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走到盡頭
睡夢中,木蓮猛地睜開雙眼,眼眸中血絲密佈,額上冷汗涔涔。
屋子裏一片昏暗,只有牆壁上嵌着的夜明珠發出了淡淡的光澤。冷光照耀下,女人瘦削的臉頰越發沒有了血色。
身側空空如也,木蓮早就習慣,苦笑一聲,只能拼盡力氣微弱的喊了一聲:“阿璉……”
聲音低微不可觸摸,彷彿一碰即碎。
空中微微盪開幾分,禁閉的門板紋絲未動,身穿銀白長袍的男人卻悄然出現在了屋子裏。
看見他的身影,木蓮眼眸霎時一亮。
“你回來了。”這聲音是殷切的,帶着本不該存在的討好,“今日述職如何?”
今天是龍璉上天庭述職的日子,縱使他從不曾說,她也悄悄的記在了心上。
面對木蓮的關切,龍璉卻只是冷麪以對。他扯了扯嘴角,劃出一個冷笑:“你想問的就是這種廢話?”
說罷,他轉身就走。那雙好看的眼睛裏沒有一絲留戀之情。
木蓮的笑容頓時僵在臉上,心也彷彿被人揪住,又悶又疼。
她顧不得身體,快速追上龍璉,手指緊緊抓住他袖子一角,不敢多抓,卻很用力。
她此刻神識震盪,一陣一陣的疼痛從識海中傳來,疼得她簡直就要立刻死去。
“鬆手。”龍璉神色不變,語氣卻更加沉冷,令人膽寒。
木蓮身形顫了顫,卻沒有鬆手,依舊拽着那一點點的布料。
“阿璉,我身子不太好……能不能麻煩你傳喚醫官進來?”
若非她神智模糊,隨時會陷入昏迷,怎麼敢驚動龍璉呢?
然而龍璉卻只是冷冷的看了她一眼,嘴角帶笑,語氣卻是不加掩飾的嘲諷:“木蓮,下次若想騙過我,最好先想好哪裏疼,而非不清不楚的扯謊。”
他慢條斯理的從她手中扯出自己的袖子:“況且你這拙劣的演技,根本不入我眼。”
男人冰冷的手指撫摸上木蓮的臉頰,溫柔的動作和冰冷殘忍的話語對比鮮明,令人心驚:“木蓮,從你當年欺騙我拋棄我開始,你在我這裏便無絲毫情誼可言。若是這麼想證明自己,那你便——”
“以命相證罷!”
木蓮頓時如墜冰窟,她不可置信的看着龍璉,眼中滿是哀哀的懇求。
然而後者卻絲毫無動於衷,瞬時化作一縷青煙消失在她的面前不見了。
神魂彷彿遭受萬蟻啃食,木蓮痛的蜷縮在地上,近乎痙攣。拼着最後的力氣,她催動了傳喚鈴。
龍璉端坐屋內,神色淡漠的聽着屋外來去匆匆的腳步聲和焦急的交談聲。
木蓮爲人詭計多端,想來這不過又是一出想要騙取他心軟的戲碼罷了。
畢竟,雉羽族如今水深火熱,很快就要遭受滅族之災了。
她當初可以爲了族羣的興盛拋棄他投入別人的懷抱,又怎麼可能親眼看着親族險滅而無動於衷呢?
……
木蓮呆坐在房間中,耳邊迴盪着方纔醫官喋喋不休的囑咐,目光空空的沒有落點。
神魂受損,絕無修復的可能,只能等死。
次日一早,木蓮就回到了雉羽族的聖地之內,沒有驚動南海和鳳嶺山的任何人。
渙書感應到她會來,早早的便等在了結界之外,二人一邊走一邊交談。
“渙書。”木蓮聲音很虛,輕飄飄的,“龍宮的醫官說我是神魂受損,無法修復。你看看……我到底是怎麼回事?”
聽到木蓮的話,渙書臉上表情頓時一變,只是多爲不忍,並無震驚。
看來早就知道如此結果。
木蓮卻彷彿沒有看到,隻眼眶溼潤的看着他:“渙書,你是神農弟子,醫術修爲不在任何人之下。你幫我看看,是不是……是不是那醫官誤診了?”
然而渙書卻只是靜靜的看着她,眼睛裏充滿了醫者的慈悲。
極少人知道,雉羽族族長之女木蓮,生下來時便有極大的缺陷——神魂缺損,無法修補。
神農弟子渙書上神拼盡全力也只能穩住她的神魂。
只是若是日後再度受創,即便是渙書也無力迴天。
而如今,在經歷了長達一百年的痛苦折磨之後,木蓮神魂上的印契終於還是鬆動了。
渙書將身體中的神力渡進木蓮體內,以穩住印契:“木蓮,你且放心,我定會全力救治你,絕不會讓你死!”
木蓮卻只是呆滯的坐在原地,她知道,到了如此地步,就算是渙書也無能爲力。
她能夠清晰的感覺到自己的生命正在快速流逝,渙書的給予根本填補不了漏洞。
她的生命,就像她和龍璉的愛情一樣,已經走到盡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