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客廳男屍
在鳥兒嘰嘰喳喳的叫聲中，周媺睜開了眼睛。她從窗簾縫隙中看到外面藍天如洗，碧綠的樹梢上灑滿陽光。這是春天的一個早晨。
大腦一陣空白之後，她終於想起昨晚自己和閨蜜蘭茜茜以及幾個同事在一起聚餐喝酒。昨天是她的生日，剛好又是週末。五個女人來到本市一家新開的餐廳——吉爾森海鮮烤肉。這是一家位於鬧市區步行街新開張的自助餐廳，以日本和韓國燒烤爲主。
“好大的餐廳啊…..”幾個人一進門，就被寬闊無比的店面，熙熙攘攘的食客，一摞摞亮閃閃的餐具和一排排的綠餐桌震撼。熗蝦、迷迭香牛排、京都片皮鴨、烤生蠔，帝王蟹腳、三文魚、北極貝刺身、老虎蟹……琳琅滿目數不勝數的菜品，驚得她們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
“我敢說這是本市最大的一家自助餐廳！”蘭茜茜叫道。
選好了靠窗的座位，她們去拿菜品。不一會兒，每個人面前都擺了尖尖一盤烤肉和海鮮。心情超好的她們，個個摩拳擦掌準備大幹一場。
同事李美美說：“咱們先祝壽星周媺生日快樂！”她拿出送給周媺的生日禮物——一隻醬紅色琥珀手鐲，胡曉敏和王玲合買了一套睡衣和一副耳環。
“我的禮物就是今天的大餐，還有這個。”蘭茜茜轉身拿出一隻大紙盒。打開一看是“祝福周媺38歲生日快樂”的巧克力蛋糕。“這可是我親手做的哦。怎麼樣？”
大家一致叫好。
“感謝感謝！”笑靨如花的周媺在大家簇擁下，許願之後吹滅了蠟燭。
幾人開始大快朵頤。
“你這麼能喫啊，小心超重又要減肥。”周媺笑着對拿了兩盤菜餚的蘭茜茜說。
蘭茜茜似乎已經在流口水：“不管了，先飽口福再說。好久沒喫海鮮了。”
周媺也拿起螃蟹，邊喫邊說：“哇，真的太好吃了！”
饕餮大餐的同時，她們興奮地喝了一瓶紅酒和三瓶啤酒。瘋狂笑鬧中，不勝酒力的壽星被幾個好姐們兒輪番敬酒。
“我不行了。待會兒……我回不去了……”醉眼朦朧中，周媺一邊推開面前的酒杯，一邊看着蘭茜茜說。
“沒事兒，放開喝！大不了我揹你回去。”因爲開車而不喝酒的蘭茜茜道。如此一說，周媺就被朋友們繼續灌着喝下去。到後來她終於意識朦朧不能自持了。
恍惚中她被蘭茜茜攙扶着上了車，恍惚中她上了牀……
好在今天是週六，不必上班。感覺渾身癱軟的她，又懶洋洋躺了一會兒才慢騰騰起身。
咦？右手虎口怎麼有紅色？出血了嗎？她又仔細看了看手上並沒有傷口。再看看身體其他部位也沒有傷口。難道是……茜茜不小心受傷沾染給我了？
她起身走向衛生間。
鏡子裏的女人把她嚇了一大跳。不但披頭散髮，襯衫前襟還有一抹鮮血——看那血跡分明就是從殺人現場逃出來的，或者……乾脆就是個殺人犯！
怎麼弄成這樣子了耶？趕緊打電話問問茜茜。於是她急忙去找手機。臥室牀上和牀頭櫃都沒有。她來到客廳找拎包。
天哪……！客廳里居然有一個男人躺在地下——她下意識倒退了幾步，頓時仨魂兒嚇掉了兩個半！
她定了定神，捂着胸口走近一看……哇，那不正是前夫季志成嗎——季志成死了？！只見他身體側臥着倒在長沙發旁邊一動不動，胸口上竟然插着一把刀！鮮血順着他的身體蜿蜒開來，在地板上凝結成一片暗紅色地圖……
她心裏通通通狂跳不已，感覺渾身發軟支持不住，一屁股跌坐在身旁的單人沙發上。
片刻，她終於冷靜下來，告訴自己必須立即打電話給茜茜……
她顫抖着雙腿摸出沙發另一頭拎包裏的手機，哆嗦着手撥通了號碼。
“茜茜！！你快……快過來！我這裏出人命了！嚇死了啊！”她語無倫次大叫。
“甚麼？你說甚麼？”電話那頭蘭茜茜被她叫得莫名其妙：”小媺，你腦筋沒壞掉吧？做噩夢了嗎？還是酒沒醒呢？”
“你快過來，快點啊！，季志成死了！他死了！”周媺的聲音裏不僅有顫抖的恐懼，同時還帶着哭泣。
蘭茜茜終於弄明白這邊出事了。她立即大聲說：“好的好的，我馬上過來！你在那裏不要動，等我啊。”
十幾分鍾後，蘭茜茜出現在周媺家客廳裏。
茜茜到來之前這段時間裏，被恐怖包裹着的周媺坐在沙發裏一動也不敢動——彷彿她只要一動，季志成就會跳起來殺了她。幸好這是白天，要是在夜裏，她估計自己嚇不死也得暈過去。
大腦還在不停運轉。她想起昨天下午跟季志成吵架的事。這個前夫雖然跟她離婚三年了，但時不時就會上門騷擾。他一會兒藉口來看看她過得好不好，一會兒要跟她借錢……自己跟他說過多次，離婚了就是路人，再上門騷擾就報警了。
可這個無賴根本不理會自己的警告。他總是嬉皮笑臉地說，就算離婚了也還可以做朋友嘛。昨天下午他又來找自己，更表明心跡說想要復婚。
“沒門！”自己當時義正辭嚴拒絕了他：“想復婚？！下輩子吧！”
誰知無賴依舊涎着臉，皮笑肉不笑地：“下輩子，好啊。不過這輩子我還沒過夠呢。”
自己當時隨手拿起一個雞毛撣子把他轟了出去。關門時嚴厲警告：“你要敢再來，我肯定報警！告你私闖民宅！”
可是……他夜裏還真跑回來了……誰在這裏殺了他呢？
季志成身上還是昨天下午來時穿的一件褐色襯衫，牛仔褲上沾着不少灰塵。他的臉側着貼在地面上，一隻手伸向前方，貌似想抓住甚麼，另一隻手蜷縮在胸前的紅色地圖上。他的眼睛半睜着，一副迷茫的神態。
門鈴響起。蘭茜茜終於趕過來了。蘭茜茜梳着流行的丸子頭，雖然不免有些凌亂。她還畫着淡妝且衣着華麗。
“茜茜……”周媺一見蘭茜茜立即撲過去抱住她，彷彿蘭茜茜是溺水中的她能抓住的唯一稻草。
看到周媺的樣子，蘭茜茜也吃了一驚：“小媺，到底怎麼回事啊？”剛問完這句話她立即看到了季志成的屍體，眼睛頓時瞪得像銅鈴：“……他……他真的死在你家了？！”
“我還想問你呢？我衣服上——還有手上的血跡哪來的？”周媺站起身，向蘭茜茜伸出右手，一雙淚汪汪大眼充滿驚恐。
“我不知道啊？昨晚送你回來的時候，你不好好的嗎？”蘭茜茜看着周媺，一臉茫然眉頭皺成了川字：“難道…..他半夜闖到你家來了？可他又被誰殺了呢？”
“都怪你們幾個！ 昨晚把我灌得七葷八素，睡得死死的。我甚麼都不知道啊！”周媺有點懊惱地說。
“……咱們不是爲你慶祝生日嘛。你難得現在工作順利，兒子又考上了大學，大家就是想讓你高興，樂呵樂呵嘛。”蘭茜茜轉而又問：“你真的一點沒感覺？夜裏沒聽到一點動靜嗎？”
“沒。我一覺睡到天亮。”
“那……不管怎樣趕緊報警吧。”蘭茜茜拿出手機撥打了110。
很快地，警察進門了。
爲首的是一個身體結實，中等個頭皮膚黝黑的中年警察。他那嚴肅認真且飽經滄桑的臉上寫着沉穩和幹練。
“我姓顧，這是我的工作證。”中年警察拿出一個證件在她們面前出示了一下。之後就跟幾個同事一起走過去查看死者。
初步觀察之後，顧警官招手讓她倆到小餐廳這邊來。其餘幾個警察繼續在室內各處搜查取證。
顧警官開始詢問：“請問這是誰的房子？你們認識死者嗎？”
“這是我家。他……他是……我前夫。”周媺小聲答道。
“前夫？！”警察似乎有點意外，但很快恢復了平靜：“他甚麼時候到你家來的？”
周媺惶恐地回答：“我不知道啊。今早起來就見他在這裏……”
警官看着周媺，又問：“這麼說，他是夜裏被人殺的？你沒聽到聲音嗎？一點都沒聽到？”
“沒有。我昨晚喝了點酒，被朋友…..”她看着蘭茜茜說：“被她送回來的。”
警官看看周媺，又看看蘭茜茜，問後者：“是嗎？她喝得不省人事？”
蘭茜茜點頭：“差不多。”
顧警官忽然發現了周媺身上的血跡：“你身上的血怎麼回事？還有……手上也有？”
周媺聽他問到這個立即慌了神。她剛剛被屍體嚇得七竅生煙，完全不記得自己身上和手上的血跡了。這會兒警察一問，才反應過來身上的血跡似乎跟死屍能扯上關係——但她只能照實回答：“我醒來就見手上和衣服上有血，我也不知咋回事啊？”說完之後她皺起眉頭咬了咬嘴脣。
“你確定自己夜裏沒起來嗎？”顧警官看看周媺，又看看蘭茜茜：“你送她回來時穿的甚麼衣服？”
“我把她外套脫了，她當時穿的就是這件白襯衫。”蘭茜茜答。
白襯衫是不久前周媺剛從淘寶買的，領子和袖口處鑲着同色花邊。
顧警官詢問時，其餘三位警察在屍體旁拍照取證。一會兒，120急救車來了。經醫生檢查後，季志成的屍體被裝入黑色裹屍袋抬走了。
顧警官看了看她們兩個，又看了看向門口抬去的屍體，對周媺說：“請你跟我們到局裏走一趟，錄製一下口供。”
周媺和蘭茜茜互相對望了一眼。周媺緊張地握住了蘭茜茜的手。她的手一直在顫抖，手心裏全都是汗。
周媺又看了看自己身上，怯生生地問顧警官：“我換下衣服可以嗎？”
顧警官稍加思索說：“嗯，請把換下的衣服交給他們，作爲現場證據之一。”他指了指正在現場偵查的其他警察。
“證據？”周媺頓時現出驚恐的神色。
蘭茜茜明白周媺的心思，她低聲對周媺說：“別害怕，沒事的。我一定想辦法幫你。事實真相肯定能查清楚。”
周媺進入臥室不久即走出來。她換了一件黑白相間的豎條紋襯衫，又在外面套了件綠格子外套。她把“血衣”交給一名年輕警察。警察把衣服連同其他現場證據裝在幾個塑料袋裏拿走了。
周媺和蘭茜茜跟着警察走下樓梯來到單元門外。顧警官抬起手臂向周媺示意上車。周媺神情緊張地看着蘭茜茜。蘭茜茜再次握了握她的手，說：“不是你乾的，不要害怕。”
此時，小區院子裏有不少居民看到了這一幕。人們扎堆圍觀議論着。衆目睽睽之下的周媺低着頭緊咬嘴脣上了車。
警車載着她在市區街道上行駛，透過車窗她看到熟悉的景物。此時的周媺，越來越感覺事情不妙。季志成估計是與人結怨被殺。但兇手爲甚麼要到自己家裏殺他呢？這不分明就是想嫁禍於自己嗎？到底誰幹的呢……？
她把周圍的關係圈，特別是自己和季志成雙方都認識的人篩了一遍，思來想去還是沒有頭緒。
路城市臨湖區警察分局很快就到了。
警察把周媺帶進了一個小房間。讓她坐在離門口不遠的一把椅子上。對面是一張桌子，坐着的顧警官和另外兩個人。
在這狹小的空間裏，面對三個正襟危坐穿制服的警察，周媺立即感到不寒而慄——這分明就是影視劇中審訊犯人的場面啊。
但警察們不容許她繼續思索。他們立即開始了詢問：姓名，年齡，工作。與被害人的關係……
回答了這些常規問題之後，恐懼再次攫住了她的心。她不顧一切大聲爲自己申辯：“我沒有殺人！我絕對沒有殺他！一定是有人陷害！”
坐在三人中間的顧警官與兩邊同事交換了下眼色，然後對周媺說：“我們理解你的心情。但是，現在必須按照常規辦事。我們會進一步偵查的。”
周媺一臉沮喪和無奈。毋容置疑——她作爲犯罪嫌疑人被拘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