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這……這不是王哥的老婆誤會了嗎?”我陪着笑,頭不自覺的低了低。
王哥就是那天在包間裏對我動手動腳的那個光頭男,自己猥瑣,還把我害成這副模樣,真是越想越生氣。
“是嗎?”他吐出一口煙氣,飄渺的煙霧下,那張臉顯得更加英俊了。
他臉上帶着似有似無的笑,這笑容讓我有些心慌,我搓了搓手,乾笑着點頭道:“是……是啊,王太太她太敏感了,我不過是陪王老闆喝了杯酒,她就誤會了,非說我對王老闆有甚麼非分之想……我……我哪兒敢對王老闆有甚麼非分之想啊?譚少您是知道我的,我這人最有自知之明瞭。”
譚以琛被我這句“自知之明”給逗笑了,他抖了抖香菸上的菸灰,細長的眸子,越發的深邃。
“所以呢?”他勾着脣,說話的語氣染着幾分不易令人察覺的輕蔑。
那一瞬間,我感覺我就想一個我像一個跳梁的小丑,竭盡所能的展示着我的醜惡和滑稽,而他則是高高在上的看官,他一眼便能看穿我隱藏在小丑面具下的所有卑微和可憐,可他不說破這一點,他睥睨着眸子冷冷的看着我,無形的逼着我讓我把我的卑微和可憐演給他看。
我能怎麼辦?我只能按照他的意思去演,尊嚴這種東西,說有就有,說沒,它其實也就那麼沒了。
“所以我想……您能不能跟王太太解釋一下……”我繼續笑着,儘管此時此刻我其實很想哭,可我必須笑,我不是傾城紅顏,眼淚沒那麼值錢,想討口飯喫,只能賣笑:“我跟王老闆真沒那回事兒……您看現在這事兒鬧的,新聞報紙滿天飛的,這……這影響多不好……”
聞言,他眼底的笑意越來越深了。
有些人笑,會讓你鬆一口氣,而有些人笑,則會讓你的整顆心臟都跟着揪緊。
譚以琛屬於後者。
“爲甚麼?”幾分鐘的沉默後,他忽然抬眸凝向我,清冷着調子問道。
我答不出來了,是啊,他爲甚麼要幫我呢?就因爲那天是他把我帶過去陪場的?
我要是這麼回答的話,他肯定會說:你完全可以不去啊,我又沒逼着你去。
他們這些有錢人,就是這麼的不要臉,你不屈服於他們的Y威,他們會覺得你二百五,必須得給你點兒顏色看看,你屈服於他們的Y威,他們又覺得你賤,沒骨氣,因此打心眼裏看不起你。
我大概也是被逼得走投無路了,所以徹底放棄掙扎了吧,我把柺杖往地上一扔,站直了身子看向譚以琛。
“譚少,您是不是覺得我挺下賤的。”我問他。
譚以琛估計沒料到我會這麼問,他稍微愣了一下,俊美的臉上顯出幾分驚愕來。
我能感覺到他的尷尬,也許教養極好的他,即便再看不起一個女的,也不會指着這個女人的鼻子罵人家下賤。
於是我笑了,笑得又難看,又絕望。
“我也覺得我自己挺下賤的。”我繼續說,說話的時候,心裏莫名的升起了幾抹自我作踐的快感。
譚以琛沒有說話,他沉眸凝着我,五官分明的臉依舊冷若冰霜,讓人很難猜出來他此刻在想甚麼。
“可是。”稍作停頓後,我抬起頭來,對上他漆黑如玉的眸子,笑顏如花:“我們要是不這麼下賤的話,怎麼能襯托得出來你們的高貴呢?”
這一次,我又把他給逗笑了。
我想我應該是個合格的小丑,你瞧,我把主子逗笑了兩次。
“你真有意思。”輕笑過後,他拿菸頭指了指我,骨節分明的五指,在香菸的襯托下,越發的修長。
我也跟着笑,右腿骨折處傳來撕心裂肺的疼,我有點兒後悔自己剛纔爲了耍酷把柺杖扔掉了。
“回去養傷吧。”大概是看到我額角密密麻麻的冷汗了吧,譚以琛對我揮了揮手,示意讓我回家。
我聽他這口氣,好像有點兒要幫我的意思,於是我急忙問道:“那……那王太太的事兒……”
我話剛說了一半兒,他便冷聲打斷了我:“我讓你回去養傷,聽不懂嗎?”
聞言,我愣了兩秒,然後慌忙答謝:“好!好!謝謝譚少!謝謝!”
三天後,有關我的負面新聞統統被撤了下來,取而代之的,是各個網絡大咖,新聞記者爲我寫的洗白新聞,說甚麼那天被捉姦在牀的女人只是長得像我,而且那圖片很明顯是P出來的,爲的就是打壓我這種即將出道的小女星……總之那些洗白新聞說的像模像樣的,要不是故事的主角是我,說不定我也要上網給這位受了不公平待遇的小女星加油助威了。
很多年後,我問譚以琛:你當年爲甚麼要幫我?就因爲我逗笑了你嗎?
他點了點頭,肯定了我的看法:嗯,就因爲你逗笑了我。
那一刻,我的心突然冷了……我突然間明白:原來這世上,真有等級這一回事兒。
原來等級之間的差距,竟可以如此觸目驚心。
你能活下去,也許只是因爲,你在合適的地點,對着合適的人,講了一個他覺得好笑,可你卻完全笑不出來的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