，故意把我丟在超市門口我才理解。
原來沒錢是可以讓一個母親扔掉自己孩子。
我強忍着身體的疼痛，卻對內心鑽心的痛苦一點兒沒有辦法。
“既然你又不要我了，那我去告訴爺爺，你今天就是利用我是他唯一的親人這個條件，爲了和他要錢解決你公司的困難。”
謝素雅急了，衝過來扯住我的頭髮，發瘋似的把我的頭往牆上撞。
“你敢！方餘歲我告訴你，你要是說出去了我不會放過你養父母的！
你那個養父是大學教授是吧，我有的是辦法搞他！”
最後我也不記得她打了多久，好像是她打不動了才停下來。
我用被子捂住頭，纔敢哭出聲。
一陣手機鈴聲響起，我怕謝素雅聽到瘋狂按小音量。
這段時間她一直不讓我和養父母聯繫，也不讓我去他們家。
說是越早斷了感情越好，不然他們會一直傷心。
我乖乖聽她的話，自從回來後就沒怎麼接過養父母的電話。
偶爾接過一兩次都以學業繁忙爲由草草掛斷了。
我看着手機屏幕上閃爍着的“媽媽1號”，再也忍不住內心的委屈。
是養母的電話。
但我不能接。
現在接通他們一定會聽出來我的聲音不對勁，只能白白讓他們擔心。
手機屏幕斷斷續續亮了幾次後終於停下。
我呢喃着“爸爸”、“媽媽”迷迷糊糊睡着。
高三的學業繁重，每天晚上都要上晚自習。
我偷偷避開老師提前離開跑去養父母家。
“歲歲你怎麼回來了？”
媽媽正在做飯，放下勺子過來抱住我。
“怎麼瘦了，家裏的飯喫不習慣嗎？”
眼淚在眼眶打轉，霧氣朦朧了我的視線。
連聲音都有些顫抖。
“媽媽。”
爸爸從裏面的房間出來抱住我們。
“我的寶貝女兒回來了！”
媽媽幫我取下書包，牽着我走到餐桌坐下。
“怎麼哭了？”
我擠出一抹燦爛的笑容。
“還不是因爲見到你們太高興了。”
“你在新家住得還習慣嗎？”
“當然習慣了，我現在住的是兩層別墅呢，比我們這個家大多了，每天還有專業的廚師做飯。”
“你開心我們就放心了，你心臟最近怎麼樣？還有沒有不舒服？”
“沒事的，我媽帶我去大醫院檢查過了沒問題。”
晚上回去家裏沒人，我鬆了一口氣。
要是被媽媽發現我揹着她偷偷去了養父母家可就慘了。
臥室門突然被推開，謝素雅進來拽着我的手腕就往外走。
她把我推搡出門，扔給我一件雨衣。
“方餘歲我再給你一次機會！你去求那個死老頭子。
如果他原諒你了你就繼續在這個家住着，否則你就給我滾！”
嘭的一聲門被關上。
天空一片漆黑，豆大的雨珠傾瀉而下。
我撿起雨衣穿上，走進雨幕。
養父母從小到大因爲我的病已經夠辛苦了。
我不能再回去給他們添亂。
既然媽媽有心把我找回來，她一定也是愛我的。
當初她拋棄我不過就是因爲沒錢。
如今爺爺有錢，只要爺爺肯幫忙媽媽就會開心，我們就可以幸福地在一起。
我加快速度小跑起來，一路跑到爺爺的別墅。
“爺爺開門！我是歲歲！”
按門鈴沒有人回應，我用力拍打着大門。
雨大到睜不開眼睛，雨水早已打進領口，洇溼了裏面的衣服。
我從來不知道秋冬天晚上的風這麼刺骨。
雙腿已經不聽我的使喚開始打顫。
我望向別墅裏面亮着的燈光，不停呼喚着爺爺。
只要爺爺原諒我了，媽媽就會像小時候一樣愛我。
但是不知道爲甚麼我的胳膊越來越重，越來越抬不起來。
我靠在大門上捂着胸口，身體逐漸往下滑。
“爺爺……開門……”
連掀起眼皮的力氣都沒有。
迷迷糊糊間我看到一束燈光，好像是一輛車。
上面下來一個人影朝我這邊走過來。
我緩緩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是一片白色。
一股熟悉的味道鑽進我的鼻腔。
是醫院啊。
是爺爺送我過來的嗎？
他是不是已經原諒我了？
我環顧四周，病房裏就我一個人，手上還打着點滴。
病房門虛掩着，我下牀走到門口。
正要開門聽到兩個人的說話聲。
我從門縫裏望出去。
媽媽正跪在爺爺面前。
“你到底是怎麼照顧孩子的？”
“方董對不起，都怪我沒有看好歲歲才讓她偷跑出去了。”
“這麼大的雨，她那個身體怎麼承受得了！你爲甚麼不告訴我歲歲有心臟病？”
“本來打算上次去看您的時候就說的，但是歲歲犯了錯被趕出來就沒顧上說。”
爺爺氣得直扶額，在旁邊的椅子上坐下。
“歲歲就是因爲上次的事情想和您道歉才跑出去的，她爲了得到您的原諒不顧自己的身體也要去見您。
我也不知道這個孩子這麼固執像誰了。”
“我的孫女當然像我！”
“方董，我求求您不要因爲我的關係不認歲歲，她從小走丟沒有我在身邊照顧已經夠可憐了，不能再失去爺爺了。”
“她養父母這麼多年就是這麼照顧孩子的？你有沒有好好調查過，歲歲這些年喫沒喫過苦？”
媽媽起身沉默不語，但是啜泣聲越來越大。
“那兩個人從來沒有把歲歲當過親生女兒對待，正因爲如此歲歲的病纔會越來越嚴重。
當初他們不過是因爲結婚多年一直沒有孩子才領養歲歲的，歲歲就是他們堵住別人碎嘴的一顆棋子罷了。”
爺爺本就嚴肅的五官更加沉重。
“你說的都是真的？”
“我怎麼敢騙您，他們允許我帶走歲歲就是和我要了五十萬，要去還欠下的賭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