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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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咎由自取

4

小桃子找大夫來替我看了腿傷,大夫開了藥讓臥牀修養。

但我第二日還是杵着柺杖去看望顧時衍的母親。

她已經醒了過來,顧時衍被拒在門外不讓見,只有我去了她才願意開門讓我進去。

一見着我這副模樣,她便忍不住開始落淚,「瑤兒,是我對不住你,沒把自己的兒子教好,竟叫他做出這等喪盡天良的事來。」

「你陪着他日夜苦讀,好不容易等他高中,結果他竟拋棄你另娶高門婦,還是這麼個蛇蠍心腸之人!」

她抱着我哭得渾身顫抖。

我與顧母之間的情誼是這四年攢下來的,她憐惜我孤身一人收留了我。

她將我許給顧時衍,她說從今往後顧家就是我的家,而他們就是我的家人。

那時我還未滿十四歲,頂着夫妻之名,實則是顧母爲了讓我安心住在顧家。

及笄後,我與顧時衍之間有了真感情,她便成全我們做一對真夫妻。

只是她萬萬沒想到,一切到了上京之後都變了。

「母親,我沒事的,你好好修養身體,我聽說二弟就要回來了,他打了勝仗,咱們該好好準備準備,替他慶祝一番纔是。」

爲了寬慰她,我將前世知道的一些消息拿來博她開心。

如果沒記錯,顧時衍的弟弟顧時聿不日就要返京,這些年他在軍中屢建奇功。

回來後,會得到聖上嘉獎,冊封將軍。

果然聽我這麼說,顧母沒心思再去管顧時衍,她眼巴巴地問我:「真的嗎?聿兒真的要回來了?」

顧時聿離家三年,母子之間三年未見,哪有不想不盼的。

我給了她肯定的答案,又安慰了她好一會兒才離開。

出門時,顧時衍還耷拉着腦袋站在門外。

瞧見我,他猶豫了一下還是道:「無論如何,婉娘已經進門了,你以後順着她點兒,別給自己惹禍上身。」

我嗤笑,「你顧好自個兒吧!」

我一句多的話都不想跟他說。

——

顧時聿是在三日後回京的,和前世一樣,他打了勝仗,被冊封將軍,是我朝最年輕的真正有兵權的將軍。

聖上賞了一座將軍府給他,但他以母親年邁,想爲母盡孝爲由沒住將軍府,反而來了顧時衍的這座宅子。

他們兄弟二人感情頗好,顧時衍自然不會拒絕。

倒是周婉娘不樂意,「你這巴掌大的宅子能容得下多少人?真是會給自己找麻煩!」

難得顧時衍沒順着她,「這是我親弟弟,他回家來住怎麼了?」

周婉娘被駁了面子,氣得早膳都沒用就回屋了。

顧時聿是午時到家的。

昔日的少年郎已經長大,三年的從軍生涯,將少年打磨得寒冽冷肅。

他向哭紅了眼的顧母磕頭,與顧時衍見好。

最後看向我,喚我一聲「嫂嫂。」

「這聲嫂嫂她可擔不起!」

還不等我應,周婉娘帶着丫鬟趾高氣昂走了進來。

她輕蔑地看了我一眼,對上顧時聿的態度卻好上許多。

「二弟在外從軍有所不知,你兄長如今的妻子是我,我纔是你的嫂嫂,而她麼,如今就是個妾,可擔不起顧小將軍這一聲嫂嫂。」

顧時聿寒着一雙眼看她:「從始至終,在我心裏就只有一個嫂嫂。」

「你!」周婉娘沒料到他這麼不給面子,抖着手氣沖沖走了。

5

顧時聿看向我,以及我手上的柺杖。

沉吟片刻甚麼也沒說。

晚上的接風宴周婉娘沒出現,大概是被氣得狠了。

顧母拉着顧時聿問他在外是不是吃了很多苦,說着說着又開始落淚。

「你如今回來就好了,你是不知道,自那周婉娘嫁進來,瑤兒就沒過過一天好日子,你瞧她的腿,都是叫她給打的,她就是欺負瑤兒身後無人,欺負顧家勢弱,現在你做了將軍,可一定要爲瑤兒撐腰纔是!」

顧時聿沉下眸子看向顧時衍,「兄長就放任她任意妄爲?」

顧時衍愁眉不展地喝了口酒,「周家在朝中地位如日中天,周婉孃的嫡姐還是後宮專寵的貴妃,我又能如何阻攔?」

他是如何爲難我不知,倒是用過晚膳後,顧時聿來尋我。

他給我拿來上好的金瘡藥,說用在腿上很快就能好了。

我笑了笑:「都是母親太心疼我了,實際也沒多大的事,很快就能好了。」

我雖然在笑,眼裏卻恰到好處包了一汪淚。

看起來,就多少有點強顏歡笑的味道。

「你別笑了。」他擰着眉看着我。

「這樣笑着真難看,還不如轟轟烈烈哭一場。」

他說話還是和小時候一樣難聽。

「不會說話就別說了,我又不會當你是啞巴。」

他被我噎住,凝眸看着我一言不發。

我催促他:「時候不早了,早些回去歇着吧,藥我會用的。」

等他離開,我讓小桃子幫我重新上了藥,她喋喋不休道:「這下好了,有顧小將軍在,我看那個周婉娘還敢不敢再欺負你!」

我笑了聲沒說話,她當然敢了。

顧時衍身居要職,又是聖上看重的新貴。

周婉娘沒那麼傻,她不會去得罪顧時聿,但對我,她必是想方設法除之而後快的!

更何況,上輩子的顧時聿壓根兒沒在這兒住多久。

因爲那個時候,顧時聿曾問我:「既然兄長待你不好,不如我帶你走?」

彼時我沒明白他的意思,還懵懂地問他:「你要帶我去哪兒?」

「去哪兒都好,總不至於留在兄長身邊蹉跎一輩子。」

他是打定主意要帶我走,但我甩開他的手搖頭:「我已經嫁給他了,這輩子我哪兒也去不了,更何況你是他的弟弟,我怎麼能跟你走呢?」

我拒絕了他,此後他就搬去了將軍府,很少再回來。

就算回來,我也被周婉娘關在後院見不着他。

曾經我顧及與顧時衍的那點夫妻情分,也念着顧母對我的好,我從沒想過要離開這個虎狼之地。

可如今再來一次,我不想再瞻前顧後。

6

第二日一早,周婉娘身邊的丫鬟就來通知我,說今日是周婉孃的祖母周老夫人的壽宴,她家夫人大發慈悲決定帶我去見見世面。

免得以後出去丟了顧家的臉面。

我對這場鴻門宴印象太過深刻,因爲就是這一場宴會,讓我成了全上京的笑話。

我的出身壓根兒融入不了上上京的這些貴夫人小姐,她是存心帶我去羞辱我的!

但我還是答應了。

我甚至將我這些年來攢下最好看的,一直捨不得穿的衣裙拿出來,好生收拾打扮了一番。

小桃子圍着我轉了一圈,眼中滿是驚豔,「瑤瑤,你這樣也太好看了吧!」

我出身不高,但我生得還算不錯,只是多年來一心幫着顧母操持生計,從未好生打扮過自己。

在顧宅門口,周婉娘和顧時衍並肩而立,兩人看着我,顧時衍眼中的驚豔我沒錯看。

同樣我也沒漏掉周婉娘眼中的毒辣算計。

到了周府,顧時衍去了男眷處,而我跟着周婉娘去往女眷所在的地方。

我很少出門,旁人看見都問周婉娘一句,「這位是?」

周婉娘捂脣輕笑,「這都瞧不出,這是我府中的瑤小娘。」

衆人恍然大悟,「原來這便是顧探花在鄉下娶的妻啊,顧探花那般風姿,倒是可惜了……」

可惜,可惜甚麼,可惜他被我糟蹋了唄!

這些人言辭中的羞辱和輕視我又怎會聽不出來。

但我只是淡笑着站在那兒,既不說話也不生氣,反倒叫那些人有些意外。

宴會過半,周家夫人領着女眷們去花園賞花,男眷們則在不遠的地方或吟詩或投壺。

兩方相隔不遠,是恰好能夠看見但又不會逾禮的距離。

周老夫人素愛成人之美,因此她辦的宴會多多少少都有些男女相看的意思。

「咱們顧小將軍可真受歡迎,聽說都有好些媒人統領軍府說媒去了,可惜顧小將軍一直避在你們顧宅裏不肯相見。」

有年輕夫人向周婉娘玩笑。

周婉娘回:「聽夫君說,二弟打小就是個有主見的,想必對自己的婚事早有成算,旁人倒是急不來的。」

她們幾人說着,邊朝湖邊走去。

我跟在周婉娘身後,不知何故,突然有人絆到了腳下的石頭,一下朝我撲過來。

我的身後就是湖面。

那力道結結實實撞在我身上,撞得我一個趔趄,我下意識伸手往前一拽,然後一把扯住了周婉孃的腰帶。

她驚呼一聲被我一起帶進了水裏。

我們二人都不會水,在水裏胡亂撲騰。

岸上一陣騷亂,有人驚叫:「顧夫人落水了,來人吶!」

接着有兩聲噗通聲響起。

等被人救上岸我纔看清,是顧時衍和顧時聿。

救我的人自然是顧時聿,他讓人拿披風來裹在我身上。

周婉娘虛弱地咳出許多水來,顧時衍着急地喊請大夫。

這時方纔撞倒我的女子突然指着我:「是她,方纔我親眼所見,是她將顧夫人一塊兒拉下水的!」

周家的人也被驚動,趕過來時正好聽見這句話。

周婉孃的母親讓人拿來披風將周婉娘裹住,心疼地抱着人看向我:「我們婉娘是甚麼地方得罪了你,你要如此害她!她從小懼水你竟將她拉進水裏!」

「枉她還起好心帶你一起來參加宴會!」

「周夫人,事情還沒查明真相之前,怎可聽信他人一面之詞就妄下定論!」

顧時聿不滿地開口。

周夫人冷笑一聲:「別人都親眼瞧見了,還要甚麼真相!她定是記恨我兒嫁給顧時衍,搶了她的位置,所以存心報復!」

我悄悄扯了扯顧時聿的衣袖,讓他先別理會。

那周夫人跟着就哭起來,「可憐我兒菩薩心腸,她心知自己佔了你的位置,處處寬容待你,哪怕你大婚之日當衆給她難堪她也不曾記恨你,她一心想着帶你出來結識朋友,你竟如此不知好歹,不知感恩也就罷了,反過來卻要害她!」

周婉娘適時垂淚躲進她懷裏,那模樣彷彿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周夫人,您說是我要害她,不過是憑這位姑娘的所謂親眼所見。」

我指向那作證的女子。

「周夫人可知,方纔正是這位姑娘不小心將我撞倒,才讓我不小心將大夫人拉下水,試問,若不是她無緣無故撞我,我又怎會連累大夫人?又何來故意戕害大夫人之說?」

方纔那女子撞我有許多人都看見了,我這麼一說大家都看向她。

她有些心虛地解釋:「我只是腳下打滑,不小心撞到她,誰知她竟趁機拉顧夫人下水。」

「你說我是故意的,你有何證據?」

我抬頭看着她,一字一句問:「造謠一張嘴,全靠你瞎編,你說你是腳滑了,那我又怎麼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說不定是你想故意害大夫人,才借我的手將她拉下去的,現在還反咬一口來攀誣我!」

她被我這番話說得愣住,隨即連忙面紅耳赤地擺手否認:「我沒有,你別胡說!」

「有沒有胡說,不如到公堂上再做定奪?」顧時聿陰沉着臉冷聲道。

他在戰場多年,渾身的S伐之氣幾乎掩蓋不住。

那女子被嚇得臉色一白,張口便道:「真的不是我……」

「是她!是顧夫人,是她讓我找機會將你推下水的!」

此言一出,滿堂譁然,議論聲一下子大了起來。

周婉娘裝不下去了,激動道:「你在胡說甚麼!分明就是你自己居心叵測,現在竟把髒水往我身上潑!」

那女子索性也跟她撕破臉了,「本來就是你說的,你讓我將她推下去,然後你再找個野男人下水救她,到時候她不清不白的定會遭顧探花厭棄,被別人羞辱她不守婦道!」

周婉孃的臉刷地白了,躲在她娘懷裏泫然欲泣。

8

周夫人咬了咬牙,看向另一位夫人,「李夫人,我看你女兒是得了失心瘋了,還不趕緊將人帶回去!」

那位夫人連忙上前拉着人走,「快跟我回去!」

母女倆拉拉扯扯地走了。

周夫人命丫鬟帶周婉娘回屋休息。

又打着圓場讓圍觀的賓客們都散了,而後才狠狠瞪了顧時衍一眼:「你就是這麼管教自己妾室的?竟由她在此攀誣婉娘!」

顧時衍連連拱手道歉:「此事是我之過,我這便帶她回去好好教訓一番,婉娘就先就在此勞煩岳母大人照看一二,我明日再來接她回去。」

周夫人沒甚麼好臉色地甩袖離開。

顧時衍冷着個臉轉過來看向我,顧時聿往我跟前一擋:「兄長想做甚麼?方纔的真相大家都聽得清清楚楚,兄長還想自欺欺人不成?」

「你讓開!」

「讓不了。」

兄弟二人之間劍拔弩張,眼看是要打起來。

我咳嗽了聲,「先回去再說吧。」

回到顧宅,顧時衍張口就讓我去祠堂跪着反省。

我冷眼望着他:「憑甚麼?」

「憑甚麼?就憑你得罪了周家,令我和周家顏面盡失!」

「顧時衍,你還分得清青紅皁白嗎?今日是誰之過你眼睛瞎了真真看不見嗎?!」

我第一次用這種態度跟他說話。

讓本就在氣頭上的他怒火中燒,走過來就朝我抬起了手。

顧時聿一把捏住他手腕,「兄長,你想做甚麼?!」

「滾開!」顧時衍氣紅了眼,奈何他根本不是顧時聿的對手,無論如何都掙不開他的束縛。

我躲在顧時聿身後一吐爲快,「顧時衍,你就是個孬種!你怕周家記恨報復到頭上,也怕悠悠衆口對周婉娘議論紛紛,傷及你的顏面,你明知我是無辜受累的,你還偏要做出我罪大惡極的模樣,你不就是想讓周家和周婉娘消氣,讓世人以爲,今日一切都是我之過錯嗎?」

「我告訴你,你休想!」

顧時衍被我氣得額頭青筋凸起,眼中充血,一副要吃了我的模樣向我衝過來。

顧時聿瞧着他這樣子,怒上心頭,直接一拳打在他臉上。

「兄長,你清醒點!」

「你忘了這些年是誰陪着你日夜苦讀,誰陪着你金榜題名的了?你難道真要爲了一個周家動手傷她不成?!」

顧時衍愣愣地站在那兒,一時沒了反應。

顧時聿一把拽過我的手腕,「先去把溼衣裳換下來。」

回屋後,我自去換了身乾爽的衣裳,顧時聿在屋外等我。

待我出來,他開口安慰我:「兄長今日是急中生亂,想必不是故意這樣對你的。」

「你不必替他解釋。」

若不是上輩子親眼所見,他爲了周婉娘能夠置我於死地,我又怎能相信曾與我風雨兼程相伴同行的人,會如此薄情寡義。

「西瑤。」

顧時聿沉沉喚我,一雙冷冽的寒眸認真望向我。

「你可有想過離開兄長?」

我稍一愣,抬眼看他,「此話何意?」

他道:「兄長顯見是被周家的富貴迷了心智,他爲了籠絡周家和周婉娘,或許甚麼事都做得出來,你留在他身邊很危險。」

「你看出來了啊。」

我哂笑:「可是我現在還不能走。」

他們欺我辱我,我還沒報仇,怎能輕易離開?

9

周婉娘是第二日回來的,她一進家門就帶着周家家奴氣勢洶洶地闖進我的住處。

「既然顧時衍不願意處置你,那我便親自動手!」

「來人,把她給我綁了!」

「我看誰敢!」

顧時聿不知何時站在門口,他大步上前站在我跟前,眉眼沉沉盯着周婉娘。

「這裏是顧家,由不得你在此撒潑!」

周婉娘氣笑了,「好啊,我說她怎麼有膽子跟我作對,原來是顧小將軍在背後給她撐腰呢!」

她沒來硬的,但第二日上京上下就傳揚出我和顧時聿不清不白暗通款曲的謠言。

衆人再一聯想顧時聿在周府跳水救我,當着周夫人的面極力維護我,這謠言就被坐實了。

顧時衍也不知道是被誰吹了枕頭風,一下值就怒氣衝衝找到我,揚手甩了我一巴掌。

「賤人!」

我反應不及,耳朵嗡嗡地疼,嘴裏也撞出了滿口的血來。

他眼中噴火目眥欲裂,「你竟敢不知廉恥勾搭我二弟!」

我冷冷盯着他,一句話都不說。

顧時衍看着我嘴角流出的血,漸漸冷靜下來,難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手。

「瑤兒……」

他試圖解釋。

「你住口!」

我忍着臉上的痛開口:「顧時衍,從此刻起,你我之間的夫妻情分就盡了!」

「瑤兒,我不是……」

他上前兩步想要解釋,但我直接轉身回屋將他攔在了外面。

我一個字也不想聽他多說。

上輩子,從我被周婉娘設計落水起,他便質疑我的清白。

後來周婉娘爲了徹底除掉我,她給我下藥迷暈我,然後讓顧時衍親眼撞見我與當日跳水救我之人同處一室。

顧時衍被氣瘋了,他要休了我。

但周婉娘說,顧家本就因我名聲受損,此事若是再傳出去對顧家不利,不如祕密處決我,對外只稱我是染病而亡。

顧時衍答應了她,他們二人將我沉塘,活活將我溺死。

可至始至終只有我知道,那跳水救我之人是周婉娘安排的,後來的一切都是她親手設計。

我曾聲嘶力竭地跟顧時衍解釋,讓他相信我。

可我最終換來的是甚麼?

是他的無情謾罵言語羞辱,是他的心狠手辣不念舊情。

既如此,我也沒有再顧念舊情的必要。

晚間顧時聿來看我,他看着我高高腫起的半邊臉,幾乎捏碎了手中的瓷瓶。

「你把他捏碎了,我可就沒有藥了。」

他這才鬆開手,「我替你上藥吧。」

我認真看他片刻,「顧時聿,你可知現在外面怎麼傳我們,你還不知避嫌嗎?」

他一言不發,用手沾了藥往我臉上抹。

他動作很輕柔。

「有甚麼可避的,他們不知,難道兄長也不知嗎?我與你也是青梅竹馬一同長大,做嫂嫂之前我們也是兄妹相稱,我對你好一些有何不可?」

我抬手握住他替我擦藥的手。

他驟然頓住,抬眼看我。

我在他眼中看見了洶湧起伏的潮流。

「你看,顧時聿,我們沒那麼清白。」

他張了張嘴想解釋。

我先一步打斷他,「你以後還是離我遠一些吧,莫要因我侮了你將軍威名。」

10

自那日之後,我就很少見到顧時聿,聽說他領了聖意外出剿匪去了。

外面關於我們的謠言也漸漸平息下來。

許是那日顧時衍動手打了我,對我心懷愧疚,之後周婉娘也沒來找我麻煩。

我們二人相安無事了近半月。

這一日是顧母的生辰。

顧時衍有心將這次的生辰宴大操大辦,畢竟這是他入京後頭一回做爲主家操辦宴席,自然是要好好出出風頭的。

壽宴上,周夫人用那雙凌厲刻薄的眼死死瞪着我,彷彿下一秒就要將我吃了一般。

周婉娘賢良淑德的名聲因我而毀,周家自然是記恨我。

沒一會兒有丫鬟來找我,說顧時聿回來了,他有要事找我。

我覺得奇怪,顧時聿有事不知道自己來找我嗎?

不過我還是跟着那丫鬟去了後院,走到一半我問她:「顧小將軍找我有何要事?」

那丫鬟支支吾吾的,「您去了便知道了。」

——

沒多會兒,周夫人領着浩浩蕩蕩的一羣人往這邊趕來。

我與小桃子躲在假山後,眼見着一羣人走到一間廂房外,裏頭不堪入耳的叫聲穿過房門,傳入每個人耳中。

周夫人皺了下眉,「把裏面的人帶出來!」

顧母在一旁手足無措想阻攔,「周夫人,裏面不知是何情形,不如先讓大家散了……」

「正是不知甚麼情形纔要一探究竟,顧夫人難道就不想知道,是何等姦夫Y婦竟在你的壽宴上如此不知廉恥嗎?」

周夫人打定主意,顧母又怎麼反對得下來。

很快下人從屋裏抓出一對衣衫不整,甚至可以說是衣不蔽體的男女。

衆人一下看清女子,人羣中發出驚呼:「顧夫人!」

周夫人的臉色驟然變得五彩繽紛,她險些咬碎了一口牙,命人拿被子來將周婉娘裹上。

「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眼見着周婉娘還在往那賊目鼠眼的男子身上蹭,周夫人上前一把將他們拉開,着人帶周婉娘回屋,令人將那男子捉起來。

一切兵荒馬亂。

周夫人審問周婉娘身邊伺候的人,結果得知藥是周婉娘自己買的,那男子也是她放進來安排在那屋中的。

賓客中有人嗤笑:「甚麼名門閨秀,竟喜歡玩這等刺激花樣!」

顧時衍得知消息趕過來,一下跌坐在地上。

他顫着手指罵,「好一對姦夫Y婦!」

「住口!」

周夫人冷聲警告他,「此事我兒絕對是無辜的,定是有人陷害她!」

她不相信周婉娘會做出這等事,但今日親眼所見之人又豈止寥寥。

這事兒不到一盞茶的功夫就傳遍了上京上下。

周婉娘聲明盡毀不說,更是引得聖上震怒。

親自下旨斥責周家管教無方,讓天下人笑話。

周家女眷更是因此遭受無妄之災,大家都在傳周家女子壓根兒不是表面上那般端莊秀雅,那周婉娘當日那叫聲,簡直媚到了骨子裏。

貴妃因此失寵,周家更是陷入了水深火熱中。

他們自顧不暇,也就沒精力再來追究周婉娘這事兒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只有顧時衍來問我:「是不是你做的?!」

我滿眼無辜看着他:「你覺得我有如此本事?」

他氣沖沖走了。

我甚至快能看見他頭頂冒出的青煙……

周婉孃的事自然是我做的。

她想害我,但我打暈了那個帶路的丫鬟,讓小桃子提前買通她身邊的人,在她喝下藥後將她帶去了那間屋子。

那是她替我準備的,那我就一分不少的,全部還給她!

她不是喜歡讓人聽她牆角嗎?

那我就讓所有人都來看看,她周婉娘在牀上是何等浪蕩姿態!

顧時衍接受不了周婉孃的背叛,與顧母商議要休了她。

誰知周家上門威脅,若是休了周婉娘,就讓顧時衍在京中沒有立足之地。

顧時衍忌憚周家,只能咬碎了牙將窩囊氣往肚子裏吞。

顧時聿歸來後立刻去看望顧母,之後來尋我。

比上一回見,他要疲憊許多,看樣子是連夜快馬加鞭趕回來的。

我問他:「你解決了匪患,是不是要進宮面聖?」

「嗯,只能耽誤兩刻鐘。」

我從匣子裏拿出一些信紙,「可否帶我一起去?」

他頓了片刻,看向我手上的東西,「決定好了嗎?」

重新活過來的這麼多個日日夜夜,早已下定決心。

我換了身男兒裝扮,跟着顧時聿入宮面聖。

聖上大力嘉獎他,但又敲打他:「愛卿還是早日搬進將軍府爲宜啊。」

顧家如今是個甚麼名聲,聖上一清二楚。

否則他不會在我們流言甚囂時派他去剿匪。

「臣遵旨。」

聖上打發我們走,我卻在此時上前跪在御書房中。

「陛下,民女要狀告新晉探花顧時衍,他以探花之名,借周家之勢,貪污受賄,賣官販爵,求陛下明查!」

聖上對我似乎並不驚訝,他很平靜地問我:「你是何人?」

「民女名喚越西瑤,曾是顧時衍的結髮妻。」

顧時衍的事在京中無人不知,聖上自然也有所耳聞。

不過他從前沒工夫管那些家務事。

可如今不一樣了。

曾經貴妃得寵,周家樹大招風。

而我,是替聖上打壓外戚,削弱周家的功臣。

所以聖上下旨,顧時衍攀權附貴拋妻另娶德行有虧,有辱探花之名。

且他賣官販爵貪污受賄有違律法嚴明,論罪當S。

但念在其母年邁,其弟功勳卓越,免其一死,免其官職發配邊疆,終身苦役相伴,望其反思己過,從新做人。

聖旨送到顧宅,顧母哭得喘不過氣。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顧時衍紅着眼看向我和顧時聿,「你們,真是好得很!」

「我們自然是好的,但你可就不一定了,去往邊關的路上一定要保重自身,好好活下去,喔對了,聖上特赦,讓周婉娘陪你同往,你們夫妻二人,以後生死相隨!」

最後幾個字我咬得尤其重。

第二日天不亮,顧時衍就帶着哭鬧不休的周婉娘跟着衙差上路了。

顧時聿將我和顧母一起帶回將軍府,變賣了顧時衍買下的宅子,所得銀兩盡數充公。

顧母含淚交給我一封放妻書。

「這是衍兒臨走前我逼他寫下的,瑤兒,從前是我對不住你,不該讓你嫁給衍兒,從今往後你就是自由身了。」

我捏着那封放妻書落下淚來,「母親,對不起。」

「好孩子,這些日子你受苦了,衍兒他,他也算咎由自取。」

我的淚落得更兇了。

我早就察覺顧時衍私下做得那些勾當,所以我早早就開始收集證據,就等着周家自顧不暇時讓顧時衍沒有翻身的餘地。

——

顧母說,雖然我不再是顧時衍的妻子,但會把我當做女兒對待。

可我拒絕了她的好意,我說我想離開上京,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顧時聿頭一回在我面前紅了眼,他不想我走我知道的。

可我不能留下,我無法心安理得地面對顧母。

我也回應不了他的感情。

我怕,怕連累他的名聲,毀了他好不容易得來的前程。

離開將軍府那天,是個風和日麗萬里無雲的好日子。

我想,我自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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