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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一卷 臨江仙 第三章 初次交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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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香渺山的寒梅庵內,香火旺盛,煙霧縈繞,金身大佛便隱在煙霧後,看上去朦朦朧朧。

  瑟瑟靜心斂目,燃燭,點香,靜靜站在佛前。可是,她卻甚麼願也沒許,只是空空地看着佛。縱是有佛,又哪裏管得到世人如此多的俗事恩怨,瑟瑟只相信,各人的命,只有各人去爭取。

  青梅跟在瑟瑟身後,取出二十兩銀子,捐了香錢。

  瑟瑟起身,卻沒去求籤,而是向後面走去。

  寒梅庵並不大,前院供着神佛,兩邊廂房是尼姑們修行聽課的地方,中院是一出大院落,錯落有致地排列着幾處精舍,是求籤夜宿的施主借宿之處。院中栽種着幾株寒梅,正是早春,寒梅開得正盛,院內暗香浮動。

  一個青衣小尼迎面走來,瑟瑟迎上去,求見庵堂住持。小尼姑雙手合十,極是客氣地帶着瑟瑟穿過月亮門,來到住持的廂房。

  住持月緣是一個端莊沉靜的女尼,手捻佛珠,靜靜凝視着瑟瑟。

  “施主找貧尼,可是有事?”月緣淡淡問道,或許是做尼姑久了,聲音不帶一絲世俗的悲喜,空空靜靜的。

  “小女子來找住持,是要出家爲尼!”瑟瑟語氣平淡,輕聲說道。

  月緣聞言,倒是沒怎麼驚異,卻把青梅驚得不輕。

  “小姐,你怎麼要出家做尼姑?”青梅焦急地問道,聲音裏帶着哭音。看來方纔的事件,對小姐影響甚大,想想哪個女子,能受得了如此打擊,縱然小姐比一般女子堅韌,畢竟也是黃花閨女。

  青梅再也忍不住,嗚嗚哭了起來。

  瑟瑟望了一眼青梅,沒說話,再次面向月緣,堅定地說道:“小女子適才遭遇不幸,已然心死,只想遁入空門,每日唸經禮佛,了卻殘生,望住持成全!”

  月緣凝視着瑟瑟,雙手合十,“阿彌陀佛,寒梅弄香苦寒處。紅顏劫難,望施主坦然面對。施主塵緣未了,不如在此暫居幾日,靜心禮佛,若是過些時日,施主還是執意要出家,貧尼再爲施主剃度不遲。”

  瑟瑟點頭同意,她並非真要出家,只想做出出家的假象,好讓皇家將婚事順利取消,堂堂璿王總不會來娶一個尼姑的。

  事情已走到了如今這一步,在世人眼中,她早已不再是貞潔女子。此時回家,只會令不明真相的爹孃傷心。是以暫居庵中,是上上之策。這是瑟瑟上山時,早就盤算好的。

  瑟瑟謝過月緣,拉過仍在嗚嗚抽噎的青梅,在小尼姑的引領下,向中院最後一排精舍而去。

  屋內收拾得極是潔淨,瑟瑟坐在簡陋的屋內,看着晴光一點一滴消退,直到冷月升起,夜色來臨。

  瑟瑟回首看青梅早已哭累,趴在榻上睡熟了。她略略裝扮,已是纖纖公子的模樣。披衣步出房門,穿過梅枝扶疏的中院,身姿翩翩躍上屋頂,姿態輕盈曼妙,青色袍帶在風中激盪開來,端的是風流倜儻。

  瑟瑟居住尼庵,還有另一個好處,那便是出去更自由。今夜,她要出去,去找風暖算賬。

  在風暖常去之處,瑟瑟沒找到風暖,還以爲他被夜無煙擒住了。待找到了北斗和南星,從他們口中得知,風暖去了胭脂樓。

  胭脂樓?

  瑟瑟冷冷笑了笑,今日,風暖可是給了她諸多驚奇啊。

  “你們兩個,跟我到胭脂樓見識一番!”瑟瑟冷聲道。

  北斗和南星,瞬間瞪大了雙眼,懷疑自己是否聽錯了。在確定沒錯後,南星興奮地一躍而起,他早對胭脂樓很感興趣,但是自從跟了瑟瑟,就被瑟瑟嚴令不可去風月場所。北斗卻疑惑地望着瑟瑟,感覺今日,老大和風暖都有些怪異。他們明明已經成功壞了江家小姐的貞潔,老大此刻不是應當出現在江小姐身邊,用真情感化她嗎,怎麼要帶着他們去逛風月場所?不過疑惑歸疑惑,他們還是乖乖地陪着瑟瑟去了胭脂樓。

  胭脂樓是一座樓的名字,卻不是一般的樓,而是帝都貴家公子尋歡作樂的場所。一樓的大廳裏,賓客滿堂,高臺上,一位綵衣麗人,正隨着絲竹聲聲,淺語曼唱。

  瑟瑟一進胭脂樓,便有四五個姑娘齊齊擁了上來。

  這些風月場所的女子,慣會識人。一見瑟瑟身上衣衫便知她是貴家公子,兼之瑟瑟生得清俊貴氣,令她們心動不已。這些花團錦簇的女子擁着瑟瑟,鶯聲燕語,好不熱鬧。

  瑟瑟卻無暇理會她們的前呼後擁,清冷的視線在廳內環視一週,不見風暖的身影,想來必是在二樓雅室。

  “各位姐姐,可曾看見一位穿黑衣的公子,面貌極其冷峻。”南星早嘴上抹了蜜,問道。

  “穿黑衣公子倒是有,面貌冷峻的也有,但可不止一位,姐姐我可不知你們要找的是哪位?”一位紅衣女子見他們不是來尋歡而是來尋人的,意興闌珊地說道。

  “他是一位生客!”北斗道,邊說邊忍不住連連打了幾聲噴嚏,面前一陣香風四溢,他有些消受不起。

  “好像是有這麼一位,相貌俊氣,就是神色太冷。我看他進了秋容姑娘的房。”一位綠衣女子曼笑着道,“公子,不如就讓夏荷陪你去。”

  瑟瑟隨着綠衣女子夏荷來到二樓,夏荷指着一間雅室道:“公子,那便是秋容的閨房,可是,眼下,秋容和那位公子可能正在尋歡作樂,我們這樣進去,攪了人家好事,未免不好。不如公子隨奴家去,奴家定會令公子快活的。”夏荷說着,雪白素手已經向瑟瑟衣襟探去。

  瑟瑟刷的一聲打開摺扇,不着痕跡地擋住夏荷的素手,笑語道:“夏荷姑娘,別急,一會兒本公子自會去尋你。”使了個眼色,命北斗和南星前去叩門。這兩個傢伙倒也不含糊,伸足使勁,將好端端的門踹開了。

  瑟瑟淡笑着向室內瞧去,笑容卻忽然在脣邊凝住了。

  室內的光線極是暗淡,充滿着曖昧的氣息。一張紅木大牀,垂着粉紅的紗幔。在琉璃燈微弱光線照耀下,粉紅色的紗幔上,清清楚楚映出兩道纏綿的影子。

  瑟瑟呆了呆,玉臉上忍不住一片羞紅。

  她原以爲風暖在雅室內和秋容姑娘在品茶聽曲,看來她的想法還是太過純潔了,一個男子到歡場自然不是純粹要聽曲的。

  瑟瑟羞惱地低頭,目光在觸到自己脖頸上一塊淺淺的吻痕時,神色忽然一冷。這個白日纔在她脖頸上印下吻痕的男子,此時正在別的女子身上歡暢。

  風暖啊風暖,真是錯看你了。

  牀上人聽到屋內的動靜,忽然掀開了紗幔,聲音低沉道:“什……麼……人?”

  只不過掀開一道窄窄的縫隙,便覺得裏面的無邊春色蔓延而出。

  從瑟瑟站立的角度,恰巧能清清楚楚地看到鴛鴦繡被翻紅浪,看到儀態慵懶的風暖,此時的風暖和白日裏輕薄瑟瑟的風暖又有着不同的風情。

  彼時,他對她是冷漠無情,純粹是要蹂躪她侮辱她。此時,他卻是一臉的享受和愜意,享受着溫香軟玉抱滿懷。

  這還是她認識的風暖嗎?

  他衣衫半敞,清俊的臉上一片潮紅,墨髮凌亂披散着,一向冷冽冰寒的俊目中透着迷亂的神情。

  瑟瑟只覺得心中一陣煩亂,她憤怒地瞪着他。

  饒是南星再機靈,還不曾見過這種場合,一瞬間呆在那裏。北斗更是一副愣愣的表情,尤其是從紗幔縫隙裏瞅見女子光裸白皙的大腿後,更是目光惶惶。

  正在僵持之時,胭脂樓的老鴇走了進來,嬌笑着道:“公子,怎麼站在別人房中,莫不是瞧上了我們秋容,可是眼下她正忙着。我們樓裏多的是出色的姑娘,個個水靈!”言罷,朝外使了一個眼色。

  本來候在門口的幾個姑娘撲了進來,將瑟瑟團團圍住,這次也沒漏下北斗和南星。南星倒還罷了,北斗卻被香氣燻得噴嚏連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那些姑娘七手八腳,試圖將瑟瑟拉扯出去。

  忽聽瑟瑟冷聲道:“放開我!”語氣冷澈似冬夜寒冰。

  北斗南星心一抖,抬頭看去,卻見瑟瑟面上一副從未有過的冰寒表情。

  “哎喲,這位公子,您若是來此尋歡的,媽媽我歡迎,若是找碴兒,可休怪我不客氣。”老鴇狠狠說道。

  瑟瑟瞧也不瞧她,只將眸光掃向拉扯着她衣衫的幾位姑娘。那幾個姑娘在她清冷目光注視下,微微鬆了手,卻被老鴇的一聲咳嗽嚇得再次使力,向外拽着瑟瑟。

  瑟瑟銀牙一咬,忽然舉袖,一掌拍向身側的紅木柱子,只聽得啪啦一聲悶響,柱子碎裂,木屑紛飛。

  那些姑娘瞬間嚇傻了眼,一時忘了動作,待到瑟瑟目光再次掃來,才尖叫着鬆手。老鴇更是神色劇變,她沒想到這麼文弱的公子,竟然也有武功。而且,看樣子她樓裏的打手也不是他的對手,當下,小心賠着不是,向外退去。

  瑟瑟卻也不理她,長袖再次紛飛,好似一道青光,襲向牀榻上的風暖。

  風暖悶哼一聲,便從牀榻上摔落。粉色紗幔被瑟瑟袖風帶起,飄飄蕩蕩垂落下來,露出了榻上女子衣衫不整的身影。那女子以爲瑟瑟要取她性命,嚇得只披一件紗衣,便從屋內衝了出去。

  瑟瑟低眸瞧去,見風暖懶懶地躺在地上,內裏衣服穿得還算齊整,看來和那女子還不曾成事。

  她盯着風暖迷濛的黑眸,才知他醉得不輕。室內桌上,擺着幾個酒罈,看來風暖灌了不少酒。習武之人,若是不想醉,喝再多的酒,也可以用內力逼出。而風暖,醉得如此厲害,看來他是故意買醉。

  是甚麼事,竟讓一向自持的他如此失態,瑟瑟猜想,那一定和情有關。

  “給他穿好衣服,帶他走!”瑟瑟冷聲吩咐道。

  北斗和南星依言,兩人一左一右架着風暖從室內走出來。

  一出走廊,瑟瑟就知今日他們不會輕易脫身了,因爲她清眸流轉間,已發現樓下大廳裏,坐着夜無煙。

  胭脂樓底層爲大廳,廳中間安置大小圓桌百臺有餘。西邊略微靠牆角的地方,還有專門搭建的戲臺,是爲樓裏姑娘們展示才藝而備的。此時,戲臺上,正有一位姑娘在彈着琵琶曼唱。

  夜無煙便坐在距戲臺最遠的靠窗處圓桌上。

  因胭脂樓大廳四面皆垂掛着滑如凝脂的蜀錦,淡粉、流紅、鵝黃、嫩綠,盡是香豔之色,是以,一身深紫色錦袍的夜無煙便格外搶眼,瑟瑟一眼便瞥見了他。

  一瞬間,瑟瑟心思急轉。

  很顯然,夜無煙的出現,絕不是巧合。

  這麼說,今日在香渺山,風暖雖明裏從他手中安然逃逸,但實際上,卻被他派人跟蹤了。他也許想要放長線釣大魚,抓到風暖背後之人。而她,竟然自投羅網。看來,她還是低估了夜無煙的心機和實力,這個男人不好對付。

  瑟瑟回首看去,見風暖醉得一塌糊塗。就算她再恨風暖,斷不會丟下他不管。當下,瑟瑟低聲對北斗和南星道:“小心,夜無煙來了!”

  不能退縮,只能迎敵。

  今晚,她要會一會這個戰功赫赫的璿王。

  不過,之前,倒要先裝扮一番,免得被他認出來。如何裝扮呢,瑟瑟正發愁,卻不想到了走廊拐角處,一身綠衣的夏荷姑娘正在等着她,見了她嫋嫋婷婷走上來,嬌笑道:“公子,您要走嗎,夏荷還沒好好伺候公子呢!”

  “夏荷姑娘,本公子這不是來陪你了麼?”

  瑟瑟調笑着用扇子托起夏荷的玉臉,惹得夏荷一陣嬌笑連連。她趁機滾到瑟瑟懷裏,和瑟瑟一番耳鬢廝磨,並不時在瑟瑟玉臉上偷吻一下。待到瑟瑟從走廊轉角出來時,已是一臉紅色脣痕,就是光潔的額頭上也未能倖免。此時,就算是爹孃站在她面前,怕也認她不出。

  夏荷瞧見瑟瑟一臉脣痕的樣子,忍不住掩脣而笑,從袖中掏出帕子,踮腳要爲瑟瑟擦拭。

  瑟瑟執住夏荷的皓腕,淺語道:“留着吧!”她早就瞧見夏荷紅脣上胭脂極厚,是以才讓她接近的,爲的就是這些脣痕,這就是天然的面紗。如今,怎能再擦去?

  夏荷姑娘自然不知瑟瑟心思,聽見瑟瑟所言,心中一陣愛意翻騰。只是簡單的三個字,“留着吧”,就讓她欣喜若狂。

  瑟瑟摟着夏荷,漫步從大廳中走過,瑟瑟身量比一般女子要高,男裝扮相風流倜儻,極是出塵。北斗和南星緊緊跟在瑟瑟後面,架着不斷囈語的風暖向門口走去。

  “這位公子,我家公子很想和您交個朋友,請公子賞臉。”胭脂樓門口,璿王府的金總管攔住瑟瑟,沉聲說道。

  瑟瑟微微一笑,清眸迅速掃了一眼外面,感覺到遠遠近近埋伏了不少精兵。看來,夜無煙對他們是勢在必擒了。

  瑟瑟挑眉笑道:“請問你家公子是哪位?”她故作不知問道。

  金總管指向窗邊圓桌上的夜無煙,道:“請!”

  瑟瑟摟着夏荷的細腰,一邊和她肆意調笑着,一邊向夜無煙走去。身後的北斗南星撇脣心想,還以爲老大不近女色,所以纔不許他們進青樓。敢情他們猜錯了,此時的老大,整個一好色之徒!

  瑟瑟放開夏荷,姿勢優雅地坐在夜無煙對面的雅座上,悠然淡笑道:“在下一無名小輩,不知這位公子何以要見在下?”

  “公子方纔一掌劈碎屋內紅柱,功力深厚,絕非一無名小輩可以爲之的!”夜無煙挑眉道。

  一頭墨髮在腦後鬆鬆束起,斜斜插着一支白玉簪,狹長鳳目眼角斜飛,脣角斂着若有似無的笑意。此時的他,不似回城時的戰袍加身,也不似夜宴上的盛裝宮服。此時的他,只是隨意的一件衣衫,看上去依舊風采卓然。

  瑟瑟黛眉一挑,故作驚異地問道:“不想在下方纔在屋內粗俗的一面,也被公子打聽到了,真是慚愧!”

  “在下很仰慕公子的武功,很想和公子交個朋友!”夜無煙悠然道。他的眸光從瑟瑟玉臉上掠過,看到瑟瑟滿臉的脣痕,眸中閃過一絲異樣。

  “交朋友,怕是在下高攀公子了。”瑟瑟淡笑道。

  “公子客氣了,本公子敬你一杯!”夜無煙話音未落,手指向面前的杯子輕輕一彈。

  瑟瑟但見眼前寒光一閃,通透的琉璃盞帶着緋紅色美酒直直向她襲來。

  瑟瑟沒想到夜無煙出手如此迅捷,不禁微微變色。她自知自己武藝精在輕功和暗器,定是不如夜無煙內力深厚。她不敢硬接,先用袖子輕拂酒杯,將杯中內力卸去,再伸手在杯底輕輕一託,端住酒杯一飲而盡。

  “在下謝公子好意,回贈公子一碟桃花糕!”瑟瑟低眸瞧見圓桌上一碟子桃花糕,笑吟吟說道。她伸指夾起桂花糕,一個接一個飛擲而出。她言笑晏晏,出手卻狠辣無情,自然是爲了今日在香渺山上他對她的無情出一口氣。她出手速度奇快,角度極其刁鑽,每一塊桃花糕都向夜無煙身上大穴飛去。

  她“暗器千千”的名頭可不是白得的,若要比暗器,她倒是真的不怕。

  夜無煙見一碟子桃花糕從不同的角度和方向朝他襲來,心中一凜。他沒想到對方這麼快還擊,起身躲閃,倒也能躲開,但是未免有些狼狽。只得伸袖一甩,迎了上去。

  “暗器千千,閣下莫不是名滿京師的纖纖公子?”夜無煙雙手左右開弓,用袖子將那些桃花糕盡數籠住,悉數倒在圓桌上。

  瑟瑟倒沒想到遠在邊關的夜無煙也聽過她纖纖公子的名頭,微微笑了笑,挑眉道:“不錯!”

  夜無煙冷冷拂了拂袖子,所幸桃花糕非利器,若是換成其他暗器,他這般躲法,勢必會受傷。剛思及此,便覺得右手一陣刺痛,低頭一看,右手指尖上隱有寒芒閃耀。

  夜無煙臉色一寒,厲聲道:“原來你在桃花糕裏嵌了銀針?”這桃花糕明明是早就擺在桌上的,他是何時將銀針嵌入的,莫非就是執起桃花糕的瞬間?速度如此迅捷,看來眼前之人是精於暗器之道的。

  “是又怎樣,是你太大意了!”燈光流轉下,瑟瑟淡笑道。她自知這個男人不好對付,是以,在拈起桃花糕的瞬間,便向裏嵌入了銀針。她知夜無煙今夜勢要擒她,她若想安然離去,必須有要挾他的條件。

  夜無煙身後的金總管見狀,正要出手,卻被夜無煙伸手擋住。他倒也不惱,挑眉笑道:“你以爲如此便能制住本王嗎?”夜無煙直接挑明瞭身份。

  雙方不用再躲躲閃閃,瑟瑟淺笑盈盈地說道:“這銀針上浸有劇毒,璿王不會沒有發現吧。三個時辰後,毒便會發作。若是你放過我們,解藥我自會派人奉上。”其實那銀針上並沒有毒藥,瑟瑟不是心狠手辣之人,不會用毒。此刻,瑟瑟只是在賭,她賭夜無煙不敢運功。

  “主子。”一側的金總管聞言,臉上早已沒了血色。

  夜無煙冷笑道:“本王怎麼沒聽說過,纖纖公子也精於用毒?”這話是明顯懷疑銀針是否有毒。

  “雖然不善於用毒,但是,也會視對象偶爾用之,像璿王這樣的大人物,小小的銀針怎能傷得了你,當然要用毒了。璿王若不信,不妨運功試試?只是一運功,毒就無解了。”瑟瑟哀嘆着說道。

  夜無煙負手立於瑟瑟身前,深幽如墨的目光靜靜地注視着瑟瑟。

  瑟瑟在他冷冽的眸光注視下,隱隱感到一股濃烈的S意將自己籠罩,壓得她心中極不舒服。眼前這個男人,再不是方纔的雲淡風輕,整個人似乎已經化成了一把冰冷的利劍,隨時都會要了她的命。

  瑟瑟仰着頭,保持着脣邊那抹淡淡的笑,但是,內心深處卻早已笑不出來。不過,她也明白,此時自己不能露出一絲膽怯之意,否則,一旦被他識破,事情必會不可收拾。

  僵持了好久,瑟瑟終於聽見夜無煙冷冷的聲音淡淡傳來,“好,我放你們走!”

  周遭S意頓散,瑟瑟心中一鬆,隱隱感到額頭冒出了細汗,這個男人,倒真是令人難以招架。

  “多謝,待我們安全後,我自會派人將解藥送到這裏來!”江瑟瑟帶領北斗南星和風暖向門外退去。

  夜無煙雙眉緊鎖,目光如炬般盯着他們,忽而開口道:“你記住,本王生平最恨人挾持,而你們已然挾持了本王兩次,下一次,本王不會再放過你們。”上一次是風暖挾持了伊盈香,這次是瑟瑟給他下了毒。這兩件事,大約是他回京後,最令他憤怒的事情了吧。

  胭脂樓門外的埋伏已然撤去,瑟瑟在大門口攔了一輛馬車,直向京城外馳去。

  風暖酒意還不曾醒,靠在榻上睡得正香,噴出的氣息裏,酒意濃烈。

  瑟瑟心中有氣,大夥兒爲了他,在生死邊緣走了一遭,他倒是睡得挺香。伸掌抵在風暖後背,運功將他體內酒意逼了出來。

  不一會兒,風暖悠悠醒轉,睜眼看到瑟瑟脣痕滿面的臉,一時有些怔忡。

  “你,你是誰?”風暖指着瑟瑟冷聲問道。

  瑟瑟從鼻孔裏冷哼道:“風暖,你還以爲在你的溫柔鄉麼?”

  風暖瞪大了眼睛,才知眼前這個滿臉吻痕的人竟是瑟瑟。見他提及溫柔鄉,忽想起之前一切,雙頰不禁微紅。

  “你爲何要這麼做?爲何要真的輕薄江小姐,爲何要到青樓買醉?”瑟瑟繃着臉,低幽的聲音裏寒意瀰漫。

  “公子,暖對不起你!”風暖抿嘴,卻是再不出聲。

  “爲何不說話!”瑟瑟冷聲再問。

  “公子,暖此刻心裏很亂,日後必會向你說明一切!”

  “你恢復記憶了?”瑟瑟淡淡問道。風暖今日行爲,太過怪異,所以她猜,他是恢復了記憶。

  “是!”風暖輕聲道。

  瑟瑟見他平日原本幽深犀利的黑眸此時一片黯淡,知他昔日的記憶必定很不愉快。莫非他和夜無煙有深仇大恨,所以當時纔會那樣對待作爲夜無煙側妃的她?若果真如此,真是僥倖。方纔在胭脂樓,風暖一直醉醺醺地垂着頭,沒被夜無煙看到真容。不然,今日他們肯定逃不出來。

  馬車不一會兒便出了京城,到了郊外。

  前方是一片黑壓壓的密林,瑟瑟叫車伕停車,四人下了車,給了車伕一把碎銀,將車伕遣了回去。

  瑟瑟回首望着緊隨其後的金總管道:“這是解藥,金總管接好。”

  素手從袖中掏出一個錦囊,向着金總管的方向投去。

  金總管唯恐囊中再有暗器,沒敢伸手接,刀鞘一伸,將錦囊挑住,跌落在寬袍之上。他小心翼翼地打開錦囊,卻只見裏面只有一張紙,用畫眉的黛青寫着四個字:銀針無毒。

  金總管微微一愣,待他抬頭,前方四道人影早已隱沒在密林之中。

  密林完全被黑暗籠罩,月色掙扎着從枝葉的縫隙間揮灑而下。四人在林中緩步走着,側耳傾聽着外面的動靜。很奇怪,金總管似乎並未帶人追來,瑟瑟這才鬆了一口氣,和風暖一道,將北斗和南星送到了安全之地。

  一番折騰下來,天色已到了亥正時分,眼前一片月華朦朧。

  瑟瑟不覺望向眼前那道瘦高身影,酒意一醒,此時的風暖,已恢復了一貫的冷然和淡定。她真難以想象,那個在香渺山上挾持她的那個人和眼前之人竟是同一人。

  風暖似乎感應到了瑟瑟的注視,回首望了她一眼,忽從袖中拿出一塊帕子,遞到了瑟瑟面前。

  瑟瑟有些愕然,良久才反應過來,自己臉上還遍佈着脣痕,頓時失笑,不曉得風暖是如何看她的,不會真將她當成了好色之徒吧。

  她抬頭望着他,月色透過疏枝碧葉打下重重陰影,一時看不清他的表情。她伸手接過他遞來的帕子,擦淨了面上的胭脂脣痕,露出一張清水芙蓉般的容顏。

  她將污了的帕子扔還給風暖,調笑道:“抱歉,弄髒了。”

  風暖不以爲然地收起來,卻忽然從貼身的衣襟裏又掏出一件物事再次遞了過來。

  淡淡月色下,瑟瑟隱隱看出那是像布一樣薄薄的東西,接到手中,纔看清是一副面具。

  “這是面具?暖,你怎麼知道我想要一個面具呢?”瑟瑟驚異地問道,欣喜地摸着手中軟軟滑滑的面具。

  很早以前她就想要一個面具,因爲裝扮成男子總不能像女子一樣戴面紗吧。可是,據說這玩意兒製作起來很麻煩,所以極其珍貴,市面上買不到。不知風暖從哪裏得來的。

  瑟瑟欣喜地將面具戴在臉上,尋到一處溪流,臨水照影。映着格外皎潔的月光,但見靜靜的溪流中,映出一張陌生的容顏,很普通的面貌,略帶一絲英氣。但,面具終究是面具,表情很是僵硬,若是明眼人,還是會一眼看出她是戴着面具的。不過,瑟瑟已經很滿意了。

  “暖!真沒想到,你能找到這樣的寶貝兒。”瑟瑟一邊整理着被風吹亂的頭髮,一邊微笑着說道。望着風暖雙眉間的鬱結,瑟瑟知道,風暖雖然沒有戴面具,但是她卻一直沒有看到真實的他。

  她站起身來,在山崖之上,眺望緋城。

  此刻的緋城正在沉睡之中,有別於白日裏的繁華,夜間的緋城,別有一番風致。星星點點的燈光閃爍着,迷離着,與夜空中的星辰互相輝映。很少從這樣的角度俯瞰緋城,瑟瑟心中湧起一絲別樣的感覺,這樣美麗的都城,或許,幾日後,她便要離開這裏了。

  “暖,我們一起去遊蕩江湖,可好?一起去觀蒼山霧海,一起去塞外踏雪,一起去滄海泛舟,怎樣?”瑟瑟回身問道。她想好了,璿王退掉了他們的親事後,她要出去見識一番。如若有風暖在身邊,不管面對甚麼樣的危險,她都不怕了。

  不想風暖聽到瑟瑟的話,極是詫異,似乎沒想到她會有此一問。

  “你不是要娶江家小姐嗎?怎的還有工夫到江湖去闖蕩?”風暖沉聲問道。

  “娶是自然要娶的,但是不急,反正她現在貞潔已毀,璿王不會要她,別人也不會要她的。我到江湖上歷練一番,再回來娶她也不遲!”瑟瑟似笑非笑地說道。

  原以爲風暖會欣然同意她的建議,不想他皺了皺眉,良久開口道:“公子,風暖怕是不能陪你去了!不如,讓北斗和南星陪你去吧!”

  “爲甚麼?你還有別的事情嗎?”瑟瑟清聲問道。其實她心裏早就猜到,恢復記憶的風暖,他是不會跟她走的。在那段失去記憶的日子裏,她或許是他生命裏最重要的人,可如今,她再也不是了。

  這是她認識風暖後,他第一次拒絕她的要求。瑟瑟很好奇,風暖到底有着怎樣的過去,只是他不願意說,她也沒有問。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祕密,就如同她,她是江府小姐的事,也是她不願意說的。

  “好,可是,暖,你答應我,日後不再喝酒。你可知,今晚何其兇險,我們都差點兒落到璿王手中。”瑟瑟真心地說道。

  “好,我聽公子的!”風暖沉默了一瞬,又沉聲道,“公子,日後我不能跟隨你了,你的救命之恩,只能來日再報了。”

  風暖說這話時聲音裏滿是歉疚,然後轉身頭也不回地走了。

  瑟瑟望着他高大俊挺的身影漸漸沒入幽深的林子裏,一時間心頭滿是悵然。她感覺到風暖似乎是有甚麼事情要去做,她日後要見他,怕是不易了。也罷,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

  只是,她心頭還是湧上來一陣淡淡的失落。眼見得月影西斜,瑟瑟施展輕功,直接向香渺山寒梅庵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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