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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是個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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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我要被送走了

我急急忙忙地走了幾步,還沒張開嘴,忽然看到窗外的玻璃上印着一張人臉!

那臉緊緊貼在玻璃窗上,鼻子都被擠的扁平,好像一張被摔爛的柿餅,還往下流着汁水。

我瞪大眼睛盯着窗戶,大姑發現了我的異樣,小心地扒拉我一下:“你,又看到了甚麼?”

我看到了一張臉,哦不,是一個人,他就像是一隻大蜘蛛一樣,張牙舞爪地順着玻璃窗向樓上爬去。

“有個人......”我叫起來:“他爬上樓了!”

衆人愣了一下,牀上的奶奶慘叫了一聲:“小凱, 小凱還在樓上!”

大伯他們推開我,扶着奶奶往樓上跑。

我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窗外,忽然又是一個黑影滑過,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咣的一聲巨響,樓上傳來了奶奶撕心裂肺的尖叫聲:“小凱啊,我的孫啊!”

哥哥從樓上摔下來了,摔斷了腿,送到了鎮上的醫院裏,小命是保住了。

這次,奶奶終於下定決心把我送走。

雖然她沒說,但是我心裏明白。

很久沒有下牀的奶奶拖着病怏怏的身體做了一頓豐盛的晚餐,有雞有鴨還有我喜歡的大蝦。

她一個勁地給我夾菜讓我多喫,我喫的都堆到喉嚨口了,實在是喫不下去了。

奶奶還給我買了一條小花裙子給我穿上,在我的小書包裏塞了一些餅乾和巧克力。

奶奶做這些的時候,大伯他們一直都在門口等着,大姑還不耐煩地催促着奶奶說:“媽,差不多了,再磨蹭的話時間就過了!”

“是啊,又不是把她隨便扔了,好容易有人願意收留她。”

“就是,東村看墳場的戚老七,聽說命硬着呢,剋死老婆,兒子也常年生病,跟這丫頭有得一拼。”

“可。”奶奶轉過身去看着他們:“這樣的人,爲甚麼會收留丫頭?”

“這誰知道,肯定是看她命硬,反正他也不怕被克。”

“媽,別瞎擔心了,那戚老七脾氣古怪的很,定好醜時過去,也就是凌晨兩點,過了這個時間,他可不收了!”

大伯走過來,一把拉住我的衣領就把我往外面拉:“媽,快走吧,別耽誤了!”

於是,奶奶牽着我的小手上路了。

東村在一座叫做娘娘山的東邊,奶奶帶着我走在大梗上,四周都是大片的麥苗,空氣裏瀰漫着麥苗的清香。

我從來沒有夜裏這麼晚還在外面,農村晚上都沒有燈,只有空中慘白的月亮照明。

我走的腿都酸了,放慢了腳步,奶奶就拖着我走。

黑漆漆的夜裏,忽然有一陣細微的歌聲從我身後傳了過來。

我好奇的轉頭看了一眼,一個穿着紅襖子的女人懷裏抱着一個孩子坐在田埂上,一邊輕聲唱着歌一邊哄着孩子。

慘白的月光照在她的紅襖子上,鮮亮鮮亮的。

她唱的還挺好聽的......

“小囡囡,喫團團,阿孃給你紅被單......”

“丫頭。”奶奶拉了我一下,一臉奇怪的看着我:“怎麼站着不走了?”

“奶奶。”我指了指那個紅襖女人的方向:“那裏有個女人在哄孩子。”

奶奶一把拽住我的手,她的手指頭直哆嗦:“別看,閉上眼睛跟我走!”

爲甚麼要閉上眼睛,那我就看不見了啊。

奶奶拉着我走的飛快,我一路小跑着有點上氣不接下氣了。

“好囡囡,水潺潺,阿孃做的年糕粘......”

那個女人的歌聲一直跟着我們,我忍不住悄悄回頭一看,明明我們已經走了很遠了,可那女人還是坐在離我們一小段距離的田埂上,背對着我們抱着孩子,輕輕晃着身子哼着歌。

奶奶的手心都是溼的,全都是汗水,我心裏也有點害怕,緊緊握着奶奶的手,不敢再回頭了。

可是無論我們走的怎麼快,那女人的歌聲始終漂浮在我們頭頂上。

奶奶走的越來越急,我聽到她喘着粗氣問我:“那東西還在嗎?”

“她在那邊田埂上。”我小聲回答。

奶奶乾脆抱着我一路狂奔,整條大梗上回蕩着奶奶的喘氣聲和那陣幽幽冷冷的歌聲。

終於到了東村,還沒進村子我就看到了一個破舊的小院子。

“到了。”奶奶擦了一把額頭上的汗珠,我也飛快地回頭看了一眼。

“奶奶,那個抱孩子的女人不見了。”

奶奶長舒了一口氣,放下我,在院子門口站住了。

院子是獨門獨戶的,木籬笆差不多都壞了,風一吹,籬笆門就被吹的咣噹咣噹響。

院裏種着一棵大槐樹,明明是秋天了,可那葉子還是厚厚的,左一層右一層,把本來就黑漆漆的小院子籠罩的更黑了。

站在門口,一股黴味和冷颼颼的氣息就撲過來,我不肯進去,奶奶硬拖着我走進了小院。

院裏三間屋,只有一間是亮着燈的。

別人家的燈都是白色或者橘黃色的,可這屋裏的燈卻是紅色的,燒的還是煤油燈,那猩紅色的火苗在黃不啦嘰的玻璃燈罩裏跳躍着。

“請問。”奶奶緊緊握着我的手小聲問:“屋裏有人嗎?”

忽然,從院子裏的一角傳來了咳嗽聲,我順着聲音看過去,只見在那棵大槐樹底下還蹲着一個人。

這裏實在是太黑了,我看不清他長甚麼樣,只看到黑乎乎的一團,然後一股嗆人刺鼻的煙味順着風飄過來。

奶奶也被嗆的咳了好幾聲才問:“請問,是戚老七嗎?”

蹲在大槐樹下的人站了起來,慢慢走出了樹蔭 ,我這纔看到了他的樣子。

他好瘦啊,瘦的就像是一根竹竿挑着一個腦袋,腦袋上亂蓬蓬的頭髮,像是田野裏的一蓬亂糟糟的雜草。

他穿着一件黑色的對襟褂子,很單薄,風一吹過來,他細樹枝一般的腿上的褲管都在隨風飄蕩。

我有點害怕, 躲在了奶奶身後。他手裏拿着菸袋鍋在樹幹上敲了敲,猛吸了一口又向我們走過來,把我從奶奶身後拽了出來。

別看他瘦,他的手像鐵鉗一樣,捏的我的手腕好疼啊。

他彎着腰,昏黃的眼珠緊盯着我,有點像娘娘山上的土狼。

他粗糙的大拇指和食指捏着我的骨頭搓過來搓過去,疼的我差點哭出來了。

他搓了好一會,忽然咧開嘴巴嘿嘿笑了一聲。

“好一身邪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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