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紙人成親

後背一涼，我有些驚恐地抬起頭，卻突然聽到一陣嗩吶聲傳來。這嗩吶聲聽起來很奇怪，明明是喜慶的調子，卻硬生生吹出了幾分邪氣的感覺來。

“讓路，讓路！”

我感到有隻僵硬的手將我狠狠一推，我一個重心不穩就摔在了地上。“這是誰家的丫頭片子，不長眼睛擋在路中央！”

我氣急，我明明站在路邊上，怎麼就擋你路？剛想反駁，卻在看清那人時硬生生把話吞了回去。

那人穿着一身白色粗布麻衣，佝僂着身子，伸出來的四肢幾乎只是一層皮貼着骨頭。而更滲人的是臉——那居然是一個骷髏頭，空洞洞的眼眶正往外淌着粘稠的黑色液體。

“你……”我驚慌失措地後退了一步。

“怎麼回事兒？”

這時我發現這原來是迎親的隊伍——看這架勢像迎親，但那些人都是一身縞素，而且外表實在駭人。

我腿打哆嗦，不遠處一匹紙馬搖搖晃晃過來，上面端坐着一個濃墨重彩，畫得十分誇張的紙人。

他一見我，居然“嘎嘎”笑了起來。紙糊的臉上露出詭異的笑容：“漂亮的小娘子，今日本公子有福氣了，又娶妻又納妾，嘎嘎！”

那骷髏緩慢轉了身，提醒那紙人道：“少爺，少奶奶那邊……”

“那潑婦！不管她，先把小娘子帶回去！”紙人僵硬地一揮自己的紙片衣袖，眼珠子轉向我的方向，竟然透出幾分貪婪的意味。

我幾乎被嚇傻了，那骷髏得了令，揮了揮手，周圍就有幾個不人不鬼的東西圍了上來，想過來抓我。我撒腿就跑，後面卻傳來“嘎嘎”的奸笑聲：“小娘子，你跑不掉的！”

小娘子你個頭啊！

我咬牙切齒，而且我已經嫁了人了，憑甚麼做你的小妾，誰給你的臉啊？

等等，我怎麼會有“已經嫁人”這種想法？

“小娘子，不要跑呀~~~”

我咬牙狂奔，可始終有東西追在身後，關鍵時刻，我卻腳下一絆摔在了地上。身後又響起了狂妄的笑聲，我驚慌失措地跪在地上，掙扎着還想往前挪動。

“我看誰敢！”

一陣勁風襲來，我眼前一花，接着就被冰涼的氣息包圍了。

我感到有人站在我身前，將我一把攬進了懷裏，聞着那股混合着清涼感的奇異香味，我一下子就懵了。再一抬頭，就更懵了，怎麼是他？

而他臉上的怒色，甚至比知道我要打掉他的孩子時更甚：“滾！”

他一揮手，那幾個不人不鬼的骷髏就被一股看不見的力擊退，生生被打散成了碎塊。而紙馬的前蹄一彎，上面的紙人就撲到了地上，紙做的身體瑟瑟發抖，彷彿十分驚恐：

“殿下饒命啊——殿下饒命啊！”

攬着我的手很用力，像是在拼命壓抑怒氣。我喫痛地低叫了一聲，他發現之後便減輕了幾分手勁。

“說，怎麼回事。”

“我……我……”那紙人嚇得結結巴巴，我好不容易纔聽出大概意思：“小人……小人只是見這小娘子，啊不不，是這位娘娘，容貌昳麗宛如仙子，加之一身純陰靈氣，這才起了歹心……小人真的不知道這是您身邊的人啊，求殿下看在小人娘子的份上，饒小人一命吧！”

一個紙人跪在地上求饒，這場面倒真有幾分可笑。但我一點兒也笑不出來，而是忍不住抬頭望向那一頂裝飾華麗顏色卻純白的轎子，那裏自始至終沒有一點兒動靜。

不知爲何，那裏面默不作聲的新娘子，反而更讓我感到畏懼。

“把頭抬起來。”頭頂突然響起毫無感情的聲音。

我愣了愣，還是抬了起來。

“都給我記住她的臉，以後即使遇上也滾遠點！”那人冷冷斥道，也望了一眼那頂轎子，冷哼一聲：“你也是時候管管你家相公，別讓他再隨處拈花惹草！”

靜默片刻，一個尖細的聲音自轎子裏飄了過來：“是，奴家記住了。”

“走。”

那人抓住我的手，一把把我拉了起來。身後還傳來那紙人諂媚的聲音：“多謝殿下不S之恩，多謝殿下不S之恩！”

我聽着這公鴨一般的聲音只覺得背後發毛，忍不住想回頭看，卻被一隻大手按住了腦袋：“別回頭，難不成你真想回去做人家的小妾？”

我一抖，不敢再動了。

走了許久，我始終不敢抬頭去看一眼對方。不久前，這個人還想把我掐死。我應該恨他的，要不是懷了他的孽種，我就不會變成只想食人肉飲人血的怪物。可不知道爲甚麼，現在走在他身邊，我卻有些緊張。

“到了。”

他突然停下腳步，一雙異色的妖瞳緊緊盯住我，眼裏閃爍着複雜的情緒：“往前面跑，不準回頭，一口氣跑回去！”

“還有，以後想出來，就洗把臉清醒一點。靈智不穩，很容易誤闖陰街。”他在我身後淡淡地叮囑。

“你……”我還有很多問題想問這個人，誰知道卻被他一推，腿就不受控制動了起來。最後只來得及背對着他喊了句：“告訴我你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