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諸位,如今國本已固,名正言順,是戰是和,可以好好議一議了吧?”
太后聲音輕緩,卻讓人不敢錯漏。
是戰是和,關係到國之重本,此事重大。
隨着朱正的目光尋去,站於右側的閣老陳循站了出來。
“太后,依臣所見,瓦剌如今傾巢而出,來勢洶洶,勢要破我國都,怕是沒有一點和的可能。”
“唯有一戰!”
聲音沉了些。
主戰派陳循話音剛一落下,主和派便有人沉不住氣了,急切出聲道:“太后,萬萬不可啊!精銳已經隨聖上御駕親征,消亡殆盡,如今三大營就剩下個空架子,憑何一戰?”
大明王朝有三大營,神機營、五軍營和三千營。
神機營重火器,火銃、火炮、火藥應有盡有,赫赫威名,百年來令人聞風喪膽!
五軍營是開國軍,個個能人巧匠,不過片刻功夫,便能平地建堡壘!
有道是,五軍營在哪,大明最難攻克的關卡就在哪!
三千營,有從龍之功,由各大家族的精銳子弟組成,個個有力敵百夫之勇!所到之處,寸草不生,所向披靡!
可如今,三大營精銳隨御駕親征,被敵軍消滅殆盡!
“戰不成,和不成,莫非我等束手就擒不成?”
垂簾之後,一道含着怒氣,透着威嚴的聲音傳出。
這話一出,羣臣大驚,連連後退俯首,大氣也不敢出。
就在這時。
一道輕浮的聲音突兀地響起。
“臣,錦衣衛指揮使徐一真,有事啓奏!”
朱正抬頭看去,說話的是個面白無鬚的中年男子,碩大的肚子差點沒把朝服撐 開!
男子昂了昂首,大步邁出朝列,朗聲說道:“臣七歲時,得神仙點化,精通星象,近來仗劍觀星,有熒惑入南鬥,主戰亂,依臣之見,該速速遷都,以避禍事!”
“胡說八道!”
此言一出,于謙只覺怒火中燒,猛然喝道。
這徐一真不過是靠着給皇帝寵臣、太監王振吹噓溜馬、俯首做小,才得了這個錦衣衛指揮使的位置。
別說行兵打仗,就連兵書只怕也沒讀過幾本!
就是個只會溜奸耍滑的草包!
一個這樣的無能之輩,卻能在朝堂上誇誇其談,簡直滑天下之大稽!
徐一真臉色一白,卻兀自鎮定:“天象示警,這是天意!”
“妖言惑衆!”
于謙橫眉冷對,“天下大事都靠天象,那當年開國太 祖皇帝就不用起兵了!等着天象示警,等敵人自己死光得了!”
“於大人不要激動嘛,天象咱們可以不說,我只問於大人,三大營還有多少人留守?又有多少人還可迎戰?於大人敢擔保能打贏嗎?依臣之見,南遷勢在必行!”
“哼!大丈夫,戰死沙場又何妨!”
于謙一甩長袖,目光炯炯地看着徐一真,“京師,乃國之根本,京師在,山東和河北軍會速來勤王!”
“倘若我們全部南遷,長江以北一落千丈,到時候,失守的可就不只是京師了!你們這些人倒是能跑,可京師幾十萬百姓怎麼辦?江河以北,上千萬淪爲奴隸的子民怎麼辦!”
他本是上過戰場S過敵的,周身S氣不可小覷,此言一出,羣臣譁然!
那徐一真也是臉色一白,一身肥肉止不住的顫抖。
但他很快就鎮定了下來,搖了搖頭,嘆息一聲道:“於大人,您爲國捐軀不打緊,可這京都裏,有大明王朝皇室!倘若失守,皇室將無一脈留存!那才叫失了國本!”
“我們與瓦剌勢同水火,一旦京師失陷,以瓦剌人的兇殘,皇室將無一人倖免!到時沒了龍子龍孫,這大明朝的百姓就等於沒有了天!”
“況且,聖上還在他們手裏,我們若不遷都求和,這就是置當今天子性命於不顧!”
“臣懇請郕王殿下,下令遷都!止戰求和!若不遷都,臣便跪死在這朝堂之上!”
“只要能保下王室血脈,臣就算被後世唾罵,也萬死不辭!”
他猛地跪倒在地,額頭磕在地上發出一聲脆響。
此言一出,朝堂上人人側目,將目光投向了朱正。
郕王軟弱已舊,膽小如鼠。
如今聖上被俘,兵臨城下,他怕是早就想逃了吧?
徐一真提議遷都,豈不是正中郕王下懷?!
而朱正......
他的心中,此時滿是怒火!
他對任何人都清楚,遷都絕對是最下下策,宋朝南遷的教訓還不夠深刻嗎?
這徐一真,就是個貪生怕死的軟骨頭!
他靠着給皇帝寵臣、司禮監掌印太監王振吹噓溜馬、俯首做小,一步步走到今天的位置。
甚麼擔心聖上安危!
甚麼大明皇室希望,大明王朝的尊嚴,在這樣的人眼裏,根本就是個屁!
“徐一真!”
朱正幽幽開口。
“臣在!”
徐一真眼角閃過一絲得意,彷彿一切都在自己的算計之中!
郕王貪生怕死,肯定想逃,自己提議遷都,還不正中他下懷?
等到了南都,求和止戰,就算聖上回不來了,自己也可以憑藉此等功勞,獲取郕王這個廢物的信任,那時候,他徐一真就依然是呼風喚雨的寵臣!
然而他不知道,如今站在他面前的......
是朱正!
卻見朱正嘴角浮起一絲冷笑,“你既要以死明志,本王便成全你!來人吶!拉下去砍了!”
甚麼?
處死?
徐一真一愣。
嚇得亡魂皆冒!
迅速跪倒在地,哭喊道:“殿下!臣一心爲國!今不懼生死,直言進諫,青史留名,臣死亦瞑目!”
朝臣們皆是一震!
緊接着,不少人相對一視,紛紛跪倒!
嘩啦——
一眼掃過去,約有半數。
“殿下!徐大人一心爲保皇室安危,實乃忠臣,怎可處死!”
“不錯,徐大人寧負罵名,也要保全我王朝血脈!是千古忠臣啊!如此處死,是寒了天下忠臣的心吶!”
“殿下,臣附議南遷,若不南遷,臣便與徐大人一起,跪死在這朝堂之上!”
“臣附議!”
“臣也附議!”
......
朱正眯了眯眼,這朝堂,居然有半數人跪拜求情,彷彿他若不答應南遷,便是逼死忠臣的罪人!
只是,他分明看到,這些下跪的人中甚至有人挑釁地瞟了一眼于謙等人,得意的嘴臉甚是醜惡。
在衆人心中,郕王就是個廢物,幾時經歷過這等場面?
那還不嚇得六神無主,乖乖遷都?
都說法不責衆,衆怒難犯。
朝堂之上,主戰的文武大臣皆怒目圓瞪,實則心裏也一片慌亂,屏氣凝神。
他們不可能和這些主和的軟骨頭一樣,玩這種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把戲。
可這郕王......
于謙半垂着眸子,餘光卻緊隨着朱正,似乎在等着甚麼......
“好!”
“好!”
羣臣忐忑之際。
朱正緩緩站起身,撫掌大笑!
陡然間,笑聲戛然而止!
朱正一抬手,指着臺下衆人大喝道:“既然諸位大人如此一心求死,那就成全你們,來人吶,統統拉出去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