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這筆賬,我們慢慢算
羅賬內,躺在牀上的女人猛地從黑暗中坐起。
她痛苦的弓着身子,大口大口的呼吸着,像是溺水的人突然浮出水面。
“沈公子留步,我家姑娘已經睡下了,有甚麼事等姑娘醒了再說吧。”
門外傳來的清晰的聲音讓趙琦妍面上一怔,抬起了頭。
這是妗雲的聲音?
可是,可是,妗雲不是在隨她陪嫁到沈家的第二年就患病死了嗎?
那時她剛懷了錦兒,孕期起了溼疹,妗雲衣不解帶的照顧她,日日用熱水爲她擦身,等她好了她卻因勞累過度病倒了。
這一倒,她就再沒起來。
“啪!啪!”
兩聲清脆的耳光聲打斷了趙琦妍的思緒,門外的聲音繼續傳進來。
“今日我與你家小姐已經行了納徵之禮,等我迎她進門,她就會被抬入我房裏,爲我寬衣解帶。這種事情,早兩日晚兩日又有甚麼分別?”
這個聲音,就是化成灰,趙琦妍也認得。
仇恨在她眼底翻湧,生前她一句句的詛咒烙在靈魂深處呼嘯而來。
趙琦妍如地獄羅剎般望向門口。
可是,她視線觸到的地方,無一不讓她驚駭!
燃着青煙的香爐,雕滿荷花圖案的妝臺,鋪着薄毯的躺椅,墊了兩個靠枕的軟塌,還有畫着蓮葉荷花的錦玉屏風。
這是她未出閣前的閨房,可,她不是死了嗎?
想到剛纔沈欒楓的話,忪怔間,趙琦妍忽地笑了。
老天到底是有多殘忍,竟真的給了她來生,讓她重生回到了她與沈欒楓行納徵禮的這一晚!
就是在這一晚,她被他強行破了身。
笑着笑着,趙琦妍的手指突然死死揪扯住被子。
她垂着頭,眼淚滴落在根根青筋浮起的手背上。
沈欒楓,我帶着我與錦兒的血海深仇,帶着詛咒回來了!
“若公子真心愛慕我家姑娘,就請離開,莫毀了我家姑娘清譽。”
門外,妗雲還在堅持。
沈欒楓在冷風中站了許久,酒也醒了。
他本想離開,可當着滿院子下人的面,他若就這樣離開,那他伯爵公子的顏面往哪兒放?
躊躇間,沈欒楓將火氣都遷怒到了妗雲身上。
“你以後也是要跟着陪嫁到伯爵府的,惹怒我,於你有甚麼好處?”他怒眸瞪着妗雲。
“我好不好不打緊,重要的是我們姑娘的清白。”妗雲擋在沈欒楓身前,兩邊的臉頰上都印着鮮紅的指印,但她依然不卑不亢的看着他。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前世趙琦妍昏睡着,後來也無人對她說起過,她不知道這一幕。如今親耳知道了,她不得不想。
或許妗雲並不是單純病死的?
畢竟,她今日惹怒了沈欒楓。憑沈欒楓的性子,連不足滿月的親生女兒他都能親手剮皮碎骨,又怎會輕易放過她?
門外,沈欒楓氣極,一連說了好幾個好,“我倒要看看,今日這門,我是進得進不得!”
聽着門外沈欒楓對妗雲拳打腳踢的聲音,趙琦妍緊緊攥着被子,忍着不發作。
妗雲別怕,你現在受的折辱打罵我一定讓沈欒楓加倍奉還!
直到妗雲被打暈過去,她才聽到“砰”的一聲。
房門被沈欒楓一腳踢開了。
廊間的光照進房間裏。
沈欒楓踏步而入。
越過屏風,看到牀上坐着的曼妙身影時,他腳步一頓,停下了,“方纔,吵醒你了?”
“這麼晚了,找我有事?”
趙琦妍淡漠清冷的聲音讓沈欒楓又是一愣。
以往趙琦妍一見到自己,哪次不是眼眸放光,含羞帶笑?今天是怎麼了?
“腦子裏想着你,我情不自禁就走到了你院子,想時時都見到你。”沈欒楓情真意切。
這套說辭和前世如出一轍,趙琦妍厭惡的皺眉,反感至極。
見趙琦妍沒再說話,沈欒楓藉着酒勁兒,邁步走了過去。
看着高大的身影逼近,趙琦妍臉上越發的冷漠。
沈欒楓大掌撥開羅帳的那一瞬,趙琦妍猛地揚起手中的花瓶,對着他的頭用力的砸下!
濃稠的血液順着臉頰淌下,沈欒楓身子一晃,目光呆滯的面朝牀倒了下去。
趙琦妍冷冷的推開他,下了牀。
走出去兩步,她腳步又陡然停下。
她腰桿挺的筆直,沒有回頭,冷漠道,“今夜,你闖我閨房,毀我清譽,我本該殺了你,可是你若死了,我這一輩子都要與你扯上牽連,我不願,所以我不殺你。”
“但是,我現在不殺你不代表以後也不殺,這筆賬,我們慢慢算。”
說完,她頭也不回的往門外走去。
赤着腳走到門口,趙琦妍長髮散在身後,裏衣上都是血,臉色煞白的拉開了門。
“正廳的納徵宴結束了嗎?”她冷聲問門口的玉秋。
出閣前,她近身伺候的婢女只有兩個,妗雲和玉秋。
玉秋年紀小,時常低着頭,怯怯的說話,前世趙琦妍以爲她只是膽小,後來才知道她是父親的妾室陳姨娘安插在自己身邊的眼線。
把她推入伯爵府的火坑,玉秋居功至偉。
“還沒。”玉秋如往常般低着頭,怯怯的回道。
“把人綁了帶去正廳,半柱香後我在正廳若沒見到人,你以後就不用進梧桐苑了。”
冷冷吩咐了一句,趙琦妍徑直走出了梧桐苑。
因爲還有滿院的下人看着,玉秋表現的和往常無異,可手心裏卻佈滿了汗。
方纔趙琦妍的語氣,對她說話的態度,都和以前不一樣了,難道她知道了甚麼?
如此想着,玉秋微微抬眸望向趙琦妍的背影。
就在這時,眼看着就要走出梧桐苑的趙琦妍忽而停下腳步,她眼風凌厲的回頭,正與玉秋的目光對上。
玉秋心中一駭,慌忙低下頭去,胸中心跳如擂。
趙琦妍冷笑着收回視線,走出門,對着站在門口身材魁梧的兩個下人吩咐,“我房中丟了貴重東西,賊人怕被搜查定會想辦法將東西帶出府,你們兩個現在去東門候着,便是一隻蚊子也不能讓它飛出去。若有人硬要闖出去,就綁了帶去正廳。”
這兩個人是她外祖父從軍中選來的,隨着她母親陪嫁到了趙府,因她之前爲了逼迫母親答應沈家的婚事鬧了兩回自盡,母親又將這兩個人撥到了她的梧桐苑。
看到趙琦妍穿着裏衣,渾身是血,那兩個人當即抱了拳應“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