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景安二十八年,冬,大雪將京都染的一片素白。
祁王今日迎娶王妃大擺宴席,十里紅妝沖淡了慘淡的天色,普天同慶。
身爲祁王身邊三年來唯一的侍妾,虞玦,此時一身白色孝服,跪在孃家清平府的靈堂裏。
侯府後院滿院素縞,與祁王府的喜慶形成鮮明的對比。
“給我用力打!”
一道驕橫的聲音,伴隨着鞭子抽打聲,打破了後院的寂寥。
虞玦被下人按在地上,幾抽鞭子下來,鮮血染紅了白色孝服。
而下令讓人行刑的,是她一母同胞的嫡親姐姐,虞詩薇,也是如今豫王世子妃。
“虞玦,你一個被送去祁王府的侍妾,有甚麼資格穿孝服給父親送終?我若是你,早就在被祁王休棄時自盡了,哪裏還有臉面苟活到今。”
虞玦渾身鮮血的趴在地上,但一雙眼卻亮的驚人,死死的盯着虞詩薇。
“我沒資格?你這個與外人勾結,毒S自己親生父親的畜生就有資格了嗎!”
虞詩薇看見那一雙明亮逼人的目光,下意識的後退了半步。
在她印象中,她這個四妹一向懦弱無能,甚麼時候有這過這樣的眼神了?
“你在胡說甚麼!父親......父親是舊疾復發,暴斃身亡的。”
“你還狡辯!”虞玦雙目憤然,“我已驗看過屍首,父親的臉色發紫,臉色烏黑,分明是身中劇毒而亡!”
虞詩薇心中駭然,片刻之後,她鳳眸中閃過了一絲凌厲。
“虞玦,你蠢了這麼多年,反而進祁王府後,變聰明瞭不少,可惜已經明白了太遲了!”
虞詩薇嘴角噙着陰險的笑意,“事到如今,也不怕告訴你真相:誰讓那個頑固的老傢伙一直不肯支持太子?
“他若不死,弟弟怎能順利的繼承爵位,豫王府、清平侯府又哪裏來的大好前程?”
“你爲了榮華富貴毒S親生父親,難道不會良心不安嗎!”
虞玦憤怒地從地上艱難地爬起來,想要上前質問虞詩薇,卻被下人一鞭子抽在膝蓋上,重重地跪在了地上。
“不安?清平侯嫡出四小姐的你,不也貪慕富貴,自甘下賤成爲一名姬妾,進了祁王府嗎?”
虞詩薇居高臨下的看着跪在地上的虞玦,眼神裏滿滿的不屑與嘲諷。
這些話,正好揭開了虞玦內心的傷疤。
“你......所以,這些年來,我的良心都餵了狗嗎?”虞玦頹然跪在地上,想起她這一生所爲,後背生凉。
她這一生何其的荒謬,身爲侯府嫡女,卻不得寵,還被府中人陷害,名聲盡毀。
祁王不嫌棄她狼藉的名聲,親自下聘她爲侍妾。
猶記得當日見他時,那人芝蘭玉樹,一襲白衣站在梨花樹下,風拂動他白色衣袂,浮光掠影之間,讓她恍惚間以爲看見了謫仙。
縱使是侍妾,她也是心甘情願。
但唯一疼愛她的父親,卻誤以爲她貪慕富貴,自甘下賤成爲一名姬妾,在她進祁王府當日與她斷絕父女關係,有生之年不許她踏入虞家半步。
之後進了府,她才知祁王心裏根本就沒有她。
納她入府,只是因爲她的血可以緩解他身上的劇毒。
她心死如灰。
對於祁王而言,她不過是個藥引,可旁人卻不覺得如此。只當她在王府,是何等的盛寵。
母親時常在她面前跪着哭訴嫡姐的親事艱難,胞弟的前途無望等等,讓她求祁王爲侯府辦事。
她心軟,架不住母親的軟磨硬泡。
在祁王府裏,用一碗碗血換來虞詩薇嫁給門庭顯赫的豫王世子、胞弟中了狀元,昔日敗落的清平侯府如今已經重現當日之榮耀。
她用血滋養了這些人的野心,這些人卻攀附上了與祁王府不和的東宮!
如今她這個祁王府的侍妾成了家族的棄子,他們的眼中釘。
他們利用她陷害祁王不成,後誣陷她與人私通,置她於死地,只是爲了當做與東宮投誠的籌碼!
而祁王也找到了解毒的藥方,再不需要她這個藥人,順水推舟,一紙休書下堂不算,且憎恨她的背叛將她軟禁在了莊子裏。
被親人算計、家族拋棄、祁王遺棄。
她本不該活着,想着臨走前,跟唯一疼愛過自己的父親見最後一面。
不料,回到清平府,看見的卻是佈滿素縞的靈堂。
“現在,祁王十里紅妝迎娶的王妃,門庭顯赫,祁王府已容不下你這個不貞侍妾,祁王已向聖上請旨,將你賜死。”虞詩薇繼續說道。
虞玦不敢置信的看着虞詩薇,喃喃:“怎麼會......”
三年的時間,他對她,竟連最後一點情分都沒了嗎?
“你的存在只會讓侯府和祁王府蒙羞,祁王那樣心高氣傲的人,如何能受的了你。”
字字誅心,讓虞玦找不到反辯的機會。
虞詩薇臉上笑意更濃,她手中拿出一把匕首,俯身看着虞玦,聲音柔和道:
“四妹妹,你這一生不過是個笑話罷了,你自以爲是的付出與真心,根本就沒人在乎,也從沒有人愛過你......”
虞詩薇看着那一雙原本明亮的目光漸漸變得黯淡,直至枯朽如灰。
而她臉上的笑意卻越發的絢爛,“省得等祁王親自來處置你,讓你再傷心一次,看在你我姐妹二人的情分之上,姐姐便送你最後一程吧。”
說完,利刃穿透了虞玦的胸口。
她一動沒有動,鮮血浸透了素白色的孝服,炙豔的顏色跟此時祁王身上喜服的顏色一樣。
簌簌而落的雪花,像極了那一年她見祁王時的梨花。
她在梨花樹下,對他一眼情深,一生萬劫不復。
真是一步錯,步步錯。
若有來世,她一定不會踏錯第一步!
然而虞玦不知道的是,在她閉上雙眼後,一個穿着紅豔豔喜服的男人,踏着風雪向她奔跑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