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一醉千里
早晨六點,
太陽纔剛剛升起,尚未完全明亮的天空依舊還帶着一絲夜色的深沉。
陳楹從被子底下伸出手,輕輕揉了揉眼睛。鼻腔裏聞到了早晨清新的空氣,他微微愣住了幾秒。
“糟了……”
顧不上還沒完全清醒的大腦,他眯着眼睛,猛地從牀上坐了起來。
即便沒看鐘表,多年養成的生物鐘依然準確的向他報告了現在的時辰。
早晨六點,距離他平日裏起牀的時間,已經晚了一個小時。
還有一個小時就要到喫早飯的時間,他得趕緊去打水劈柴,然後生火做飯。
若是晚了,到時候免不了又得挨老傢伙劈頭蓋臉的一頓臭罵。
甚至還有可能因此而失去寶貴的看電視時間。這是陳楹最不想看到的。
老傢伙指得自然是陳楹的師傅。
自打陳楹七歲以來,師父便把茅屋裏日常起居的一切雜事通通交給了他。除了陳楹每天的功課以外師父並不插手任何事,終日裏不是沐浴便是飲酒。
而所謂的功課,與陳楹在電視上看到的學校裏的授課也大相徑庭。
在教會了陳楹識文斷字以及一些基礎的文化知識後,師父所教授的東西便逐漸變得五花八門、包羅萬象了起來。
比如如何用繩索製作捕獲野兔的陷阱;又比如怎麼做才能把一隻雉雞烤的更好喫;亦或是得了感冒的病人要用哪種草藥才能治好。
諸如此類的技能,幾乎多到數不勝數。
因此十年下來,倚靠師父所教會的知識,陳楹現在已經可以稱得上是一名不錯的獵人、廚子、大夫。
在師父所教的所有東西里,陳楹最喜歡的還是醫學知識。儘管似乎與電視裏所看到的那些醫生使用的“用刀把人切開的”技法截然不同,但是陳楹依然學得格外用心。
至少那些生病的牧民們到山上來尋求他的幫助時,陳楹都能一一將其治好。
而也正是因爲得到了牧民們的好感,陳楹的日常生活也獲得了極大的改善。
若不是在山下供電所工作的阿扎提大叔替他在山上拉了根電線,他現在恐怕還在跟師父一起過着古代人的生活。
“不過說來也奇怪,要是以前起得晚了,老傢伙早就衝過來砸門了,怎麼今天這麼安分?”
陳楹一邊揉着迷濛的眼睛,一邊伸手去夠每天晚上睡覺前都會脫下來放在牀頭的衣服:
“前幾天燻好的臘肉也差不多能吃了吧……”
類似的動作十幾年來他已經重複了無數次,然而今天他一伸手卻摸了個空。
陳楹愣了愣,輕輕睜開了自己的雙眼。
眼中所見到的卻不是熟悉的茅草屋頂,而是一個巨大的水晶吊燈。
“這裏……是甚麼地方?”
從柔軟的牀墊上坐起,陳楹目光打量着四周,臉上露出了詫異地表情。
寬敞到不像話的屋子,貼着乾淨的白色牆紙。
靠着牆角擺放着兩套桌椅,陳楹看不出那是用甚麼材料做的,但是肯定比他隨手用林子裏的老樺樹卯在一起製成的板凳要精緻得多。
他身下的牀作工也極爲講究,牀架通體由檜木打造,配上柔軟的乳膠牀墊。牀上的被子乾淨得
像是冬季天山山頂所迎來得第一片初雪,摸起來手感也十分順滑,和他過去十幾年來所睡的茅草牀簡直有如雲泥之別。
手指輕輕撫摸着潔白的牀單,陳楹只覺得自己的大腦就彷彿被灌了鉛一般,思維變得十分緩慢,甚至有些隱隱作痛,根本就無法回憶起睡着之前所發生的任何事情。
昨天到底發生了甚麼?
自己現在又在甚麼地方?
就在這時,房間的門開了。
門口傳來了有些驚喜的歡呼聲:
“啊!你醒了!”
陳楹抬起頭循聲望去,站在門口的是一個他此前從未見過的人。
來者是一名女子,年紀大概二十四五歲上下,容貌姣好,身材高挑而又性感。一頭秀髮輕輕地挽於腦後,看上去十分乾練。
“對了,你昨天暈倒了,應該不認識我。”
陳楹打量着她的時候,女子繼續說道:
“我叫秦芸,是小姐的貼身助理。”
“小姐?”
陳楹愣了愣。
“對啊,難道你不記得了?”
見到陳楹的反應,秦芸也愣住了,連忙道:
“小姐一個人跑去那麼遠的地方,家裏人可都急壞了!多虧你昨天在山上救了小姐,不然的
話……唉,總之謝謝你了。不過當時你和小姐都暈倒了,我們又不知道你家住在甚麼地方,就
只好把你們一起帶回來了。你現在感覺怎麼樣,有沒有甚麼不舒服的地方?小姐醒來以後可是
特別吩咐過,一定要好好照顧你。”
“我沒事……”
陳楹搖了搖頭,臉上的表情卻現出了幾分無奈。
通過秦芸剛纔的話,他已經逐漸回憶起了昨天發生的事情,心中只覺得有些尷尬。
他知道酒喝多了會醉,只是沒想到自己會醉得這麼快。
這不能怪他,畢竟這也是他有生以來第一次喝酒。
在山上與師父一同生活了十餘年,雖然在陳楹的印象裏師父一直都是個脾氣古怪,且性格暴躁的老人,但是在喫這方面卻從來未曾虧待過他。只要有他一口喫的,就絕對不會讓陳楹餓着。
但是唯獨有一樣東西,卻是師父曾明令禁止,無論如何都不讓陳楹去碰的。
那就是酒。
陳楹對酒並不陌生,每天的一日三餐裏他與師父同席而坐,桌子上定然會有一隻粗瓷的酒壺。
就算不用餐,師父平時也會經常抱着酒壺痛飲,望着天山的日月免不了還要悲天憫人一番。
但是即便每日相見,陳楹卻從來不知酒味,因爲師父曾經放話,只要陳楹敢動一動他的寶貝酒壺就打斷陳楹的腿。
陳楹無奈,只好放棄了趁着師父不注意偷偷暢飲一番的想法,但他心中的好奇心卻因此越發根深蒂固。
這也是之前在看到李雨兒拿出了酒以後,他會變得那般失態的原因。
“丟人……”
陳楹心中暗自埋怨着自己:
“這次突然下山,不趕緊回去免不了又要被老傢伙說教。也不知這裏是山腳下的哪座村子,居然還有這麼漂亮的房間……”
想到這裏,他抬起頭向秦芸說道:
“謝謝你們帶我回來,不過我下山太久,得趕緊回去了。”
“你要回山上?”
秦芸遲疑了片刻,表情有些爲難:
“能不能再等幾天,最近家裏出了一下事情,現在讓我送你回去,只怕人手有些……”
“不用麻煩了。”
陳楹搖了搖頭:
“你不必送我,我自己走回去就行了。”
聽到陳楹的話,秦芸愣了一下,隨後不禁掩口發出了一聲輕笑:
“走回去?那恐怕你得在路上多費些時日了。”
“爲甚麼?”
陳楹疑道。
“因爲……”
在陳楹不解的目光中,秦芸邁步來到了一旁巨大的落地窗邊,用力拉開了窗簾。
此時天已經亮了,明媚的日光透過無數朵桃花的花瓣照在了陳楹的臉上,帶來了一絲斑駁的春日氣息。
粉色的桃花與溫暖的陽光,和依舊白雪皚皚的天山呈現出了鮮明的對比。
“我們現在在金陵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