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一篇上等作品
這位張大人不貪財或許是真的,但也絕不像世人所說的那樣清高。
自古名利不分家。
貪財和貪名並沒有本質上的區別。
楚天行侃侃而談,卻沒有發現周圍的氣氛變得有些古怪。
就在這時,一道憤怒的聲音響了起來。
“你小子說誰是冤大頭!”
伴隨着這道聲音,就見之前那一臉跋扈的公子,正一臉鐵青地走了過來。
“今天你要不給我們一個交代,就休想離開!”
王家少爺揮了揮手,跟隨的家丁瞬間將楚天行這邊圍了起來,臉上全是猙獰之色。
見狀,冬兒一臉焦急,死死地抓着衣角。
楚天行卻面色如常,輕輕吹了吹茶水,淡淡道:
“交代?你要甚麼交代?”
“自然是你嘲笑我是……是冤大頭的事情!”
王家少爺臉上閃過一抹尷尬,目光卻依舊兇狠。
然而還沒等他把話說完,楚天行的聲音便飄了過來。
“你禮物沒送出去,關我屁事!”
“你!豈有此理!”
王家少爺被話一噎,冷笑道:
“看來,你是很有自信能送禮物進去咯!我們大家……”
“我送不送進去,又幹你屁事!”
楚天行打着哈欠,翻了一個大大的白眼。
聽到這裏,周圍不知誰突然傳來了“噗嗤”一聲,頓時引發出一陣輕笑。
是啊,這個年輕人話糙理不糙。
原本送禮就是各家自己的事情,你送不出去禮物,還不興讓人說了。
“你……你……”
李家少爺氣得面色漲紅,他橫行徽州這麼多年,還從未受過這麼大的羞辱。
他狠狠盯着楚天行,突然露出一抹不懷好意的笑容。
“不如我們來打個賭如何?如果你今天能讓張大人收下這京墨,這張五百兩的銀票就是你的了!”
王家少爺話音剛落,周圍一片譁然。
人們覺得這王家少爺的主意當真缺德。
誰都知道張大人最討厭的就是這個,而且你剛纔明明都被掃地出門了。
這時候讓別人去送,不是在爲難人嘛!
“怎麼,不敢嗎!要是不敢的話,就給老子滾回去,別在這裏丟人現眼了!”
王家少爺洋洋得意,自以爲又找回了場子。
“你的意思是,只要那位張大人,收下京墨,就算我贏?”楚天行輕笑道。
“沒錯,哪怕收下一顆墨渣呢,就算數,怎麼樣,你敢嗎!”
望着這一幕,周圍人暗自搖頭。
王家少爺這明顯是惱羞成怒之後,起了故意戲弄的心思。
這要真應了下來,挑戰失敗事小,萬一惹怒了張大人,怕是要吃不了兜着走。
就在所有人都以爲楚天行會拒絕的時候,卻見他笑了起來。
“白送上門的銀子,幹嘛不要!”
說着,朝周圍拱了拱手:
“不知哪位可有紙筆?”
“我這裏有!”
楚天行話音剛落,就有人走了過來。
“這是珞璜紙,還有上等的狼毫筆,我王老五願助小兄弟一臂之力!”
“多謝!”
楚天行點了點頭。
將毛筆沾滿京墨,開始在珞璜紙上寫了起來。
衆人一下子全都圍了過來。
隨着墨水在紙上化開,有人將上面內容讀了出來。
“山不在高,有仙則名。
水不在深,有龍則靈。”
“他這是要作詩?”
大楚文風鼎盛,能來這邊給張大人賀喜的,大多對於詩詞,還是識貨的。
這兩句一出,已經讓在場之人,目光有了變化。
“斯是陋室,惟吾德馨……”
這邊楚天行又寫下一句,衆人眉頭微皺。
“似乎不是詩,莫非是詞?”
“苔痕上階綠,草色入簾青。
談笑有鴻儒,往來無白丁。
可以調素琴,閱金經。
無絲竹之亂耳,無案牘之勞形。”
隨着筆墨展開,在場衆人,不時微微頷首,全都被帶入了楚天行所描繪的意境當中。
尤其是文中描繪景色,與眼前這立鶴亭竟完全一致。
他們看向楚天行的眼中,不禁露出震驚之色。
難道這是他即興之作?
看着衆人那驚訝的目光,冬兒眼中滿是星星,看向楚天行盡是崇拜的神色。
我就說嘛,少爺本來就很厲害的!
果然如此!
楚天行寫得並不算快,衆人卻很有耐心。
直到最後一句,“孔子云‘何陋之有’!”出來之後,所有人才如夢初醒,臉上盡是陶醉之色。
短短八十一個字,猶如八十一柄利刃,直指人心。
那位張大人是不喜歡京墨,可任何一個讀書人,對於好文章的喜愛,卻發自本能的。
或許也只有通過這個方法,才能讓張大人愛屋及烏,從而接受這由京墨書寫而成的作品。
短短時間,不但想到了辦法,而且還一氣呵成,寫出了這可堪傳世的名篇。
一時間,人們看向楚天行的目光就完全不一樣了。
此子有大才啊!
“敢問公子,此文喚作何名?”
旁邊提供紙筆的王老五,朝楚天行行了一禮,神態恭敬。
“陋室銘。”
楚天行摸了摸鼻子,心中絲毫沒有剽竊詩詞的羞恥感,反倒有了一絲釋然。
他一直不明白當初上學背這種東西到底有啥用,現在似乎找到了答案。
果然是學以致用啊!
他將寫好的東西遞到王家少爺面前,攤手道:
“行了,給錢吧。”
此時,衆人看向王家少爺,表情都變得玩味起來。
原本有幾個與王家少爺關係交好的,也漸漸和對方拉開了距離。
沒辦法,實在太丟人了!
感受到周圍的目光,王家少爺臉上神色變幻,心中一橫,咬牙道:
“你以爲你是詩仙啊,隨便寫一個狗屁不通的文章,就想騙本公子五百兩銀子?做夢!”
說着,直接將文章扔在了地上,還使勁踩了兩腳。
望着這一幕,周圍一陣喧譁。
不少人臉上都閃過一抹怒意。
可一想到李家少爺的家世背景,不由都忍了下來。
這篇文章固然精彩,可誰也犯不着爲了一個不相干的人,得罪這位紈絝子弟。
“早知道你會如此,罷了,就當遇到瘋狗了!”
楚天行搖了搖頭,便帶着冬兒從人羣中走了出去。
白家的賀禮,那位張大人多半是看不上的,與其在這裏浪費時間,還不如回去睡個回籠覺呢。
要不是因爲缺錢,他才懶得搭理這貨呢。
只是可惜了那五百兩銀子啊……
楚天行走後沒多久,一陣馬蹄聲便在街邊響起。
一個身穿官服的中年人,神色匆忙地趕了過來。
看到來人,王家少爺臉上露出一抹狂喜色,連忙跑了過去。
“小姨夫!您怎麼來了!”
中年人淡淡“嗯”了一聲,目光卻在四下尋找着,口中喃喃道:
“文章呢,文章在哪裏!”
“小姨夫,您在說甚麼文章?”
王家少爺臉色一僵,心中突然升起一抹極爲不好的預感。
“哎呀,就是那篇叫甚麼……對了,叫《陋室銘》,在哪裏!快給我找來!”
林邈一臉焦急。
這幾日爲了給座師張國泰祝賀喬遷之喜,他絞盡腦汁,也是一籌莫展。
自己這位恩師,一輩子淡泊名利,唯獨對文章詩詞極爲喜愛。
今早他剛起牀,就聽下人們來報,說這邊出了一篇傳世文章,便快馬加鞭趕了過來。
如果能拿那篇文章給老師賀喜的話,那絕對是上上之選了。
林邈來回尋找,很快就看到旁邊備好的筆墨紙硯。
往下一看,一卷珞璜紙就在自己外甥腳邊,上面還有幾道腳印。
“閃開!”
林邈翻身下馬,小心翼翼地將紙張撿起,緩緩打開。
下一刻,只見他身子一震,臉上露出一抹狂喜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