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002章 宿世孽緣
給死屍化了一天妝,雖都是胡魅兒在着手,但葉天行打了一天的下手,也甚是疲憊,屁股剛一着座,兩隻眼睛就直打架。給屍體化妝並不是一個輕鬆活,長期這樣工作葉天行身上沾滿了陰氣。他手上掛着一串黑色的佛珠,是夏紫杉在海清寺方丈那裏求來的。他本身並不相信鬼神的說法,接觸屍體化妝師的工作三年,也從來沒有異常的事情發生。
但佛珠畢竟是夏紫杉求來的,無論如何都希望他能平安無事,不招惹那些陰間的東西。他很愛夏紫杉,她送的所有東西,他都會欣然接受,何況是這麼一串平安珠。當兩個人的愛情昇華到那種極其親密的程度時,便不會受任何東西的束縛。所以,佛珠在葉天行的眼中,根本沒有甚麼迷信不迷信的界限。他不迷信,不信鬼神,也不厭惡這串佛珠,甚至很喜歡。
疲懶的眯眼低頭,葉天行還不忘取下手腕上的佛珠,緊緊的握在手裏,雙手合十,下意識的揉搓,就像夏紫杉的手在他的手中間。他忍不住心想:“紫杉,你怎麼樣,爲甚麼不接電話呢?”他沉穩的坐在座位上,卻心急如焚。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夏紫杉三百六十天都會在晚上九點半的時候打電話給他。而今天,卻是那少數的五天,他有些不習慣。總感覺自己少了甚麼東西,夏紫杉聯繫他的時候他從來沒有這種感覺。人類的感情很奇妙,只有在察覺失去甚麼的時候,才能感覺到那份扯動心扉的珍惜。
葉天行低下頭,把佛珠捂在前額,不停的想着夏紫杉。冷颼颼的氣息在他兩肩形成了旋風,啾啾的轉動。女鬼癱軟到像是隻剩皮肉的手,似有似無的搭在他的肩膀,血紅的眼神透着洞穿虛空的幽怨。而葉天行,也感覺到了一些異常,那種森冷漸漸襲遍他的全身,他狠狠打了一個激凌。
空蕩蕩的列車裏只有司機和葉天行兩個人,因爲感覺葉天行身後驚魂極其面熟,司機還是忍不住悄悄的透過後視鏡觀看。那張蒼白的臉,卻有着優雅的氣質。司機腦海閃過一道粼光,渾身打顫,像吃了老鼠藥那般顫抖,甚至難以握緊方向盤。他臉色淡金,嘴脣慢慢發白,卻不敢大聲出一口氣。驚魂的那張臉,顯然就是著名歌星——陳嬌嬌,只是,她的臉色比陳嬌嬌古樸了很多。關於陳嬌嬌橫禍而死的新聞,已經鋪天蓋地,而葉天行卻還一無所知。司機只當是遇到了陳嬌嬌的陰魂,心中驚駭,但絕無膽量去提醒葉天行。陳嬌嬌死於非命,必陰魂不散,她有多兇狠,還是個未知數。
嘟嘟嘟……
刺耳的警鳴聲在公交車前部響起:“下面播送一條新聞,著名歌星陳嬌嬌豪華轎車與一輛飛速行駛的大巴相撞,死狀恐怖,目前巴車車主已被控制……據瞭解,她的屍體將交給橋樑化妝公司做最後的妝扮,名不見經傳的橋樑公司能不能把陳嬌嬌化的如前美麗,請繼續關注即時新聞,播送完畢!”
聽到橋樑化妝公司幾個字,葉天行如遭雷擊,哦的一聲抬起頭,瞪大眼睛不可思議的向播音筒注視過去,就像在看來自外星的異物。原來楊鋒說的都是真的,陳嬌嬌的屍體真交給了橋樑化妝公司。這回他們公司會在媒體的推動下一鳴驚人,面臨的輿論壓力也將空前絕後。陳嬌嬌有三億粉絲,那就意味着有六億隻眼睛盯着橋樑化妝公司。能不能做好這次妝扮,將直接決定公司的命運。要是做不好,三億粉絲一人一口唾沫星都能將公司吹倒,他們從今以後再也不會有生意找上門。
葉天行心情沉重下來,偶像慘死,反而有可能牽連到自己的飯碗。廣播中說陳嬌嬌的死狀恐怖,還不知道被撞成甚麼樣子。這次妝扮的活計,恐怕比白天癌症姑娘的還難做。葉天行來到A市三年,除了給屍體化妝,沒有做過其他職業,相應的自然沒有甚麼技能,要是這回丟了飯碗。他的一切夢想,都要灰飛煙滅,甚至難以在這個大城市生存下去。所以,在爲偶像感到悲哀的同時,他也不免擔心自己的前途。
司機像中了邪般再次偷偷瞧後視鏡,也許是想看看那驚魂在聽到廣播之後的表情。那要是陳嬌嬌的鬼魂,絕對會有所表現。出乎意料的是,那驚魂沒有任何表情,相反有些奇怪的看着播音筒,似乎感覺很稀奇。司機終於長出了一口氣,仍不敢動聲色,也許驚魂不是陳嬌嬌。但是,也不是好惹的。
“師傅,重崗山到了沒?”
十一點四十五分,一道道模糊的黑影從葉天行眼前晃過,皆是躲避那長相有些像陳嬌嬌的驚魂,她身上的煞氣太重。每一個想要靠近的陰魂,都會被強大的力量彈開。
“嗯。”
司機提着嗓子嗯了一聲,不敢答甚麼話,忌憚的往車門裏側的方向靠了靠。他做司機也好幾年,末班車上的事情知道的再清楚不過。那驚魂顯然跟葉天行有着不小的關係。他可不想自己沾染上這件事情,司機之於乘客,只是陌路,有些事情,還是儘量避免的好。
五分鐘後,公交車在一聲哧響中停了下來,重崗山到了,葉天行幾乎衝着跑下車。馬上就是午夜,他要趕快回去看看夏紫杉。可能她已經睡了,也可能她加班回來的很晚,葉天行儘量往好的方面想。
他和夏紫杉暫時還住着出租房,有些偏僻,在重崗山邊上,要走十分鐘的小路纔到。
在他飛身衝下公交車的那一瞬,驚魂被猛的甩開,但又立即飄飄悠悠的跟了上去。葉天行的八字很硬,一般的陰魂很難近身,那女鬼能夠接觸他身體那麼久而沒受到任何影響,顯然非同小可,簡直就是鬼精的存在。
公交車門呱嗒一聲關上,在這深夜中,聲音顯得極其清晰。看着忽悠悠飄向葉天行,雙手就要接觸到葉天行的驚魂。司機重重喘出一口長氣,擦着頭上的冷汗,小聲道:“小夥子,對不起了,不是我不幫你。她不是一般的東西,但願你能夠逃過這一劫吧!”驚魂隨着葉天行離開,空蕩的公交車再也沒有值得害怕的事情,司機的心情放鬆了不少。不過,他仍舊加足了馬力駛向終點,就像突然從地獄逃出,天高任鳥飛,海闊憑魚躍!
“福德林,四貝勒,你休想逃走,還記得我是怎麼慘死的嗎?我找了你三百年,每次都有高人相助,這一世,你沒有辦法再逃出我的手掌心了。我要報復!我要報仇!”
女鬼猙獰的咆哮,伸手去抓葉天行的臂膀。一陣冷風吹過,葉天行忍不住伸出右手摸摸左肩,那串佛珠無意撞在左肩上,女鬼被一道金光彈開。那佛珠上,立即有幾顆現出裂紋,失去佛力。要不是忌憚那串佛珠,她早就對葉天行下手。夏紫杉爲他求這佛珠,竟真的救了他的命。然而這一切,他都不知道。
“福德林,你對我不仁,就別怪我對你不義。我季秋霜有仇必報,這是我最後的機會,三百年了,再報不了仇,我就會永不超生。無論如何,都要把你帶走!”
白衣女鬼恨恨的癱軟在地上,怨恨充滿通紅的眼瞳。她猙獰的咆哮,也只能化作一團煙雲,葉天行自然聽不到。那一世是康熙年間,三百年前。季秋霜只是京城普通人家女子,她才貌雙全,琴棋書畫無不精通。福德林是皇族的四貝勒,儒雅風趣,玉樹臨風,風魔萬千少女。不知有多少女子想嫁入“豪門”,成爲貝勒夫人。但福德林偏偏看上了季秋霜,二人兩情相悅,許下終身諾言,海誓山盟,心意如同金石。
但一轉眼,他卻娶了番邦郡主做妻子,口口聲聲的仁義道德,聲稱是爲了給皇族盡忠。其實季秋霜明白,郡主比她高貴,甚至比她美貌,這一切,她都比不起。但是,她對福德林的感情,難以割捨,只有苦苦癡纏。爲了使季秋霜不再鬧下去,福德林終於做出了狠心的決定。在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十幾個蒙面高手出動,將季秋霜活活砍死,分屍荒野。
帶着久消不下的情怨,帶着難以消解的深深仇恨。三百年了,三百年她都不能轉世,她要殺死負心漢,殺死害了自己的兇手。只有怨氣完全消失,她才能轉世投胎。三百年來,那些殺害他的蒙面人,一次次被她纏死,都難以解恨。主謀是福德林,只有以同樣的手段還治福德林,她才能瞑目。
三百年了,又是一個月黑風高夜,她要報仇,她要瘋狂的報復,她要把一切都還給福德林,讓他粉身碎骨!
路上沒有路燈,葉天行深一腳淺一腳的往前走,前面是永樂酒吧,星星點點的閃着彩光,只有酒吧的前面和酒吧相隔幾十米處有一株路燈。路上涼颼颼的,葉天行下意識的朝那路燈走,他想在酒吧買一瓶酒,熱熱身子,消解消解一天的疲乏。
機會來了,這次也許能夠控制葉天行,不,準確的來說應該是福德林。季秋霜搖身一變,一個穿着牛仔短褲和露.胸吊帶的美少女出現在路燈下面。她坐在路燈下的方石上,神色黯然憂傷。
葉天行走到路燈下,頓住了腳步。大半夜的,居然有一位姑娘在這郊外,令他有些費解。看她的打扮,性.感銷.魂,清瘦的臉龐在夜間劃出優美的弧線,真是個美麗的尤.物,她神色中那淡淡的憂傷,讓葉天行感覺很熟悉。
葉天行看着眼前的女子,心裏竟有一種莫名的激動。大半夜孤身一人遇上這樣的美女,是個正常的男人都不會無動於衷。再說,葉天行看他臉上的神色,那種憂傷悽惻,好像是失戀了。
“算了,還是上去問問吧!”葉天行終於鼓起了勇氣,走到她面前。
季秋霜的臉上露出了難以察覺的冷笑,哼,你終於來了,色.狼,我要讓你付出代價。她那冷笑很難被察覺,就算葉天行走到跟前,都沒有發現。
“姑娘,這麼晚了,你在這裏幹甚麼,外面很危險。趕快回去吧,你家人會擔心的!”
“家人?我沒有家人!”季秋霜冷冷地道。葉天行有些尷尬:“姑娘,你失戀了嗎?人生有甚麼過不去的,時間會打磨一切,看開點,快樂纔是最重要的。”
旋即,她冷笑了一聲,心裏道:“哼,福德林,你倒是輕巧,考慮過我的感受嗎!這次,你就等死吧!”
“這位大哥,好冷啊,請我去喝杯酒吧!”季秋霜臉上顯出幾分嬌媚,她的美麗和溫情,絕不亞於夏紫杉。
“哦,好的。我叫葉天行,你可以叫我行哥。你叫甚麼名字?”
“我叫冷霜。”
“冷霜,好清新的名字!”
走進昏暗的酒吧,葉天行叫了兩杯威士忌,猛喝兩口,咂咂嘴。開始暢談人生,他在這個繁華的城市生活三年,有着不少的人生的經歷,酸甜苦辣,都化成了人生財富。從夢想到人生,談了一大堆,冷霜只是在一旁冷笑,而那種略帶恐怖的笑容,葉天行並未察覺。她是冷霜,季秋霜纔是她真正的名字,她要報仇,不是來聽人生道理的。
也許是太疲勞,才喝了幾口,葉天行就感覺兩腿發軟,神情恍惚。他跟冷霜一同走出酒吧,漫無目的的沿着小路走。深夜,冷氣襲人。他如同在做夢,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幹嘛,走着走着,來到一處整齊的院落,高牆別院,琉璃瓦,看起來有些古樸,又很亮麗。
“我到家了,進來坐坐吧!”
冷霜臉上浮現出慘淡的笑意。
“好啊,你家原來住在這啊,我們幾乎是鄰居呢,我家就在後面!”
三言兩語過後,葉天行腦袋開始變得不清晰,眼前一黑,昏睡過去。
在他昏過去的時候,好像看到了一雙慘白的大手抓過來,上面佈滿紅色的血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