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沈宛偏頭，一旁果真停着一匹馬，已經被幾個侍衛制服，牢牢按在原地。
那男子走過去，牽過繮繩，低頭檢查了一番平靜下來的驚馬，抬起臉來時，沈宛敏銳地捕捉到了他臉上一閃而過的陰鷙。但那表情瞬息即收，快得沈宛都疑心自己看走了眼。
男子上前，再次鄭重道：“姑娘可有事？”
沈宛搖了搖頭。
男子點點頭，道：“在下白允之，不知姑娘是哪位府上的小姐？既是在下的馬驚了小姐，理應上門賠罪纔是。”
一旁的沈力上前道：“相府公子，白允之？”
白允之眯了眯眼，笑得無害，“正是不才在下。”
方纔還凶神惡煞的幾個侍衛對視了一眼，悉數乖覺地往後退，退到了沈宛身後。沈力道：“大小姐，老爺還在府中等着，咱們還是先回府吧。”
沈宛直覺有哪裏不大對勁，但眼下也不是甚麼問話的良機。她想了想，重新看向白允之，禮貌道：“在下順遠侯府，沈宛。”
白允之眼中光彩閃了閃，低聲重複了一遍：“原來是順遠侯府的女兒。”
此處離城門已經很近，白允之道：“可要在下送小姐回府？”
馬車已壞，坐不得人，沈力不等沈宛回話，扶着沈宛上了自己的馬，自己步行。
沈宛只好道：“不必了。”
白允之點點頭，倒是也沒有強求。他從其他侍衛手中牽過自己的馬，溫柔地摸了摸馬頭，道：“那在下先告辭了，來日登門賠罪。”
沈宛點了點頭。
直到一行人的蹤影消失在了視線中，白允之將手在馬嘴邊抹了一把，湊到鼻下聞了聞，臉上神色冷了下來。
小乖向來性子溫和，從未有過今日這樣的表現。沒來由的驚馬，原來是有人動了手腳。
沈宛一行人尋了一條僻靜的路，繞到了侯府正門口。
她抬頭一看，“順遠侯府”的牌匾熠熠發光，高牆大院，甚有氣度。
沈力扶着她下了馬，沈宛又想起了困擾自己多時的疑問，道：“那白允之，是甚麼人？爲何你方纔怪怪的？”
沈力看了她一眼，剛準備開口，可管家已經從大門口出來，口中叫着：“大小姐回府了！”剛要出口的話便憋了回去，他避開了沈宛的視線，欲言又止。
沈宛心中更疑惑了。
但此刻由不得她操心這些。
管家是個胖胖的中年男子，姓劉，是個人精。他瞥了一眼沈宛，發現她幾乎沒有行李，便在前面引着笑道：“大小姐快隨小人進來，侯爺和夫人，二小姐都在廳中等着呢，府中一切都已安排妥當。”
他有些過度熱情，沈宛很不習慣，客套了兩句，稍保持了些距離，隨着他去了正廳。
果真如劉管家所言，廳中熱鬧得很。
坐在上首的中年男子長相周正，頗有幾分書卷氣，想來便是她那爹爹了。而他身旁的太師椅上坐了個婦人，穿着華麗，臉上妝容得以，頗有幾分貴氣。應當是下人口中的夫人，秦芷蓉。
那夫人旁邊還站着個妙齡少女，身材纖瘦，長了一張娃娃臉，甚是可愛，應當便是她的二妹，沈容容了。
沈家家貧，但沈伯遠是個讀書人，孫氏跟在他身旁，也習得一些禮儀，雖沈伯遠不在，卻也日日教導沈宛的。
她上前盈盈一福身子，道：“女兒見過侯爺，見過夫人。”
秦芷蓉面露驚訝。
本以爲會是個鄉野女子，未見教養，沒成想，竟還頗有幾分知書達理的樣子。而一旁的沈容容在看清她的臉後，眼中迅速閃過一抹妒色，但藉着低頭的姿勢迅速掩藏好了。
沈伯遠“哎”了一聲，語氣隱隱有些顫抖。
他上前扶了沈宛一把，看着她與孫氏相似的臉，眼中隱隱有些溼潤，道：“阿宛，當年爹爹走時，你才兩歲。這麼多年過去了，是爹爹不好，竟會失了記憶，讓你和你娘過了那麼多年的苦日子......”
沈宛心中也是唏噓。
論起來，孫氏纔是最苦的那個。
她看了一眼沈伯遠臉上的悲痛神情，不似作僞。孫氏時常提起沈伯遠，印象中的他，就是個重情重義，上進又堅持的人。
所以，纔會在恢復記憶後，還能想起來在鄉下的妻女。
她安慰沈伯遠道：“孃親常說起爹爹，最重恩情。孃親知道今日，只會替爹爹高興。”
沈伯遠點點頭，掩去眼中淚光，道：“她最是良善。”說完這一句，他肩膀抽了一下，竟似難以剋制。
秦芷蓉上前道：“好了老爺，你也不是有意將他們母女留在鄉下受苦。如今阿宛回來了便好了，日後我們一家人，好好過日子，啊。”
一旁的沈容容也上前道：“早就聽爹爹說，大娘是個美人，如今看姐姐長相標緻，果真不假。姐姐，我帶你去看看你的新房間吧。”
這沈容容着實熱情，也不待她回答，拉着她的手就往一旁的院子裏跑。沈宛跟在她身後穩住了腳步，進了個小巧的院落。
門口已經有下人候着了。一個丫鬟一個小廝，站在門口恭恭敬敬喊“大小姐好”。
沈宛有些不習慣，點了點頭，跟着沈容容進了門。
這房間比起她在鄉下的小土屋，大了兩倍，且裏面陳設精美，傢俱一應俱全，便是靠窗的梳妝檯上，也擺滿了時下流行的梳妝用品。
沈容容打開衣櫃，道：“這是孃親特意讓人趕製的，姐姐看看可喜歡？”
沈宛看了一眼，衣櫃裏面疊放着好幾套衣服，各種花色都有，可見是用了一番心思的。
不必說，這些細節，必定是秦氏這個女主人着人操辦的。由此看來。秦氏母女對她這個前妻之女的重視程度，倒有些超乎她的想象了。
沈容容道：“姐姐以前的舊衣都扔了吧，如今在京城，不流行那些的。”
這話卻聽了有些刺耳。沈宛回頭，正對上沈容容笑意盈盈的娃娃臉，笑容純真極了。她暗道自己必定是多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