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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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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在我心裏的嬌嬌

沈元琒,一品撫遠將軍,是朝中最受器重的武將,同時也是沈文儕的親叔叔,他只比沈文儕大了兩歲,功績卻是沈文儕的萬倍不止。

沈文儕之所以能被稱作“沈小將軍”也全是託這個小叔叔的福氣,不然他那身花拳繡腿憑甚麼在沙場上率兵領將。

沈元琒十五歲開始征戰沙場,傳言中他與安樂郡主情投意合,自從五年前安樂郡主出關和親塞外後,這位將軍便再不近女色,皇上點了好幾次婚事都被拒絕,世人皆說沈大將軍是個癡情種。

獨得皇上寵愛的昭陽公主癡戀沈元琒數年,每年所求只有一個,那便是一道皇上親賜的她與沈元琒成婚的聖旨。

皇上倒是願意聽沈元琒的意見,沈元琒說暫時不想成家,皇上便沒有強求,但一向寵溺公主的也耐不住昭陽夜以繼日的央求,想法遲早會有動搖的那一天,所以我去攔下了沈元琒的馬車。

“將軍需要一個不娶公主的理由,而我需要一個替我擋住孟府的盾。”

沈元琒比我想象的好說話,只聽了幾句便與我簽下契約,他承諾給我一個將軍夫人的虛位,我承諾一年後自行離京。

撫遠將軍的婚書,我爹不敢不收,他叮囑我,“千萬不要因你過失禍及全家。”

顧以霜是這件事情中最氣憤的人,她回到家裏發了一通好大的脾氣,將我小院裏的東西砸了個稀碎,似乎覺得還不解氣,拿着剪刀就要與我拼命。

“你憑甚麼嫁入高門!”

我一把攔住她揮過來的剪子,看着曾經芳蘭竟體的顧以霜,笑道,“長姐是愈發不似從前了,哪還有半點名門貴女的樣子。”

爹孃雖然偏愛顧以霜,卻知道沈元琒得罪不起,在這種時候也只能挺身而出,違背自己內心所想而護着我。

出嫁那日,顧以霜以長姐的身份守在家中,她看着沈府迎親的陣仗很是眼紅,恨不得將我從花轎中扯下自己坐上去,透過轎簾我看見他們一個比一個難看的臉色。

沈府上下對於我這個半途S出的將軍夫人是驚訝又好奇,新房伺候的丫鬟不約而同東張西望,直到身着新郎裝的沈元琒進入房內,幾個丫頭才被管事婆婆帶了下去。

我以爲契約訂成的婚事隨意便是,哪知沈元琒卻依照規矩以玉如意挑起蓋頭,新房的紅燭襯得他的臉龐更加精緻。

沈元琒脫口而出的一句“夫人。”,讓我不由得心頭一震。

他定然是在提醒我的身份,而我自己也知道頂着將軍夫人的名號,許多事情都需要被限制,我所做的一切事情都要建立在不損害將軍府利益的基礎之上,這也是我與沈元琒的承諾之一。

三日後回門,我回到顧府見到孟雪生和顧以霜都在,他們見沈元琒沒有同我一起回府,便沒有甚麼好臉色待我,尤其是我那個不再僞裝的嫡母,“不過就是進了將軍府罷了,還真當自己飛上枝頭了。”

“就連爹爹見了將軍都要行禮,怎麼到了母親這裏便不算高門了呢?”

我知道他們一個比一個氣,但偏偏都號稱名門大戶最重禮節,只能將滿腹情緒憋在心裏。

臨離開前,我還特地對顧以霜說了幾句話。

“長姐應當認清自己的本分,那些過往的塵緣早該拋擲腦後,不要再記掛了。”

顧以霜聽到這話眼神不自覺瞥向了孟雪生,而孟雪生眼裏的怒火顯而易見。

沈元琒說我不需要費心府裏的事務,只需在小院裏安靜度過一年,於是我就在自己的住屋裏安心住着,閒時煮茶繡花,過得好是自在。

偶爾將軍府有人來訪,我也會被沈元琒叫着一同會客,他們都說沈大將軍與將軍夫人琴瑟和鳴,與他們不同的是一個不請自來的貴客。

昭陽公主一進來便坐到了主位,挑釁的眼神在我身上不斷打量。

“本公主還以爲沈元琒娶了甚麼天仙一般的女子,如今一看不過如此。”

我上前行禮後依舊掛着笑容,道,“妾身哪比得上公主殿下。”

可昭陽公主卻以爲這句話是嘲弄,以刁蠻著稱的她拿起手邊的茶盞便砸了過來,“你這是在嘲諷本宮嗎!”

她堂堂公主愛而不得的人,卻被一個平平無奇的女子輕鬆拿下,所以她恨極了我。

茶盞在地上瞬間碎裂成片,一個飛濺的碎片劃到了我的手背,身旁的丫鬟想要去撿卻被昭陽公主一聲喝住,她看向我,“你去撿乾淨。”

“是。”

即便這裏是沈元琒的府邸,但歸根結底也是皇帝的地界,她是公主,我沒有抵抗她命令的權利。

我蹲下身來伸手撿起茶盞碎片,明明已經很注意了,卻還是被鋒利的邊緣割傷了手指,當我清理好一切起身的時候,沈元琒也正好進到廳堂來,見我這樣,他只冷漠說了一句,“真是沒用。”

手指上的傷口不大,但血一直流個不停,但昭陽公主卻偏偏不肯放我走,就讓我坐在一旁聽他們說話,時不時提我一嘴,“這位當真是沈將軍戀了多年的人嗎?”

沈元琒放下茶盞,輕聲道,“是。”

這下我才知道原來在外頭我是這樣的設定,只是沈元琒演技過於拙劣,誰會對心愛之人這般冷漠。

昭陽公主臨走前,還不忘朝着我的足尖來上一腳,她凌厲如炬的眼神讓我只能喫痛忍着,臉上也不能浮現甚麼難看的顏色,否則還會惹來沈元琒的不滿。

有時我總會覺得做事要讓兩頭都滿意很難,讓他們都接受我難上加難。

入夜我去沈元琒的書房送點心,他面無表情地問我,“你爲何要與公主起衝突?”

看着他這淡漠的樣子,我深切感受到了這位戰場上浴血奮S的大將軍身上的S氣。

我回答他,“將軍許是誤會了,妾身怎敢冒犯公主。”

在放下蓮子羹的時候,我不小心碰到了一旁的玉匣子,一向冷靜的沈元琒突然暴起,拉住我的手腕便是用力一甩,毫無防備的我被他一下子甩到了地上,背部重重撞擊在堆疊的箱子上。

我看到沈元琒的眼神閃過一瞬的慌張,隨後又恢復了嚴厲的模樣。

他怪我擅自動書房的東西,並且狠狠斥責我在沒有經過同意的情況下,不許再踏進書房半步。

沈元琒一開始一直以禮相待,在上次書房觸了他的逆鱗過後,我們之間的隔閡便愈發深厚,下人們對此議論紛紛,他們說“將軍和夫人感情破裂了”。

對此我只是笑笑沒有回應,心想:“其實將軍和夫人之間一點感情都沒有。”

十二月廿八那日,沈元琒帶兵班師回朝,皇上爲了慶祝乾州一戰順利完勝,在宮中舉辦了一場慶功宴席,特地吩咐沈元琒帶上家眷一同入宮。

在入宮的馬車中,沈元琒看穿了我心底的慌亂,出聲提醒我,“宮內不比家中,凡事都要注意些,宮裏那幾位貴人你得罪不起,我也擔不了責。”

我想了好幾個法子應對稍後的場景,卻沒想到我們還沒有抵達宮門,就遇上了一隊行刺的人馬,他們一襲黑衣與黑夜融於一體,由四面八方朝着馬車一擁而來,手持各種鋒銳的兵器,落到馬車上時我感覺身體往下一沉,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就有一柄利劍刺了進來。

沈元琒推我一把,我才躲開了這一刀。

“別出來。”沈元琒留下一句話,便拔出佩劍衝出馬車與刺客交戰起來,我只聽見馬車外頭不斷傳來兵器碰撞的聲音,偶爾還會聽見劍刃捅入人體再拔出的聲響。

我不斷揪着手袖,雖然沈元琒久經沙場幾乎無人能敵,但我還是害怕他輸,畢竟他是我如今唯一的倚仗。

在馬車車簾被掀開的時候,我看到臉上還掛着噴濺狀血跡的沈元琒,他朝我伸出了手,輕聲安慰道,“沒事了。”

馬車周圍躺遍了黑衣人的屍體,還有一些聽到風聲趕來協助的士兵,都負了不同程度的傷,我扭頭看着沈元琒問,“將軍受傷了嗎?”

沈元琒搖頭。

還沒等到下一輛馬車來接,就傳來簌簌的異樣風聲,我往上一瞥見到了屋檐上發射冷箭的黑衣人,尚未開口提醒沈元琒,冷箭便以極快的速度射了過來。

我想躲,但是腿軟,一邁步就歪了方向,直直撲到了沈元琒懷裏。

我成了沈元琒的肉盾,擋下了那一枚冷箭,意識尚未渙散的我清晰感受到了被箭刺入身體的疼痛,一瞬間體內血液沸騰翻湧,一口鮮血浸溼了沈元琒的衣衫。

再次醒來時,沈元琒焦急守在牀前,那關切的眼神讓我感到萬分陌生,他見我睜眼輕聲喚聲,“夫人。”

我想開口說話,卻感覺到身上的傷口撕裂般疼痛,喫疼的樣子讓沈元琒眉頭緊皺。

沈元琒以爲我給他擋了一箭,所以對我的態度一改從前,每每忙完手裏的公事後便會來探望我的傷勢,就連幾貼藥都是他親自去廚房煎的。

後來沈元琒突然跟我聊起了過往的事,他問我,“你一直都生活在顧府嗎?”

“六歲之前我一直跟小娘生活在暘州的農莊,是小娘病逝之後才被爹接回了顧府,不過可惜六歲那年生了一場大病,許多事情都記不清了。”

年前顧府和孟府的事情鬧得沸沸揚揚,一家吵着要和離,一家鬧着要賠禮,一夜之間顧以霜和沈文儕之間的那樁見不得人的事情就傳遍了上京,甚至還驚動了宮闈裏的國君。

皇上下令貶斥沈文儕至暘州做守門將,沈元琒也沒有爲了這個不中用的侄兒進宮面聖,任由沈文儕在祖祠裏磕頭跪求,他都不願再分神多說一句。

沈文儕剛離開上京的第二天,和離後的顧以霜就收拾行囊跟了過去,我還以爲他們是患難鴛鴦真情顯露,誰知道纔不過兩個月時間就S了回來,而且還是鎮北王陳瓊親自向皇上求來了恩典,讓他們一回上京就奉旨成婚。

沈元琒在朝中樹敵頗多,很多人都將這個少年成名的大將軍視作眼中釘,陳瓊就是他的勁敵,平時沒少給沈府使絆子,這次主動幫助沈文儕,明顯說明了一件事,那就是沈文儕主動投誠,爲了利益靠向了陳瓊一側。

這一點很快就得到了印證,沈文儕剛回京不久,朝中就開始因爲撟州動盪鬧得沸沸揚揚,皇上派了京中一批人馬赴撟州協助,也吩咐朝中武將做好備戰的準備,沈元琒作爲皇上最重視的武將,自然也爲此事忙碌不已,原本一切都按照既定計劃進行,卻被一封送往上京的書信亂了節奏。

“竟有人敢泄露軍機圖!”南書房裏皇上拍桌呵斥,殿下的幾位大人齊齊下跪。

陳瓊瞧着依舊穩重,他上前稟報,“皇上,此時不如交給臣來查明,臣定早日找到這個軍中內賊。”

就這樣鎮北王討了聖旨,全力追查此事,就連撫遠將軍府也敢肆意帶兵闖入,更威風的無非是由守門將升職爲副將的沈文儕了,他帶領着一隊兵馬闖進了居住數年的家中,一聲令下,“搜!”

我在小院裏聽到動靜便走到了前院來,就見到了衆多將士圍繞着的沈文儕,我拖着還有些虛弱的身軀走到他面前,與他對視一眼道,“將軍去兵部尚未歸府,你要搜府不需要等到將軍回來嗎?”

沈文儕輕蔑看我,哼哧一聲,“本將軍奉的是皇上的旨意,何須你來教做事!”

他如今這囂張的樣子,渾身透露着一個詞“狐假虎威”。

沈元琒聽到消息趕回府的時候,家裏已經被沈文儕翻了一遍,他與沈文儕對立而站,從前對小叔叔畢恭畢敬,如今卻因爲顧以霜怨起了他。

“沈小將軍好大的威風。”

“三叔,我這也是奉旨行事,您應當不會抗旨阻攔吧?”沈文儕直接搬出皇上做靠山,全然不將沈元琒放在眼裏。

我與沈元琒站在一側,看着他們粗莽地搜查,就連門外的兩棵迎客松都被他們連根拔起,由於傷口尚未痊癒,所以站久了有些直不起腰,沈元琒便出手來攙扶着我。

見到這一幕,沈文儕露出戲謔的神情,嘲弄着說,“叔嫂當真是好情分,不過能不能一直這般長情就難說了。”

一開始我沒摸清他這句話的含義,直到他帶來的人從屋裏翻出了一張軍機圖。

“老老實實交代軍機圖究竟是從何而來?”沈文儕手持刑鞭站立在我眼前,牢房的燈光襯得他的臉色更爲可怖。

官兵們從我的小院裏搜出了一張軍機圖,以及與敵軍通信的信紙和印章,他們斷定是沈府的人通敵,於是便將我與沈元琒都帶進了天牢裏。

沈元琒是朝廷命官,即便進了天牢也是好禮相待,而我不同,我剛踏入牢房便被沈文儕提審,將我捆綁在刑架上,準備了一系列行刑的工具。

我如實回答,“我在府中從未見過軍機圖,也不知道這是何物。”

但我面前的可是恨我入骨的沈文儕,他纔不管我說出甚麼樣的答案,刑鞭就狠狠落到了我的身上,皮開肉綻的感覺痛徹心扉,但我越疼沈文儕卻越興奮。

他俯身到我耳邊,輕蔑地說,“你害霜兒遭受的委屈,今日便盡數還你。”

原來他們將顧以霜身上的所有悲劇都劃分在我的責任上,認爲她之所以會遭遇這樣的不幸,都是因爲我去孟府說了那番話。

要不是刑部侍郎來得及時,說不定我這條小命就交代在刑架上了。

刑部侍郎嚴峻曾是沈元琒的部下,在知道沈府遭難的時候,便想方設法到牢中來提供幫助,在我意識逐漸模糊的時候,我聽見嚴峻呵斥沈文儕,“大理寺尚未給沈夫人定罪,沈小將軍憑甚麼在此私自動刑?”

再次睜眼,我是被一盆冰冷的水澆醒。

看着依舊囂張跋扈的沈文儕,我就知道連刑部都無法奈何得了他,他半蹲在地上看着我如今狼狽的模樣,嗤笑一聲後開口說,“你若是肯認了軍機圖的罪,那皇上自然不會爲難三叔,但若是這個罪名被安到了三叔身上,你也不可能全身而退。”

沈文儕人雖然壞,但還不至於對自己的親叔叔下手,從始至終他的目標都只是我。

他要爲心中所愛之人討回公道,爲自己做守門將期間受到的凌辱報仇。

我認了。

直到有我簽字的認罪書送到刑部,天牢裏的沈元琒才被下旨釋放。

朝中官員女眷做出這般通敵罪事,皇上盛怒,也沒有放過這個立下無數戰功的將軍,“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撫遠將軍沈元琒之妻顧言葭通敵叛國,於二月初三行刑,沈元琒管理無能,貶斥三級,撥除封號,收回第三第五軍隊管理權,欽此。”

皇上就這樣相信了鎮北王的話,認爲一個女眷真的有通敵叛國的能力,還將這兩支軍隊的管理交給了沈文儕,一夜之間,朝中勢力全都偏向了鎮北王。

而我也顧不得外面發生的事情,畢竟我也沒有出去的機會了。

寒涼潮冷的牢房中,唯一留在身邊的是沈元琒給我的玉佩,那時他說等我出去了還給他,但現在我怕是要食言了。

夜色迷離之際,我聽見隱隱約約的一聲,“夫人。”

抬眸一看是換上一身黑衣的沈元琒,他身邊帶着的人打開了牢門的鎖,而我緊緊握着玉佩蹲坐在地上望他,直到他衝到我跟前將我攬入懷裏,我才分清了虛幻與現實。

忍着一身疲痛,我輕聲詢問,“將軍怎麼來了?”

沈元琒沒有回答,只是沉默着掃視了一遍我身上的傷痕,我看着他的眉頭瞬間緊鎖,隨後他俯下身輕輕將我抱起,在他即將邁出牢房的時候,我出聲叫住了他,“若是跨出這一步,將軍便再沒有回頭路了。”

“我只想要夫人平平安安。”

這話讓我莫名感到安心,便這樣隨着他越了獄,獄中的士兵早已被盡數迷倒,我們很輕鬆到達了天牢外的馬車,沈元琒讓我獨自待在車廂裏先養傷,而他親自駕駛着馬車背離着上京遠去。

我問,“將軍這是要帶妾身去哪兒?”

他平穩地駕駛着馬車,輕笑一聲後回答,“想帶夫人去一個無憂無慮的地方,遠離京中那些紛擾。”

馬車連着行駛了兩日兩夜抵達了暘州的農莊,這裏已經經過打理翻修,甚至院前都已經提前播種下了蔬果,沈元琒說這是他小時候曾經居住過的莊園,雖然已經離開這裏十餘年時間,但每年都會吩咐人來此打理,有時候路過暘州也會特地過居來住幾天。

不知道爲甚麼,這樣的環境讓我總覺得莫名的熟悉。

在莊園生活了將近半個月時間,都是沈元琒親自下廚照顧我,一個在沙場上舞刀弄槍的大將軍如今成了廚房裏的伙伕,他也看穿了我眼底的愧疚,玩笑般道,“若是當時沒有做這將軍,說不定也能是個很好的廚子呢。”

我在院子裏陪着沈元琒一起擇菜的時候,幾個百姓匆匆忙忙路過,他們談話的內容讓我們瞬間失去了臉上的笑意。

鎮北王反了。

他們這段時間費盡心機,就是爲了將最有威脅性的沈元琒拉下來,如今鎮北王一派掌控着上京中的軍隊命脈,又有很多朝中重臣選擇投靠,可以說皇城岌岌危矣。

而我那個沒用的爹,就是第一個選擇投靠鎮北王的大臣。

這一戰讓滿城掀起腥風血雨,鎮北王從平洲一帶開始攻城,幾座城的將領不戰而降,連着幾場戰役的勝利,大大增長了鎮北王一軍的士氣。

而皇城將士此時可謂羣龍無首,沒有準確可行的作戰計劃,只能一味的站在防守方做抵禦。

這樣無非就只是將戰線拉長,長此以往軍中物資總會有耗盡的一天,到時候的結果就是鎮北王宣佈一統天下,這不是我軍將士想看到的,更不是原本安居樂業的百姓想要遭遇的。

沈元琒整日憂心忡忡,我知道他是在擔心國家的安寧,更是爲那些曾經並肩作戰過的戰士感到擔憂。

夜裏莊園來了幾位不速之客,他們齊齊跪在沈元琒面前,我認得其中一個是當日幫着劫獄的將士,他們這次到暘州的目的是要請求沈元琒率兵出征。

我親手給沈元琒縫製了一對護臂,送他騎上快馬奔赴京師。

沈元琒抵達京師後重新整隊抗敵,原本還士氣大振的敵軍看到我軍首領,瞬間慌了陣腳,尤其是自立爲王的鎮北王,他呵斥身旁的沈文儕,“你這個沒用的東西!不是讓你派人去將他S了嗎?”

“王爺,臣確實是派了好幾隊人馬追S。”

他們還沒爭執出一個結果,沈元琒就帶着人S進了皇城,宮中的幾位貴人都被鎮北王的人軟禁起來,他們試圖依靠這最後幾張底牌擊退皇城軍,只不過他們可大大低估了皇城軍的戰鬥力,軍隊在沈元琒的帶領下連闖十幾道關卡,只闖禁宮。

或許是他們早就料到會有這一步,所以早早派人到暘州將我綁走,試圖以我爲把柄讓沈元琒撤退。

途中我就跟顧以霜說了,我和沈元琒沒有傳說中那樣情深,他是不會爲了我放棄家國大業的,但顧以霜不信,她說,“那他怎麼可能爲了你去劫獄犯下大罪。”

我被他們用刀劍抵着脖頸送到了沈元琒面前,他見到我時緊緊皺起眉角,我帶着歉意對他道,“對不住啊將軍,你不要管我,做你想做的事吧。”

我以爲以家國爲重的沈元琒會義無反顧摒棄我,可他卻甘心放下手裏沾滿鮮血的長劍,隻身走到鎮北王面前,任由沈文儕的劍刃在他身上揮砍濺出鮮血。

一刀,兩刀。

沈元琒臉色難看吐出一口鮮血,他擠出笑容看我,“別看...”

也不知何時我的視線就被眼淚模糊掉,我竭盡全力想要撲到沈元琒身上替他擋劍,可是他們的力氣實在太大,我掙脫不開。

沈文儕再一劍對準沈元琒胸膛的時候,我緊緊閉上了眼,彷彿只要我看不見這一切就不會發生。

我聽見我軍將士大喊一聲,“將軍!”

再睜開眼,我看到沈元琒的劍刺進了鎮北王的身體裏,隨後便是接踵而來的箭雨。

沈元琒拉着我撤退,他的部下衝上來掩護我們撤到後方,我們逐漸遠離危險的片區,但是沈元琒的身體卻越來越虛弱,伴隨着握着我的手下垂,他也就失去了意識。

匆匆忙忙回到營帳裏,軍醫迅速衝刺到牀邊給他止血包紮,看着他身上的刀傷,我出現了跟前世一樣痛心的感受,我從來不信神佛,但現在卻不得不祈求上天再給沈元琒一次生的機會。

軍醫滿手是血,臉色爲難地說道,“將軍傷得太嚴重了,怕是...”

副將一把揪住軍醫的衣領,紅着眼睛呵斥,“必須治好將軍,否則本將必定取你人頭!!”

我跪倒在牀前哭得不能自已,如今除了陪伴我也做不了甚麼。

幾天後營帳外吹響勝利的號角,守了幾天的沈元琒也終於動了一下手指,軍醫說他的狀況好轉了很多,只要再調養一下就可以恢復完全了。

我找到了一處山清水秀的地方,在這裏沒有京都豪宅的勾心鬥角,沒有破敗戰場上的濃烈硝煙,只有一片翠綠山水和蟲鳴鳥啼,也只有我自己。

小院裏每到午時天氣都很好,陽光照射到身上暖洋洋的,依靠在藤鞭的竹椅上時,我聽見幾個路過的百姓說,“聽說沈大將軍被皇上封爵了,這個是咱們朝百年以來第一個異姓王爺啊。”

另一婦女附和着說,“也不看看御南郡王立下了多大的功勞,若不是他,咱們現在哪有安生日子過。”

“聽說自從將軍封王以來,夫人便一直消失不見,也不知道是去哪兒了。”

我以爲躲在這裏沈元琒便找不到我,誰知當晚便迎來了一個偷菜的小賊,他將我小院裏種的菜拔了個乾淨,又在我睡醒之前,重新撒了一批種子。

次日清晨我一睜眼,便嗅到了一股濃烈的米香,出門看發現沈元琒正一身便裝坐在門檻上熬粥,他扭頭笑着望我,“昨夜睡得可好?”

“郡王爺昨日沙場禦敵,今日在此洗手作羹湯,真是委屈了。”我裹着外衣坐到他身旁,一眼便注意到了光禿禿的小田園。

沈元琒解釋說,“你種錯菜種了,那些都是不能食用的,我給你新換了一批好種的,只需每日澆澆水便好了。”

“難爲你還懂得這些。”

看向他的時候,總忍不住去望他身上的傷疤,很想問一句“還疼嗎”,卻又礙於身份說不出口,只能這樣相看相默言,還是沈元琒主動分享起了曾經的故事。

他在入朝爲官之前還只是趙將軍手底下的小士兵,是靠着一刀一槍和每一個傷口才走到了現在的位置,而他之所以會走上從軍的路途,也是因爲兒時曾有一個故人說過,“將來要嫁的一定是能保家衛國的勇士,纔不是只困於一隅天地的愚夫。”

我問,“是那位和親邊塞的郡主嗎?”

畢竟在此之前有一段令人稱頌的故事。

沈元琒將煨好的粥端到木桌上,從腰間拿出來一個半月狀玉佩,道,“我以爲是她,可不是她。”

他示意我拿起玉佩,我這纔拿起仔細端詳,玉佩後還刻着兩個小小的字“嬌嬌”,這個名字我已經十餘年沒有見過了,自從小娘病逝後,就再也沒有人叫過我這個小名。

在我尚未給出回應的時候,沈元琒一邊盛粥一邊溫聲說道,“好在...我找到她了。”

番外(沈元琒視角)

每每看着這乾淨的天,我的思緒總會穿梭到十多年前,那時我從未上過戰場,未曾見過血流成河的場面,不知朝中勢力艱難險阻。

“你好呀,要跟我一起玩耍嗎?”

一道清澈的童聲讓我陷入回憶,那年家中沒落,我便跟着家中老僕趕到了暘州的舊宅,閒暇之餘我便總是窩在門外的樹下,感受着徐徐清風和潺潺流水帶來的風雅。

面前稚嫩的孩童邀請我同她一起丟石子,我丟出的石子在水面上蕩起層層漣漪,她就在身側歡喜得直拍手。

她叫嬌嬌,住在附近一處小院裏。

我的那段歲月啊,唯一的歡喜便是嬌嬌,她從未沾惹過外界的紛紛擾擾,純粹的她最能與我契合,我與她一起遊遍了附近的山山水水,留下了很多難以忘懷的記憶。

她說最佩服英勇S敵的戰士,我便下定決心要好好習武保護嬌嬌。

後來,嬌嬌的孃親因病去世了,她跪在祠堂裏哭了好久好久,我不知道怎麼安慰,便只是一直守在身側,辦完後事不久,嬌嬌就被家裏人帶離了暘州。

臨走前我問嬌嬌,“以後還能再見面嗎?”

她手裏還握着我做的竹蜻蜓,她說,“一定會的!”

嬌嬌離開那日我追了好久的馬車,還是沒能和她再見上一面。

被將軍帶離開暘州之後,我便跟着一起習武上戰場,我也成了一個S敵的勇士,只是心中牽掛的嬌嬌卻還沒有找到。

一次外出捉拿賊人的時候,在WH樓裏偶然救下了一個女子,後來宮宴才知道,她是皇上親封的安樂郡主。

安樂郡主和嬌嬌一樣都喜歡喫甜食,習慣將凌落的花瓣收集起來,我以爲這是巧合,可她說十二年前在暘州生活過一段時間,小名也是嬌嬌,於是我便篤定她就是她。

幾年時間裏我上了無數次戰場,與安樂郡主也是更熟稔了幾分,雖然對她難以產生幼年那般的情感,但我依舊願意將她當作親妹對待。

邊關動盪那時,安樂郡主奉旨和親,我向皇上請了命令送她出關。

玉門關下,安樂郡主問我,“這些年來,可曾待我有過半分情感?”

“在臣的心裏,郡主是知己、是故交,是臣想要保護的人。”

皇上屢次想要賜婚,但我卻無半點成家之意,爲了讓昭陽公主不再年年求旨,我便想要尋一個人假成親,我還沒有去尋覓對象,便有個叫做顧言葭的女子找上門來,說要與我簽訂契約。

我認識的顧言葭聰明、果敢,有她在府中我確實安心不少,在她碰了嬌嬌留下的東西后,我想過驅逐她,但最終偏偏還是不捨。

我以爲這只是因爲同情,卻在顧言葭的脖頸發現了和嬌嬌一般的浮萍印記,那時我才知道,嬌嬌一直在我的身邊。

那個不中用的侄子投靠了鎮北王,爲了嬌嬌即便抗旨我也要劫獄。

顧言葭說讓我安心上戰場,她還說不要顧及她的生命。

可在我心裏,她早就已經取代嬌嬌成爲了另一個嬌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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