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掛葬
那時候,我的心也提到嗓子眼上了,撲通撲通的亂跳着。
雖然我敬愛嫂子,原本不應該怕她的,但是她現在畢竟不是正常人了,誰知道她還認不認識我呢?
二爺爺把我推到一邊,小聲叫我不要過去。轉身他又撫摸着大白狗,說:“哥們兒,咱們一起過去看看。”
大白狗似乎明白了二爺爺的意思,不再汪汪的叫了,而是伸出血紅的大舌尖,和二爺爺一起朝偏屋走去。
我雖然害怕,但也十分好奇的跟在了二爺爺身後,想去看個究竟。
快到偏屋門口的時候,偏屋的門又嘎吱的響了一聲,我的心猛地一震,差點暈倒在地上。
“是不是瑤兒醒了?我是二爺爺,你這苦命的娃。”二爺爺站在涼棚的一根柱子旁邊,小聲的對偏屋裏說道。
嫂子叫宋瑤,二爺爺平時就管嫂子叫瑤兒。
屋裏沒有回答,只傳來重重的一聲嘆息。
二爺爺明顯的也有些緊張了,緊緊的握着身旁的柱子說:“是瑤兒嗎?二爺爺疼你,跟二爺爺說句話吧。”說最後一句話的時候,二爺爺的聲音都有些哽咽了。
屋裏還是沒有人說話,只是又傳來一聲嘆息,那聲音像是從地縫裏鑽出來的一樣,特別的滲人。
我顫抖着對二爺爺說:“嫂子平時最疼我,她不會害我的,要不我去看看。”
二爺爺嚥下一口口水說:“小心點,把大白牽着。”
我深呼一口氣,牽着大白就朝門口走去。
剛走了兩步,就聽身後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把我剛剛鼓起的勇氣嚇沒了。
趕緊回頭一看,只見來的卻是哥哥。
哥哥衝到偏房門口,哐噹一聲就把打開了一條縫的門給關死了,同時屋裏傳來一個女人淒厲的慘叫聲,隨後又聽見咕咚的一聲悶響,彷彿是甚麼東西到了,然後就甚麼聲音也沒有了。
哥哥衝着門裏大喊道:“死就死乾淨,別來害人!你這瘋婆娘。”
說完,他又拿出一把掛鎖,咔嚓一下就把門給鎖了,然後拿出一道靈符貼在門上。做完這一切,哥哥又憤恨的對屋裏說:“明天看老子怎麼收拾你!你這個掃把星!”
回頭,哥哥對我大吼道:“深更半夜還不回去睡覺,想幹甚麼?讀了個大學一點忙都幫不上,竟給家裏添亂子。”
我還沒說話呢,二爺爺就嚴肅的對哥哥說:“冬生啊,你怎麼變成了這樣的人呢?你媳婦平時對你不好嗎?”
哥哥不敢跟二爺爺發狠,只得憋着火說:“二爺爺,你就別添亂了,還嫌家裏的倒黴事不夠多嗎?”
二爺爺有些生氣的說:“你說誰添亂子呢,翅膀長硬了是吧,竟敢跟老子頂嘴。”
哥哥嘴裏嘀咕着甚麼,不敢出聲。
這時身後傳來爺爺的聲音說:“深更半夜的,都不用睡覺了是不是?冬生,回房睡覺!”
爺爺發話了,二爺爺也沒轍。只好拍着我的肩膀,叫我到他屋裏去陪他喝酒。
我和二爺爺喝酒喝到半夜十二點,期間一直都沒有聽到偏屋再傳來甚麼動靜。直到我們都喝醉了,躺在牀上呼呼的睡去。
第二天一大早,我們就被院子裏嘈雜的聲音吵醒了。
出去一看,原來是父親已經把掛葬隊請到了家裏。
掛葬是一個嚴肅的儀式,必須由經驗豐富的專業人士來執行,所用的工具也非常的講究。
這種葬禮主要是針對五歲以下的幼兒和夭折的嬰兒。我們這裏的人認爲,死掉嬰兒的遺體只有掛在樹上,被野獸喫掉,他的父母纔會再生出健康的孩子。以前因爲醫療技術落後,嬰兒夭折的非常多,所用我們這裏有很多專業的掛葬隊。
每一個隊伍由八個身體強壯的男人組成,其中一個是隊長,也負責掛葬過程中的所有儀式,小的時候見得比較多,所以也不覺得有多稀奇。
只是我萬萬沒有想到,我家竟然也要請掛葬隊來處理家人的遺體了。
掛葬就是把死者的遺體包上白布,裝進一個像豬籠一樣的竹筐子裏,然後抬進深山,用麻繩掛在大樹上。任由風吹日曬,野獸撕咬,哪怕是繩子斷了掉在地上也不會有人管。而且據說遺體被咬得越爛,死者的家人就越高興,因爲那代表着他們可以生出一個健康的好兒子。
可如今嫂子是成年人,執行掛葬確實不合規矩。
掛葬隊雖然被請來了,但還是顧慮重重,一再的讓我爺爺三思而行。
爺爺說:“沒有甚麼好考慮的了,昨天晚上的事情你們也都知道了,如果不執行掛葬,只怕那個東西入土之後,會化爲厲鬼,到時候附近的村民可就不得安寧了。”
“對呀,我爺爺也是爲了大家的安危考慮的,各位就不要再有顧慮了。”哥哥附和着爺爺的話說着,同時把整包的香菸塞到他們手上。
那個隊長想了想,說:“既然你們這麼說,那我就按照你們說的做,不過可說好了,要是出了甚麼事,以後可別找我們的麻煩。”
爺爺笑着說:“放心吧,怎麼會呢!我老李家是甚麼人,各位大哥又不是不知道。”
隊長點了點頭,說:“那行吧,遺體在哪裏,我們這就動手。”
哥哥這才把掛葬隊的人帶到了偏屋門口。
“把鎖打開,符咒取下來,我們這裏有童子尿,只要潑一盆童子尿在屍體上,就甚麼事都不會有的。”隊長對哥哥說道,同時又叫他的手下把童子尿準備好。
哥哥取下符咒,打開掛鎖,正要推門呢!門竟然自己哐噹一聲打開了!
只見門縫裏鑽出一個披頭散髮的女人,大喊大叫的把哥哥撞到了。
哥哥躺在地上驚慌的喊道:“別讓她跑了!”
那個隊長說:“快,潑童子尿!”
嘩啦一聲水響,一盆尿潑在了那個披頭散髮的女人身上。
那女人大吼一聲:“哪個挨千刀的戲弄老孃?”
大家定睛一看,這才發現站在眼前的竟然是寡婦胡二嫂。
爺爺當時也傻了,上前問道:“你怎麼會在裏面?裏面那個東西沒把你吃了?”
胡二嫂抖了抖身上的尿,噁心的說:“你個老混蛋,怎麼把我鎖在裏面了,還潑我一身尿?”
爺爺歉意的說:“不是,我們不知道你在裏面呀!要知道誰會鎖你呢?到底甚麼情況?”
胡二嫂說:“昨晚不是詐屍了嗎?我沒地方跑,正好旁邊有個梯子,所以就順着梯子躲到閣樓上去了,等人跑光了,我纔下來,可是又聽到外面有個鬼在嘰嘰咕咕的說話,所以嚇得不敢出聲。後來不知道是誰,哐當一下用門把我砸暈了,等我再醒來就發現門開了,誰知道一走出門就被潑了一頭的尿!”
“原來是這麼回事兒,誤會誤會。二嫂子不要見怪,先回去洗洗乾淨,中午到我家來喝酒,我老漢給你賠罪!”爺爺拱手對她說道。
胡二嫂罵罵咧咧的說:“你是得向我陪罪,你個老東西!老孃這叫晦氣!”說着她就抖着衣服回家了。
衆人虛驚一場,再進屋去看我嫂子的時候,她還是像昨天晚上那樣躺着,根本就沒有動過,只是我發現她手上的金手鐲不見了。
掛葬隊對着嫂子作了揖磕了頭,又燒了一堆黃紙,唸了一通咒語,就麻利的把用白布把嫂子裹起來,裝進早已準備好的竹籠子裏,四個人用兩根龍頭扁擔把嫂子抬起來,另外四個人,有兩個在前面舉着招魂幡引路,兩個在中間鳴鑼開道。
隊伍走到我家院子門口的時候,那隊長大喊一聲:“李家發喪,鬼神借道。”
他喊完,哥哥就點燃了一掛長長的鞭炮。
送葬的人也跟在後面緩緩的朝村子外走去了。
因爲昨天出了詐屍的怪事,所以村子裏很多人沒來,送葬的只有十幾個人。
在山上走了大約一個小時,我們就到了掛葬區。
“送行的親友請留步,死者由此進入天堂,以後無須掛念。”
在掛葬區路口,隊長攔住了我們。
掛葬區只有掛葬隊的人敢進去,其他任何人都不敢進去,也不讓進去,據說裏面恐怖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