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邱靜站在對面的馬路上，遠遠的看着楚辭的這些行爲。
她的心裏除了難以置信之外沒有其他的想法，甚至是覺得楚辭是在做戲，肯定還打着其他的小算盤。
日上三竿，太陽懸在高空，籠罩了這一座小鎮。街道上，綠樹成蔭，行人多聚集在這些大樹下，乘涼避暑。遠處，有小販戴着一頂頂草帽，穿梭在擁擠的街道上，看上去繁華而又熱鬧。
楚辭揹着一大袋的東西往家走，一路上經過了很多大大小小的攤子，有賣手工編織品的，也有賣自家種的水果蔬菜的。
不遠處有一個賣蔥油餅的攤子，老闆和老闆娘一邊幹着活兒，一邊吆喝着
“煎餅、蔥油餅嘞~”
一陣風起來，順帶着將蔥油餅的香味吹開來，引得很多人都嘰嘰喳喳圍觀過去，
“這蔥油餅看着真不錯啊。”
“是啊，看這小蔥，水靈靈的，嫩的很啊，”
“各位大哥大姐，剛出鍋的蔥油餅，來一點嚐嚐啊，這小蔥也都是自家種的，保證你吃了一回想二回啊。”
老闆笑眯眯的看着來往的人，聲音粗獷，到處吆喝。
“看着還不錯的樣子，老闆剛出鍋的，給我來一塊兒。”
“好嘞。”
老闆笑呵呵的答應道，手上的動作非常熟練，將一塊蔥油餅裝進了油紙袋裏，遞給了買蔥油餅的大哥。
楚辭聞着蔥油餅的味道，眼睛一亮。
在他的記憶中，蔥油餅是妻子的最愛。但是由於家庭貧困的原因，妻子往往一個月都不捨得喫上一次。
楚辭顛了顛肩上的東西，毫不猶豫地朝着蔥油餅的攤子走過去。
“老闆，這蔥油餅怎麼賣的啊？”
“一毛錢一個，您來幾個？”
老闆笑呵呵的回着楚辭的話。
“給我來兩個吧，用油紙袋包嚴實一點啊。”
“好嘞。”
楚辭說完，騰出一隻手從口袋裏面掏出了兩毛錢，接過老闆的蔥油餅，把錢遞了過去，轉身又將蔥油餅塞進了布兜裏面。
邱靜一直在不遠處跟着楚辭，看着他一路上頂着太陽前進，心裏難免生出一絲狐疑。尤其是當她看到楚辭買了兩個蔥油餅卻一口沒喫，內心的疑惑更甚了幾分。
“她買這麼多東西到底要去哪裏，難不成這是買給我和依依的蔥油餅？”邱靜想到這個可能，而後又拼命地搖了搖頭，自嘲道：“這可能嗎？”
“他肯定要去找那些狐朋狗友喝酒！”邱靜做出一個大膽的推測，繼續在暗中跟隨楚辭。
......
十一點多，楚辭走到了自家小院的門口。
他一上午沒喫東西，飢腸轆轆的，揹着的這一大袋東西也是沉得壓肩膀。
楚辭擦了一把頭上的汗，推開了門。
院子裏楚依依正蹲在地上玩兒着石頭子兒，聽見推門的聲音，頓時抬頭朝着門口看去，
“媽媽，媽媽回來啦，”
抬頭看見進來的不是邱靜，而是楚辭的時候，眼睛裏的光頓時沒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惶恐之色！
楚依依下意識地往後挪了挪身子，而後起身往屋子裏跑去。
楚辭看到女兒的反應，嘆了一口氣，走在院子中，背影顯得有幾分落寞。
楚依依沿着小院一路跑到了堂屋中，而後縮在飯桌後，身子瑟瑟發抖。她不敢看向院子中，因爲那裏有楚辭的身影。
“楚辭，你到底做了一些甚麼混賬事啊！”楚辭在心中暗暗罵了一聲自己，而後背起物資，轉身朝着廚房的方向走去。
就在這時，邱靜從門外跑了進來，臉上有着明顯的汗珠。
“依依，依依！”邱靜在院子中叫喚了兩聲。
堂屋中，楚依依探出一個小腦袋，小聲回道：“媽媽！”
邱靜看到女兒安然無恙，暗暗鬆了一口氣，瞥了一眼楚辭的背影，而後大步走向堂屋中。
這個時候，楚依依從飯桌後鑽出來，順勢衝進了邱靜的懷抱。
“媽媽，我怕怕。”楚依依眼眶通紅，撲進邱靜懷中，朝着廚房的方向怯怯地看了一眼。
當她的眼中再一次出現楚辭的身影時，嚇得她立馬轉過頭來，緊緊地抱住了邱靜的身體。
楚辭看着邱靜和女兒，內心像是被針紮了一般疼痛。他忍住這股疼痛，臉上擠出一絲笑容，將上午買到的兩個蔥油餅掏出來遞給了邱靜。
“你和孩子先墊一下肚子，我買了點東西，現在去做午飯。”
“這...這是給我們買的？”
邱靜瞪大了眼睛，愣在了原地，楚辭卻是一把將蔥油餅以及一疊毛票塞入了她的手中，而後頭也不回地走進了廚房。
邱靜低頭，看到毛票被整齊疊好，一共是十二塊六！
愣愣地接過蔥油餅和一疊毛票，邱靜看着楚辭落寞的背影，心裏突然有點心疼。
楚依依探出一隻小腦袋，看着楚辭遠去，眼巴巴地盯着蔥油餅，揚着小手就要去抓蔥油餅。
邱靜回過神來，將蔥油餅拿出來一點點的撕給女兒喫。
堂屋中發生的一切，楚辭不得而知。
此時的他，把買到的東西全都卸在了竈臺上，開始生火做飯。
買來的肥肉非常新鮮，油光發亮，楚辭將其切成塊狀，然後放到了燒紅的鐵鍋中。
滋啦滋啦！
肥肉在鐵鍋中冒出咕嚕咕嚕的豬油，而後變成了一塊塊金黃酥脆的油渣。
楚辭笑眯眯地將金燦燦的油渣撈了出來，放到一隻碗裏，準備留給女兒當做零食喫。鍋中剩下的豬油，則是被他盛到了一個陶罐中，用蓋子蓋好，密封了起來。
將盛油渣的碗放在竈臺上，撒上一兩撮鹽沫，楚辭嚐了一口鹹淡，而後心滿意足地端起碗走到了小院中。
“依依，過來喫油渣啦。”
楚辭把裝着油渣的小碗拿到桌子上，對着女兒招了招手，然而楚依依卻是將頭埋在邱靜懷中，任憑楚辭怎麼叫喚，都不曾回過頭來。
楚辭察覺到，女兒的身體在輕微地顫抖，看上去非常柔弱。
而且女兒由於營養不良，導致身體看上去格外的瘦弱，比同齡的孩子要矮上不少。
在這個年代，大家喫東西都只求喫飽，哪裏還能享受一點格外的葷腥呢？尤其是楚依依這種家庭條件不好的孩子，一年到頭也喫不上幾次肉。久而久之，身體也就弱了下來。
看到楚依依由於懼怕自己、而不敢過來喫油渣的樣子，楚辭的心像是被人狠狠地剮了幾刀。
下一刻，他將小碗放在飯桌上，往後退了幾步。
“我是爸爸呀，爸爸這裏有好喫的，不要害怕！”
楚辭在說話的時候，臉上擠出一絲笑容，使得自己的聲音聽上去非常溫和。
看到女兒始終不敢過來，楚辭將目光放到了妻子身後，指了指桌上的小碗，給妻子遞過去一個求助似的眼神。
邱靜看到這一幕，又怎麼會不明白楚辭的意思？
她輕聲嘆了一口氣，往前挪了幾步，伸手用筷子夾了一塊油渣放到嘴邊吹了幾口氣，而後放入了口中。察覺到味道沒有甚麼不對後，她又如法炮製，夾起一塊油渣吹涼，遞到了女兒的眼前。
依依總歸是小孩子，聞着油渣的肉香忍不住眨了眨眼睛，看到楚辭不在自己的視線中，她伸手將油渣抓進了嘴裏，一邊喫一邊吧唧着嘴。
“媽媽，好香香！”
“依依乖，香就多喫一點。”
邱靜把女兒放在小板凳上，任她抱着碗喫。
另外一邊，楚辭看到女兒開心地喫着油渣，心中懸着的那塊巨石終於落了地。他默默回到廚房，開始炒菜。不一會兒，楚辭便將炒好的菜都端到了桌子上，又將煮好的白米飯端出來。
邱靜在門外看着一反常態的楚辭，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一桌子的飯菜，和對孩子這麼溫柔的男人，和以前判若兩人。
“靜靜，過來喫飯啦。”
正在邱靜出神的時候，楚辭已經把碗筷和凳子都擺好了，就等着邱靜帶着女兒落座了。
邱靜聽到這聲靜靜，愣了一下，慢悠悠的走了進來，坐下，看着坐上的肉和大米飯，怔怔的也不敢動筷子，這一桌子的飯菜自己從來不敢想，但是現在，卻又是實實在在的擺在了自己家的桌子上。
“靜靜，以前是我不好，你帶着孩子和我受了不少苦，你辛苦了。”
楚辭一邊說一邊給邱靜的碗裏夾着肉，自己只夾了兩筷子素菜。
“媽媽，我怕怕。”
女兒揚着小臉蛋看着邱靜，不敢看向楚辭的方向。
邱靜一直都沒有說話，看着女兒惶恐的樣子，臉色有些發白。
這個時候，楚辭將一個缺口飯碗端起，避開母女二人，蹲在院子的角落中開始大快朵頤。
看到楚辭的行爲，邱靜莫名心酸，她把女兒從小凳子上抱了起來，放到了飯桌前，往她的碗裏夾了幾塊肉。
“依依乖，快喫飯，吃了飯才能長高高。”邱靜一邊說着，一邊撥弄着自己碗裏的飯菜，做出一副帶頭喫飯的樣子。
大米的味道一進嘴就彷彿竄到了全身，裹着肉一起喫，也是前所未有的感受，邱靜一想到一年到頭難得喫上一次葷腥，差點落淚。
另外一邊，楚依依看到楚辭不在旁邊，開始慢悠悠地往嘴裏扒拉飯菜。
“媽媽，喫飯飯，長高高。”楚依依仰着小腦袋，眼中的惶恐之色減輕了不少。
邱靜寵溺地看着女兒，將肉夾到女兒的碗裏。轉頭看了一眼蹲在院子裏的楚辭，張了張嘴，又不知道如何開口，最後無奈地嘆了一口氣。
楚辭大口扒拉着碗中的米飯和青菜，喫的津津有味。即便是去添加飯菜，也不曾把筷子伸進盛有肉的碗中。
這一頓飯，一家人喫的很久，期間沒有任何爭吵。
在邱靜的記憶中，也不知多久沒有喫上這麼一頓飯了。
到了最後，那碗青椒炒肉的碗中還剩下一大一小兩塊肉，等待着母女倆去享用。
小丫頭拿起筷子，眼巴巴地看着碗裏的兩塊肉，卻沒有急着動筷子。她很想喫那塊大一點的肉，但是看到媽媽的碗中沒有肉，烏溜溜的眼珠子轉了轉，手上的動作也停了下來。
這個時候，楚辭剛好來到飯桌上添飯，嚇得小丫頭立馬將手縮了回去。
邱靜看到楚辭今天的表現，有心化解楚依依對楚辭的恐懼心理，她指了指碗裏的兩塊肉，對女兒說道：“依依，媽媽喫這塊小的，你把大一點的夾給爸爸，好不好？”
楚辭原本添了米飯，打算離去，聽到邱靜的話，整個人愣在了原地，緊跟着臉上湧現出一絲狂喜。
楚依依對楚辭非常害怕，但是對於邱靜的話卻是言聽計從。
在楚辭和邱靜的目光中，楚依依伸手抓起那塊大一點的肉，撕下一小塊，然後一臉不捨地朝着楚辭的碗中扔去。
楚辭眼疾手快，迅速用碗接住了女兒扔過來的肉塊，而後露出一絲和善的笑容，朝着女兒走了過去。
看到楚辭走來，楚依依把撕下來的肉塊丟入自己碗中，嚇得扭頭就跑。
楚辭追了上去，將碗中的肉塊夾到了女兒的碗中，而後又夾起女兒碗中的那一小塊肉，塞入了自己口中。
......
喫完飯之後，楚辭自己麻利的把鍋碗瓢盆都收拾的乾乾淨淨，沒讓邱靜動一下手，只是讓邱靜帶着孩子去院子裏玩，然後又把家裏的衛生搞了一遍。
邱靜帶着孩子坐在院子裏，也沒有插手的意思。她倒要看看，自己這個丈夫，如此獻殷勤，到底有甚麼目的？
沒過一會，楚辭將裏裏外外都收拾了一遍，然後從屋子裏面搬了個小板凳出來，坐在邱靜的身邊。
“靜靜，我今天去買東西的時候，看到現在大豆的價格很低，所以我想低價收購一些大豆到家裏，自己加工然後拿出去賣，這樣的話我們不僅可以將欠債還了，還能都貼補家用。”
楚辭一邊說着，一邊攤開了手掌，掌心中赫然出現了十幾顆曬好的大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