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威脅
“陳太尉說的有道理。”
“就是……啊?”
陳太尉有一瞬間的恍然,一度懷疑自己的耳朵聽錯了。
他是在誇自己說的有道理對吧?
是這話沒錯吧?
“左相有何見解?”
陳太尉正凌亂着,司榆景將視線落在了一直閉口不言的左相身上。
“臣以爲,可留那姜予微一命。”
左相朝着皇帝的方向拱手,纔將後話說完:“姜氏伏誅,即使那姜予微現在有反心,也是孤立無援,翻不起風浪,留她一命,更能彰顯陛下仁慈!”
“更何況,三皇子與那姜氏不睦已久,雖說姜氏此舉有失偏頗,可三皇子對姜氏的態度早已是人盡皆知,從前是看着陛下賜婚旨意不好和離,如今姜氏破了這個規矩,也算是皆大歡喜。”
“左相說的,倒也有理。”
尚書房裏的氛圍不再劍拔弩張,慈寧宮裏卻靜的可聞落針。
太后倚坐在紫檀描金嵌玉龍紋羅漢牀上,掀眸掃了姜予微一眼,手中的珠串一顆接一顆的撥過,咔噠咔噠的響。
“不知太后傳召,所爲何事。”
“你竟有臉問哀家?”
太后終於停止了手上的動作,放出視線去看姜予微:“姜氏伏誅,哀家念着你是外嫁婦留你一命,便是留着你休棄哀家的孫子,打哀家的臉面的嗎!”
珠串脫手朝着姜予微的方向砸過來,太后已經做好了看姜予微狼狽樣子的準備,只可惜,想象的場景並沒有出現,珠串被姜予微穩穩的接在手裏:“是太后娘娘您的好皇孫,先不要這個面子的。”
姜予微起身,將珠串重新放回小几上:“皇上賜婚,是不可違的旨意,可三皇子命人灌毒藥給我,殘害我性命。”
“既然三皇子都不顧抗旨的風險,民女陪封休書,又有何不可?”
姜予微並不覺得太后會給出所謂的公平,所以她得先站在道義的制高點上,佔領先機。
“正室王妃,開宗祠上族譜就算做皇室中人,敢問太后娘娘,殘害皇室,該當何罪?”
“好一個該當何罪!”
“你父親骨頭硬,哪怕身首分離也不肯說出同黨,你也不差,牙尖嘴利。”
太后沒想到姜予微這般能說會道,企圖利用鎮國候擊潰姜予微的心理防線,引她口不擇言從而降罪。
可她並不知道,姜予微早已不是當初的姜予微。
“是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太后滿頭珠翠,稍微動一下就叮噹作響:“你可知這是慈寧宮,你是死是活,哀家可一言斷之。”
“太后娘娘不必激我,民女活着,纔是您願意看到的。”
“不是嗎?”
姜予微的犀利反問確實讓太后頓住了,她只當姜予微還是當年那般好拿捏,不曾想是這樣一塊難啃的骨頭。
她確實是需要姜予微的命來長自己仁慈的名聲,可不該,讓這樣一個下堂婦拿捏。
“哀家給你兩個選擇,要麼,回三皇子府安安靜靜做你的三王妃,哀家保你榮華富貴衣食無憂,要麼,你自斷一臂一腿,流放天楚了此殘生,再不踏入京師一步。”
“太后娘娘好大的火氣。”
門外熟悉的聲音由遠及近,司榆景的身影越來越近,太后的臉也越來越黑:“今天可真是好大的妖風,把攝政王都吹來了。”
當今皇帝是太后所出,司榆景則是先帝廢后所出,廢后與太后勢同水火,可按理來說,司榆景還是要喚太后一聲母妃的。
“你來做甚麼?”
太后厭惡司榆景,可也忌憚他,雖然太后在皇宮當中一臂遮天,朝堂之上也遍佈爪牙,可即使這樣手眼通天,還是不能撼動司榆景分毫。
“陛下有令,命姜予微搬入攝政王府,由本王親自看管。”
“帶走。”
“且慢。”
太后起身走到司榆景面前,乾癟的嘴脣塗着大紅的丹蔻,一字一句,句句狠厲:“女子休夫,是有違祖宗倫理,天地之法,哀家可以不論她的罪責,可祖宗不能容,天地更不能容。”
太后已然年近七十,精神矍鑠,只有掩映在銀白髮絲當中的幾抹深色,在訴說着她已經老了的事實。
“你既決心捨棄皇室身份,那便開宗祠,敬天地,當着天地祖宗的面,過三山五海,彰顯你姜氏的決心!”
三山五海四個字一出,司榆景的周身的空氣瞬間凝滯,旁人不熟悉三山五海是甚麼,他卻再清楚不過。
刀山,火山,釘山,是爲三山。
毒物,蠱蟲,沸水,烈油,寒冰,是爲五海。
是太后登臨皇后之位時,頒佈的第一道刑罰,專用於向天地祖宗表以決心。
刑罰頒佈以來,受過一遭三山五海且活下來的,只有一人。
先帝廢后林氏,司榆景的母妃。
當年正值先帝封后大典,皇后冊寶已然送進林氏宮中,是太后與族親聯合,污衊林氏穢亂後宮,造謠司榆景不是先帝血脈。
太后爲爲難林氏,便提出了三山五海這個刑罰,沒成想,林氏應下並且活了下來,自此再無人質疑司榆景的血統,可先帝沒有信守承諾,還是將林氏貶入冷宮。
“三皇子寵妾滅妻,戕害性命,欺男霸女,樁樁件件,可用本王與太后細說清楚?”
司榆景從袖袋中拿出一疊紙來,最上面的訴狀二字分明刺眼,落款的畫押比脣上丹蔻還要鮮紅幾分。
“太后娘娘,若覺得不夠,攝政王府外聚集了好些個百姓,娘娘想看多少,咱們就寫多少。”
“你!”
連續喫癟,太后的臉色已然十分不好看,司榆景盡數忽略,只吩咐人將姜予微帶走,自己留下,親手鉗着太后,按着她坐好:“您老可得保重身子,榆景和您,可是不死不休呢。”
說罷便拂袖離去,不顧身後太后的怒罵詛咒。
姜予微安靜的侯在殿外,現代的職業習慣導致她向來耳力極佳,細小的風吹草動都瞞不過她的耳朵,司榆景的聲音充滿怒氣,又絲毫不加遮掩。
她自然聽得清。
“走了。”
兩人剛走出慈寧宮不遠,姜予微便停住了腳步,戒備的看向司榆景:“這不是出宮的路。”
“今日幫了你,取些報酬不應該?”
兩人左拐右拐,竟是直接來到了皇帝的乾清宮。
乾清宮外當值的太監昏睡在兩旁,守在門口的都是攝政王府的人,司榆景拉開門,招呼着姜予微。
“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