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沈雯,你要熬下去
司機頭皮發緊,連忙啓動車子。
開出很遠後,四周都安靜了,才小心翼翼看了下後視鏡,“老闆,咱們還去醫院看喬小姐嗎?”
薄成渝鬆了鬆領口,抿着脣,好一會兒才道:“回公司。”
監獄裏並不如表面的太平。
沈雯住的是十人寢,跟她同住的女人有賭博,拐賣兒童,真正的手上沾了人命進來的。
“新來的?”
沈雯垂頭不應,獨自靠在牀角。
幾個三十幾歲的女人對視一眼,冷笑着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
“進都進來了,還擺着大小姐架子呢。”
見沈雯如同木頭一般毫無反應,她們的臉色帶上幾分怒意,互相使了個眼神。
“你們要幹甚麼?”
沈雯防備的看着面前將她圍了一圈,不懷好意的獄友。
“幹甚麼?”一個長相兇狠的女人交叉着手在胸前,語氣輕蔑,“給你一點見面禮。”
“給我打……”
不知是誰下了命令,凌厲的巴掌就朝着沈雯狠狠扇過去,她想躲,但頭髮早已被牢牢揪住。
火辣的臉龐刺激着她的自尊,眼前一陣發昏,耳朵嗡嗡響,摻雜着尖銳的笑聲。
“啊!!”不甘,悲憤,絕望統統化作淚水和拳頭。
沈雯發了狠,紅着眼和她們扭打在一起。
夜深,伴隨着陣陣鼾聲,沈雯蜷縮在牀上,連呼吸都隱隱作痛,可身體的疼痛遠不及內心的千瘡百孔。
她的自尊,她的驕傲,在進來的那一刻已經支離破碎。
沈雯咬着牙,從現在起,她只爲自己,爲家人而活。
日子再艱難,她也要熬下去,真相總會有揭開的那一天。
一週後。
薄成渝的律師帶着婚姻登記處的工作人員過來跟沈雯走最後的離婚程序。
她穿着寬大的藍色獄服,栗色的長卷發被拉直染成了黑色,修剪成了齊耳短髮,在對面律師遞過來的一張張紙上平靜的簽下自己的名字。
來的律師一年前也參與過沈雯和薄成渝結婚的流程。
此時看着沈雯粗糙了不少的雙手,消瘦的臉頰和濃重的眼袋黑眼圈。
他真的很難和印象中那個明媚燦爛,不笑時候眼裏也星光溢彩的女人做重合。
“咣!”
婚姻登記處的工作人員在離婚證上蓋好公章,一本給沈雯,一本交給了律師。
沈雯看着手裏的離婚證,有瞬間想哭。
她,薄成渝,喬鶯鶯三個人算是一起長大的。不過她是夜城和薄家門當戶對的沈家千金,喬鶯鶯只是薄家傭人的女兒。
可是她這個正牌妻子就是個擺設笑話,喬鶯鶯纔是薄成渝的心尖寵。
自己的真心在薄成渝那裏一文不值,到頭來竟落得這般下場。
律師捏着公文包,輕聲問:“沈小姐,你有甚麼話,需要我幫你轉告給薄總嗎?”
沈雯垂着視線,睫毛在浮光下輕顫,聲音沒甚麼起伏:“請他別再打壓沈家的生意了。”
“好的。那,沈小姐……你多保重。”
……
監獄允許每月家屬探監一次。
沈父,沈母,還有沈墨,都是輪着班的過來。
一小時的時間裏。
沈父說她的老師又給她寫了信,想請她去國外進修,等她出來就送她出國深造。
沈雯笑着點頭應聲。
實際心裏清楚,老師先前被她連拒十多次,是不可能再寫信邀請她。
爲了薄成渝,她放棄了進巴黎歌劇院芭蕾劇院的機會。
真傻,傻透了。
沈母來會和她扯些家常瑣碎的小事,八卦家裏的親戚們。
誰又離婚了,誰又結婚了,誰在外面找小三被妻子提着菜刀追了一條街,還上了娛樂新聞頭條。
沈雯經常被逗得笑趴在桌子上,趁着沈母不注意的時候偷偷把眼角的淚擦乾淨。
面對小三,別人能提刀上陣,她就只能忍。
誰叫自己嫁了個有本事,惹不起的男人呢?
活該啊。
比起沈父沈母的報喜不報憂,對薄成渝相關的事避而不談,沈墨就很無所顧慮了。
他和她說,薄成渝被他爺爺行了家法,用荊條抽了三十多下。
沈墨不解氣的道:“臭老頭子不會打,打甚麼後背,要我我就打他屁股!打開花!讓他下不去牀!”
沈雯:“就像火鍋裏涮的開花墨魚腸那樣?”
沈墨被戳中笑點,歡快大笑,不過笑着笑着就被淚水糊住了視線。
“姐,你額角是怎麼弄的啊?學校裏都不讓打架鬥毆,監獄裏欺負人,都沒人管管的嗎?”
沈雯幾乎每天都會捱打。
她嘛,脾氣傲,骨頭硬,她們揍她,她就還手。
讓她當小弟,被她們呼來喝去,不可能。
額頭上這塊一元硬幣大小的燙傷疤,是被她們按着,用菸頭生生燙出來的。
挺深,得永久留疤了……
“很難看嗎?”沈雯抬手摸了摸凹凸不平的傷。
沈墨搖着頭,從哭聲中磕磕絆絆擠出話來:“不難看,一點都不難看。姐姐無論甚麼時候都不難看!”
沈雯打笑道:“嘴這麼甜,一看就是平日裏沒少在夜店撩小姑娘。”
沈墨哭紅了臉,上氣不接下氣的道:“我不去夜店了,再也不去了。我準備進公司學做生意。”
“我把我的遊戲裝備,跑車,手辦球鞋都賣了。姐,我一定會幹出番事業來,你出來後甚麼都不用做,我養你!”
……
兩年後,刑滿。
進去時是盛夏,出來依舊。
獄警把她進去時收走的手機還給了她,“以後在外面好好做人,別再犯法了。”
沈雯沒作聲的往路口張望着,眼含期盼地等着她的家人。
從早上等到了中午,又從中午等到了晚上,蟬鳴聲此起彼伏。她坐在路邊,恐懼使她雙臂收緊,把身體蜷縮成了一團。
自打她進去,每個月爸媽和小墨都會風雨無阻的來看她。
可最後的這三個月,他們一次都沒來。
她告訴自己,他們是生意忙,沒時間。
但今天是她出獄的日子,他們就算本人不來,也應該派司機過來。
都沒有……
很大可能是沈家出事了!
與此同時。
一名司機在路口拐角探頭探腦往沈雯的方向觀察了很久,然後轉身走到一輛黑色的邁巴赫後車門處,隔着車窗,低聲對着裏面的男人道:“薄總,沈小姐她還在等,沒有要離開的意思。”
車裏的人沒回應,司機一頭霧水的抓了抓頭髮,真不懂老闆是甚麼意思。
今兒早五點就來了,停車在這裏等着。
八點多沈小姐出來,也沒見老闆下去迎,就這麼躲着,耗着……天都黑透了。
幽暗的車廂裏,男人身側的手機屏幕泛着冷光。
頁面顯示的是三個月前的一條新聞報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