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借命!
第1章 借命!
十八年前,定北西郊,定陵山腳邊下的第三化工廠裏燈火通明。
已經入夜,從廠區大門出來,往北一個小小的斜坡通向家屬宿舍樓,那裏的燈光遠不如這邊廂明亮,紅磚砌成的樓房一字兒排開,統共三排,每排各有五棟樓。
樓層不高,一共六層,最特別的是樓梯之間寬大的平臺和方正的陽臺,晾曬的衣物迎着晚風飄搖,幾乎所有人家都熄燈入睡,唯有一戶人家的燈全開。
一名白髮蒼蒼的老頭坐在沙發上,披着毛衣外套,雙眼緊閉,發出陣陣鼾聲,面前的茶几上擺着一個楊公盤,一塊龜骨。
啪擦!
寂靜的夜裏傳出一聲脆響,老頭睜開眼,瞬間清醒——面前的龜骨裂了!
幾乎在同時,楊公盤的指針開始三百六十度旋轉,速度越快!
“糟了,六煞入侵,化工廠東區包裝部是絕命位,東四命的人在那裏是極兇......”老頭打個寒蟬,兒媳婦大腹便便還在加班,她就是東四命......
絕命在八宅風水中是最兇的一顆不吉星耀。按照房坐向分爲東四宅和西四宅;同樣,居住的人根據年生、性別分爲東四命和西四命。
比如東四命的人住東四宅吉方爲好,住絕命位則兇!
空氣中突然劃過一道流星,從廠區的上空急速劃過,流星沒處,還有餘光點點,點綴在空氣中,凶兆已現,老頭不由得看着牆上掛着的兒子遺照。
照片上的男人濃眉大眼,俊朗異常,嘴角上揚時展露一抹神采飛揚的笑容,老頭捂着胸口,兒子剛走半年有餘,留下一個遺腹子,兒媳性子烈,非要生下來。
可這六煞入東區絕命位,她又是東四命,極兇之兆,死劫在所難免!
腹中的孩子已經足滿七個月,民間說七活八不活,現在那個孩子足夠生下來了。
但母親撞上六煞入絕命位,母子同體,同是東四命 ,這死劫不是一個人,是兩個人的!
剛白髮人送走黑髮人一遭,這又要來第二遭,老人家大喝一聲:“不可以......”
眼看着時間越來越緊迫,他衝出房間取出一疊黃紙,迅速折出一大一小兩個人兒,一張上面寫上兒媳的生辰八字,還有一張上面書寫上今天的日子!
“孫兒,今天就估且是你的生辰八字了,就此一搏,看你活不活得了了,全是你的命!“
老頭唸唸有詞,咬破舌頭,沾血在紙上寫下咒語,嘴中唸唸有詞......
兩個紙人兒像吹了氣一般慢慢脹大,他又拿來一個火盆,略一沉吟,終於下定決心,再拿出一張黃符,上面再寫上今天的日子。
老頭咬牙,焚火燒了:“易命換命,用你一命換我孫兒一命,要有報應就衝着我來吧!”
紙化成灰落在火盆裏,不知道打哪刮來的一陣風,進了客廳就成了旋子風,在地上打着卷兒,吹得火盆裏的灰四處揚起,充斥在客廳裏......
幾乎在此時,兩個紙人兒突地亮了起來,像一大一小兩盞紙燈。
這是兒媳與未出世孫子的陽火了......
就在此時,化工廠裏發出一聲巨響,火光沖天!
原本滅燈的家家戶戶亮想了燈,只聽得有人大喝一聲:“不好了,爆炸了!”
老頭顧不得披上外套,大步流星地下樓,直衝向廠區裏,等快到包裝部的時候,遠遠地看到有人正提着水往那邊衝,裏面已經火光連連,還時不時地傳來爆炸聲。
眼見得火光沖天,裏面用來包裝的紙箱全是易燃品,火勢早就蔓延,燒得噼裏啪啦......
這火勢,裏面的人只怕是懸了,四周已經傳來痛哭聲,早有耐不住的驚呼後暈死過去!
老頭大叫一聲,正要衝進去,被人攔腰抱住。
“楊叔,不能進去呀,火太大了。”
“佳慧還在裏面,還有她肚子裏的孩子......”老楊驚恐不已,怕是救不回來了。
消防車呼嘯而來,老楊被人拉到一邊,邊上的大嬸子已經坐在地上拍着大腿慘嚎起來:“我的兒呀,你怎麼偏偏今天晚上加夜班,我可怎麼辦呀。”
她聲聲悽切,老楊手心直冒冷汗,此時再看家屬樓,剛纔點亮的一大一小兩盞陽火燈也不知道如何了,老天爺,我老楊一輩子緊守本份,臨了卻要爲一已之私護全後代。
只要可以成功,保住娘倆一條命,哪怕受天命反噬,也值了!
明火終於撲滅,一個又一個人擡出來,沒有一個活着的......
四面八方都是哭聲,救火的人也低頭垂淚,廠區不大,多多少少都是認識或曉得名號。
這情景有如人間煉獄,一具又一具焦黑的屍體擡出來......
“還有活的,還有活的!”
一名消防員吼道,老楊立馬推開人羣,不顧一切地衝進去。
只見包裝流水線的邊上,一個用來裝廢棄邊角料的桶裏赫然躺着一個女人。
四周都燒成焦炭,唯獨這個桶及周邊半米處居然毫髮無傷,女人的鼻子微微抽動。
一名消防員突然發現異狀,將女人扒開,被她側身壓着的一名嬰孩放聲啼哭!
“哇......”
嬰兒與母親之間的臍帶還連接着,老楊這一刻如釋重負,孫子保住了!
“快,快叫醫生,擔架,擔架呢!”
天明瞭,經歷了一場浩劫的化工廠看上去又恢復了平靜,只是仔細聆聽的話,各處都傳來哭泣與哀嚎,老楊踉蹌着回到家中,兩個紙人兒恢復如初,悄無聲息地落在桌上。
至於火盆裏的灰,明明被吹散的灰燼居然重新聚攏在火盆裏,通紅......
看着通紅的灰,老楊撲通跪下了:“我違背天意,以命換一命,孫子才得以出世,卻不知道偷取了誰的命數,但有一天,必定有所償還!”
說完,老楊胸中湧動,一口心尖血噴入火盆,剛纔還通紅的灰燼突然變成了灰白的灰......
“這口心尖血是我楊家人和這位被換命的人做的交換,等我家不易長大,一定護你周全。”
老楊跪在火盆前,重重地叩了一個響頭。
他又來到兒子遺像前,點燃三枝香,是爲天,地,人,然後雙手合什:“孩子保住了,他以後的日子註定與衆不同,兒啊,我就叫他楊不易了,不易不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