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章 青面獠牙

　　漆黑的午夜，氣氛格外陰森，黑暗中彷彿存在着鬼影，在嚎叫的狂風裏伺機而動。

　　深山裏的寒氣，肆無忌憚的蔓延開來，氛圍變得越來越壓抑，四周的黑暗中，恍若隱藏着一張慘白的臉，只等你去看她，便對你露出詭異的獰笑。

　　突然，天空劃過雷電，將整個世界短暫的照亮。

　　巨大的槐樹下面，破舊的房屋在狂風中飄搖，面對即將到來的暴雨，顯得是那麼的渺小與脆弱。

　　房屋裏，躺着瑟瑟發抖的身影，蒼白的臉龐，發青的嘴脣，惶恐的神色，睜得圓滾滾的眼睛，顯露着內心的恐懼和驚慌。

　　“啊，不是我，我不要死，我不要死。”似乎內心徹底崩潰，身影伸出雙手在黑暗中亂抓，口中尖銳的嚎叫着。

　　可是，出乎他的意料，他伸出手本想掙扎，卻奇怪的摸到東西，硬邦邦的且徹骨的冰冷。

　　閃電再次劃過，身影乃是瘦弱的青年，而青年則向着自己摸到的東西看去。

　　當他看清屋內的場景後，渾身顫慄起來，身體如篩糠般哆嗦，眼睛瞪得更加巨大，腦中頓時失去思考，無限的恐懼從心裏攀爬，蔓延到身體各處，尤其是臉色，被嚇得呆滯起來，渾渾噩噩的如同行屍。

　　在青年所看到的地方，站着直挺挺的身影，臉色鐵青，口中露出獠牙，眼睛沒有黑色瞳孔，慘白的眼球緊緊的盯着自己。

　　不僅如此，這青面獠牙的面孔，讓青年感到無比的熟悉，他最後的殘留意識發現，他摸到的冰冷東西居然是他自己，而且後面隱約還有模糊的身影，全部是自己的相貌。

　　閃電的光芒消失，四周再次陷入黑暗，可少年卻失去知覺，如同被嚇傻般瞪着眼睛，直勾勾的眼神開始變得黯然，最後形成死灰的顏色。

　　就在此時，屋外的風聲驟然增大，暴雨伴隨着閃電襲來，巨大的槐樹如同張牙舞爪的惡鬼，披頭散髮的搖晃着軀體，似乎要從窗戶縫中擠進來。

　　“嘩啦，嘩啦……”鎖鏈聲從屋外響起，居然可以透過風雨聲，清晰的持續迴響。

　　狂風嘶吼，暴雨傾盆，鎖鏈聲就如同耳邊的蚊蠅，發出刺激神經的聲響，而且這聲音越來越大，正向着槐樹下的屋子接近。

　　屋內的青年表情依舊渾噩，但是此時恢復些神智，他似乎也察覺到鎖鏈聲，恐懼神色再次浮現臉龐，想要掙扎着找地方躲藏，可他的身體沒有任何力氣，除卻不由自主哆嗦外，連叫喊都發不出聲音。

　　青年試圖去反抗，卻發現一切都是徒勞，最後只能認命的躺在屋裏，臉色頹然的放棄抵抗，神色變得絕望起來。

　　“哐當。”

　　屋門被狂風吹開，發出巨大的響動，外面的風雨聲灌進屋內，肆意的狂轟亂炸，將屋內的傢俱吹翻打碎，毫無顧忌的在破壞。

　　就在這個時候，鎖鏈聲詭異的消失，當再次出現的時候，已經來到屋中，伴隨着鎖鏈的聲響，嗩吶和鼓聲相繼出現，就好像在唱戲，各種雜亂的聲音交替響起。

　　少年恍然想起，在人們臨死的時候，似乎都會聽到敲鑼打鼓，以及嗩吶的聲響，就如同有人來接自己，聽到這個聲音說明自己離死不遠了。

　　突然，所有的雜音徹底消失，包括剛纔還呼嘯的風雨，整個世界瞬間變得安靜起來。

　　“嘩啦。”

　　鎖鏈聲突然響起，正在青年的身前，漆黑的屋內傳來腳步聲，沒有任何的預兆，就這樣來到屋中，悄無聲息的出現，彷彿本就在黑暗當中。

　　青年此時徹底絕望，他似乎知道某些事情，對於腳步聲的出現，沒有過多的喫驚，但神情卻是恐懼到極點。

　　腳步聲來到青年身前，便不再出現聲響，四周的溫度驟然下降，陰冷的如同冰窖。

　　咔嚓，閃電連續出現，周圍持續三秒的光亮。

　　青年徹底看清屋內的情景，只見他的身前站立兩個身影，分別穿着黑白兩種衣服，手裏拎着手腕粗的鎖鏈和腳鐐，頭上戴着高腳帽子，舌頭耷拉着很長，瞪着眼睛在打量着自己。

　　“黑白無常，勾魂的鬼差。”青年心中大駭，認出兩個身影的身份。

　　黑無常身形矮胖，面色鐵青泛黑，眯着灰白的眼睛，緊緊的盯着青年，白無常身材瘦高，面色蒼白無血，沒有任何表情。

　　在黑白無常的身後，站着七個呆滯的身影，身體虛幻模糊，處於即將潰散的邊緣，這七人的相貌居然和青年完全相同。

　　“方魁，陽壽殆盡，三魂不穩，七魄潰散離體，乖乖的走吧。”黑白無常口中發出嗚嗚聲，對着叫做方魁的青年喊道，可是方魁根本沒有聽懂。

　　黑白無常伸出手，將鎖鏈和腳鐐捆在青年身上，然後口中發出古怪的聲音，鎖鏈應聲收縮，將方魁捆的緊緊的。

　　方魁頓時感到渾身冰冷，身體裏的氣力被瞬間抽離，感覺不到任何的溫度，身體就如同飄起來一樣，隨着黑白無常拉動鎖鏈，方魁受到阻攔，彷彿有堵牆在束縛着自己。

　　方魁此時渾渾噩噩，身體都不受自己控制，他突然感覺到自己的意識分裂，兩個自己飄向空中，當他向着下方看去時，發現自己躺在下面，身體僵硬的如同屍體，臉色慘白無血，顯然是即將死亡。

　　“我這是靈……靈魂？”方魁終於醒悟過來，他身下的自己乃是肉身，而那七個身影正是自己的七魄，現在飄向空中的兩個自己，便是三魂中的兩魂。

　　幸好最後的魂魄很堅挺，受到某種東西的束縛，無法順利的離開身體，如果最後的靈魂離開的話，方魁就意味着徹底死亡。

　　“嗚嗚，有些棘手，看來陽壽未盡啊。”黑無常發出古怪的聲音，方魁瞪大眼睛，他居然可以聽懂。

　　“時辰應該對的，三魂離體兩個，可最後的命魂冥冥中受到束縛，怪哉，怪哉。”白無常使勁的拽着鎖鏈，試圖將青年的命魂帶離身體。

　　方魁此時意識模糊，就連恐懼都忘記了，他就如同旁觀者，望着黑白無常用鎖鏈捆着自己的屍體。

　　就在僵持的時候，離體的七魄越來越稀薄，依次的向着屋外面走去，只是片刻的功夫，七魄就離開大半。

　　“糟了，三魂未徹底離體，七魄根本不受我們控制，這人死不了，也活不成啊，鬼差沒有勾魂成功，這人就算逃過一劫，可是這七魄已經離開，活着還不如死去呢，該咋辦啊？”黑無常望着不斷離開的七魄，有些手足無措。

　　白無常耷拉着舌頭，瞪了眼浮在空中的方魁，惡狠狠的道：“咋辦，風緊，扯呼。”

　　說完，黑白無常將鎖鏈和腳銬收回，伴隨着嗩吶和鼓聲，很快便離開屋中，徹底的消失不見。

　　而當鎖鏈收回的瞬間，青年離開身體的兩魂受到吸引，全部向着身體鑽去，而七魄已然離開，無法回到肉身上。

　　異狀徹底消失，森冷的氣氛恢復正常，只有風雨在咆哮着，誰都沒有注意到，在方魁的身下，有東西慢慢閃爍起光亮。

　　那是，一塊玉，殘破的黑色玉佩。

　　注：①無常索命，乃是民間傳說故事，在作者家鄉亦有傳聞，皆是親自聽聞而來；②鑼鼓嗩吶，據說乃是瀕死人聽到的聲響，很多瀕死人皆會在死前道出有人來接自己的法說；③魂魄離體，在鄉下統稱爲丟魂，或被驚嚇、或遇陰穢等東西，導致精神不振，神情萎靡，則需要請當地“大仙”收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