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臉咋還麻了呢?
我學他的樣子捏自己手指,納悶爲啥捏完小孩兒就不鬧了。
蔡爺爺說他是在捏邪氣,得有老仙兒助力才能捏走。
更有一回過年前爸爸讓我給蔡爺爺家送去一盆子鮮活的蠶蛹。
這東西是我們當地的一道美食,年節時家家戶戶飯桌上必不可少的佳餚。
我送去時見盆裏的蠶蛹頂着深色的小腦袋尖兒還在亂動,就和蔡爺爺說先不要喫它們,等兩天再喫吧。
蔡爺爺點頭吩咐蔡姑姑把那盆蠶蛹端到了後屋,他留我在裏屋背了會兒古詩詞。
要走時蔡姑姑想去給我抓些糖果拿回家,結果她去到後屋就喊道,蠶蛹不見了。
我跑過去一看,甭說蠶蛹,連我端去的盆子都沒了。
那是冬天,農村的窗戶外都封的塑料布,不存在誰跳窗戶進去偷走蠶蛹。
於是那盆蠶蛹就在我們的眼皮子底下憑空消失了。
正好他家後屋供奉着白仙奶奶牌位。
蔡爺爺就上香問了問,轉身跟我說沒事兒,是老仙兒給搬走了。
我問蔡爺爺搬到哪裏去了?
蔡爺爺就說是放生了。
放去哪了?
誰也不知道。
這事兒至今想起仍是我心頭的疑團。
那幾年看得多了,疑問自然就多,蔡爺爺有時解釋的我也聽不懂。
但我很少會去追問。
幼時喫百家飯的經歷讓我懂得少說話別惱人。
同長輩相處,大多時都是他們怎麼說,我就怎麼聽。
熱鬧也是偷偷地看,看完我就蹲在蔡爺爺家的院裏玩長長短短的草棍。
“應應,你這擺的是卦啊。”
蔡爺爺送走事主回來就對着我的草棍驚訝,“初六,九二,六三,六四,九五,上六……”
他皺起眉,“坎卦,有險,兩坎相重,險阻重重,一輪明月照水中,只見影兒不見蹤,愚夫當財下去取,摸來摸去一場空,這卦是你自己打出來的?”
“擺的,我從您看的書上學的。”
我見他神情嚴肅就跟着緊張,“書上面有很多這種圖,蔡姑姑說那叫啥卦爻,我就瞎擺了一個,蔡爺爺,您要是不高興,我以後就不玩了。”
蔡爺爺搖頭,剛要開口,一陣風吹散了草棍,我下意識的護着,攏好後草棍還是亂了,只得重新又擺了一種看起來差不多的,蔡爺爺見狀反倒笑了,“變了,九二變卦,變水地比卦,即使坎中有險,亦無大礙,順風行船撒起棚,上天又助一蓬風,不用費力逍遙去,任意而行大亨通啊。”
見我莫名,蔡爺爺摸了摸我的頭,“應應,人不怕有挫折,你是喫這行飯的料,要不是我女兒已經得到仙家開示,我真想將堂口傳給你,菩薩再來,你心有大善,踏道後何愁不能有大作爲啊。”
我對作爲啥的還理解不到。
感興趣的點反而是蔡爺爺口中的數字。
初六九二都是甚麼意思?
蔡爺爺耐心教我,那是數卦。
每卦六爻,長一是陽爻,念九,斷開的短一是陰爻,念六。
從下往上數,最下面的是第一爻,陽爻就唸初九,陰爻就唸初六。
然後九二或是六二根據陽爻陰爻的數上去。
最上面的第六爻稱爲上,陽爻就是上九,陰爻是上六,每爻都有其爻辭。
漸漸長大的我不但學習了這些知識,還懂了再來人的涵義。
佛家有一種說法叫倒駕慈航,乘願再來。
意思是成佛的菩薩又重新回到人世修行,感化衆生。
我自然沒那境界。
真正的再來人是沒人能知道的。
也不會讓人知道。
蔡爺爺後來也說,他認爲的再來人,可能做着各種行當,有着各種性格,市井之中比比皆是,縱使苦難,亦懷悲憫之心,便爲菩薩示現。
套在我身上則是因爲我媽懷我時曾做過算是神奇的胎夢,蔡爺爺便給了媽媽這個說法。
除了討口彩,主要原因是爸爸求子心切,蔡爺爺想讓爸爸更接納我。
說白了,我的再來人身份倒不如說是蔡爺爺對我的期許。
他還特意交代我的父母,不要在村裏宣揚這件事,我究竟會給萬家帶來何種福氣,時間會去驗證。
如果傳了出去,人多嘴雜,傳一傳就亂了,村裏人別以爲我是啥神佛轉世,再來給我上香叩拜,那不但會鬧出笑話,也影響我們家的自身福報。
這話並非無稽之談,我們鳳清村向來人傑地靈,村裏除了有堂口傳承的蔡家,曾經還出過一個女道人。
她不但是蔡爺爺的童年好友,還是真正的天賦異稟之人。
聽說她五六歲便具有神通,能一眼就斷出來人的壽路財運。
村裏人在那時都將她奉爲神女活菩薩,給她燒香叩拜,可她的家人都接連遭遇不幸。
最後她孤身離村,從此渺無音訊。
有她這前車在前,我這後鑑的就被保護的很好。
十三年來,我算無波無瀾的長大。
不過我除了對陰陽知識好奇好學,懂點書面知識,真沒看出自己有啥別的特殊能力。
同那位在村裏留下傳奇經歷的女道人比起來,我不值一提。
“啊—!!”
狼嚎般的慘叫拉回我的思緒。
抬眼已經到了李爺爺家周圍,烏泱泱的村民將李家裏三層外三層的包裹,熱鬧程度堪比大集。
“我的天,叫上了誒!”
聽到慘叫村裏人無一不是咧嘴,“裏面是不是幹起來了?!!”
“讓一讓!”
爸爸撥着人羣帶我朝着大門口擠着,“讓開點來!”
我越走越難受,“爸,我臉麻。”
“啥?”
爸爸不解,“臉咋還麻了呢?”
“哎喲喂長林呀,你可別往前擠了!”
旁邊崔爺爺應聲就道,“你靠前兒你也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