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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平天六術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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訾臨淵留情天下,亦留俠天下;須末真坎坷一生,更冷傲一生!

須末真的劍是冷的,訾臨淵的刀是熱的。

——所以,他們註定會成爲對手。

同樣,也註定會成爲朋友。

因爲惟有他們立於武林的最高巔峯。高處不勝寒,英雄多寂寞,如果他們不能成爲朋友,那麼他們必然是天下最孤獨的人。

“咔嚓”!

“咔嚓”!

一柄鋒利的花剪在一株臘梅的枝節中翻飛如蝶。

如蝶之輕舞。

敗葉、枯枝紛紛而落,那株臘梅卻沒有絲毫顫動,仿若利剪只是一陣輕柔的風。

花剪握在一雙修長白皙的手中,手法完美無缺得如詩如歌。

惟有須末真纔有如此神奇的手,當這雙手握住的是一把劍的時候,那把劍就能洞穿任何人的心臟!

所以十幾年來,只有訾臨淵曾踏足他的“一笑廬”,因爲無論是須木真的劍,還是他的人,都寒意太甚!

須末真一生之中,只展露一次笑容。二十三年前他與訾臨淵第四次決戰洞庭湖,歷經千招而無勝負,須末真與訾臨淵相視一笑,竟從此化干戈爲玉帛!

那一笑足以成千古……

當須末真手中的花剪掠過最後一根多餘的岔枝時,他的目光倏然一跳,緩緩抬頭。

通向“一笑廬”的石徑上,正有一青衣人緩步而來,那人的步伐從容得無可挑剔,仿若暗合着某種神祕的韻律。

除了訾臨淵,極少有人在走近須末真二十丈之內仍能如此從容不迫——但此青衣人卻絕不會是訾臨淵!

須末真的雙眼忽然間變得更亮了。

“與訾臨淵一戰後,我的劍已有二十三年未出鞘了。”須末真手指輕撫着劍鞘,緩聲道。

“我知道,二十五年前,訾臨淵說他的刀只會在與你決戰之日纔會出鞘,但最終在未與你決戰之前,他的刀便爲我而出鞘了。”青衣人道。

須末真目光一閃,一向冷靜如冰的臉上竟有了驚異,他望着眼前與自己年歲相仿的青衣人,沉聲道:“你就是二十五年前曾與訾臨淵一戰,成了除我之外,惟一百招內未敗在他刀下的神祕刀客空靈子?”

青衣老者緩緩點頭。

須末真若有所思地望着青衣人空靈子,沉默片刻,道:“那一戰本足以讓你名耀江湖,但爲何你在江湖中仍是默默無聞?除我與訾臨淵之外,再無人知曉?”

空靈子微笑不語。

須末真嘆了一聲,道:“二十五年前你用的是刀,但今日你卻要與我比劍……”他心中忖道:“世人皆謂我冷傲,但此人似乎比我更傲!”

空靈子似乎知道須末真心中所思,道:“天下武學,繁雜多變,不可勝數,以一人之力,即使窮盡一生,也難以將諸門諸派的武學一一領悟,何況諸多門派的武學亦各有瑕疵,即使將之習練至最高境界,亦非完滿。”說到這兒,他忽然話鋒一轉,接道:“想必你亦知‘平天六術’一事,對不對?”

須末真道:“你是說當年軒轅黃帝創下‘平天六術’,最終廣傳天下,成爲武學之源一說?”

空靈子點頭道:“正是,軒轅黃帝雖在涿鹿斬S蚩尤,但卻不見蚩尤四大戰將蹤影,爲防蚩尤一族後人捲土重來,華夏淪喪,軒轅黃帝將其神道修爲‘平天六術’授與其精銳之師。日久天長,‘平天六術’漸漸演變衍生,其中所暗含的絕世智慧絕非人人可領悟。數千年來,仁者見仁,智者見智,‘平天六術’被千百次融合消蝕,終成今日武學多如繁星之局面。其實天下武學去繁化簡,求索精髓,應是異曲同工……”

須末真冷冷地打斷他的話,道:“那只是一個遙遠的傳說而已。”

空靈子緩緩搖頭,他的眼中有異乎尋常的執着:“只怕並非如此!實不相瞞,當年我便是以諸多門派的刀法爲本,各取所長,苦悟十年,自創四招刀法,謂之平天刀式,憑此與訾臨淵一戰。而今日,我以十五年光陰,融合天下一百九十三種劍法,創下‘平天劍式’。惟有你,方能試出平天劍式是否如我所願!”

須末真心中微微一震。

空靈子接道:“天下武學本有宗源,不應再對其進行自以爲是的蹂躪!”

須末真心中傲氣不由騰然而生,他冷冷地道:“你又如何能斷言以一己之力,便可使天下武學返樸歸真?!”

空靈子平靜地道:“只願能拋磚引玉,也許後人終會重鑄‘平天六術’之輝煌,而我則在其中盡了綿薄之力!”

須末真哈哈一笑——這是他一生中第二次展顏而笑。他緩緩拔劍,劍光如秋水,寒光映於他清瘦的臉龐上,一字一字地道:“你很尊重武學,所以,至少你值得我拔劍!”

無形劍意瀰漫於十丈內的每一寸空間,無與倫比的壓迫力自須末真的劍上透出,凌然萬物的劍勢足以讓任何對手爲之驚悸。

空靈子靜靜地佇立着,捕捉、感受着空前強大的劍的氣息,心中劍意悄然而生。

他的右手,終於握住了腰間的劍柄!

十五年光陰匆匆流逝,巍然高聳於隴西的不應山南向絕崖之巔。

一名八九歲的少年在崖上眺望着崖下茫茫叢林,山崖深不可測,崖間雲霧繚繞,叢林中的情形自是模糊不清。但那少年卻不顧七月的驕陽熾曬,一直在崖頂苦苦守望,一隻高大的黑猩猩時而蹲坐於遠處怔怔地望着那少年,時而繞至少年的身後抓耳撓腮,那少年卻始終視若未見。

不遠處又有六個十幾歲的少年坐在一間木屋的屋檐下,頭上頂着寬大的樹葉。

崖邊的少年臉上漸漸有了失望之色,屋檐下其中一個少年大聲道:“七師弟,不用等了,師父今天一定又無法趕回了。”

就在此時,那被稱作七師弟的少年卻驚喜地道:“師父回來了!師父回來了!”

轉身對着那隻大猩猩又喊了一聲:“大呆,師父回來了!”

大呆咧了咧嘴,興奮地在地上打了個滾,屋檐下的六個少年也扔了頭頂的樹葉,向這邊跑來,朝崖下望去,但見崖下叢林中有一個極小的人影時隱時現,待到接近崖底,反而因爲雲霧的遮擋而看不見了。衆人耐心地等候,不過片刻,一道青影自崖邊飄然掠起,閃掣之間,已有一青衣老者落於崖上,他赫然便是十五年前在“一笑廬”與須末真一戰的空靈子!十五年的時光爲他平添了許多白髮與滄桑。

衆少年齊聲呼道:“師父……”驚喜之色溢於言表。

空靈子含笑點頭,用手慈愛地拍了拍走近他身邊的最小的弟子,這年僅九歲的弟子有個奇異的名字——牧野笛。原來牧野笛是空靈子在關外一片荒蕪無垠的牧場中拾得的遺嬰,牧野笛孤零零地躺在荒野中,身邊僅有一管極爲奇特的笛子,那笛子通體泛着幽幽之光,非竹非玉,竟是某種神祕的骨骼製成的。因爲是棄嬰,無名無姓,所以空靈子便以“牧野”爲其姓,“笛”爲其名,牧野笛比他六位師兄都要年少許多,又聰明好學,倍受空靈子喜愛。

傍晚時分,衆弟子依照師父空靈子的吩咐,聚於他的屋內,靜候吩咐。

空靈子環視衆弟子一眼,道:“爲師自五十年前退出江湖後,苦悟天下武學,去繁化簡,孜孜以求,終有所獲。五十年來,爲師以箭矢暗器、輕身提縱、刀、劍、拳,先後分別與龍千千、柳捕風、訾臨淵、須末真一決高下,皆未落敗。三月前與天成拳祖斷霸一戰,更是略勝一籌……”

聽到這兒,衆弟子皆有悠然神往之色,龍千千的暗器手法自成一門,獨步天下;柳捕風的身法傲視江湖;訾臨淵、須末真更是武林一代宗師。至於天成拳祖斷霸,其拳道造詣已臻化境,空靈子卻在五十年間,先後與他們決戰而不落敗,可謂絕世無雙!

衆弟子心忖若是能得師父真傳,必將很快名動江湖,不由興奮莫名。

只聽空靈子繼續道:“爲師窮盡五十年的心血終有所成,但十五年前與須末真一戰後,爲師已在刀、劍、拳等武學中各有所成,但天下未必有幾人窮盡一生便可以達到爲師的成就,即使達到了,其時亦皆成老朽矣,這與爲師光大武學的初衷,無疑有所出入。即使爲師一人修爲再如何提升,對整個武林大局而言,也是滄海一粟。故此爲師自與須末真一戰後,便物色爾等爲弟子,爾等天資皆爲上佳,笛兒尤其,他日必可替爲師將武學廣傳天下……”

其大弟子朝莫道:“師父只須自立門派,想必日後定很快可以與各大門派分庭抗禮,最終成爲武林中流砥柱……”

“住口!”空靈子斷然喝止,他沉聲道:“無知之徒,你可知自黃帝創下‘平天六術’至今,武學何以江河日下,凋零至此?無非是各門各派囿於門派之見!爲師能有今日武學,乃雲集天下武學之結果,既然取諸天下亦當還之於天下!爲師絕不會自創門派,傳與爾等的武功,亦當由爾等毫不保留地傳與武林正道中人!”

衆弟子面面相覷,一時無言。

空靈子神色略略和緩,接着道:“與天成拳祖斷霸一戰後,爲師領悟到若是依次習修刀、劍、拳等諸般武學,非短短時日可畢其功。若有絕世之境的內家真力相輔,必可事半功倍,但按常理,內家真力達到極高境界,亦需循序漸進,爲師先前所悟出的內功心法亦不例外!”

頓了一頓,他神色鄭重地道:“所以爲師將閉關修練,但求能另闢捷徑,自創與武林各門派迥異的武功心法,若有所成,從此武林中人的功力可在更短的時間內快速提升!

“爲師已將拳、刀、劍、箭矢暗器、內功心法、輕身之術六種武學載錄,與當年軒轅黃帝傳下的‘平天六術’正好吻合,不妨亦以‘平天六術’謂之。爲師若順利出關倒也罷了,若是有所差池,爾等亦須得將這武學經典公諸於衆!”

空靈子已閉關兩年多。

時值隆冬,天色陰沉,寒風凜冽,被寒風捲揚而起的黃塵忽聚忽散,發出尖銳的嘯聲。

這是一間已荒廢的客棧,在通往關外的路上,常見這種客棧,只有一間客棧孤零零地立於道旁,給遠涉的人以短暫的慰藉。

客棧四周處處是枯黃的雜草,此刻,一個年輕的身影正孤立於客棧外,他手中握有一劍,劍尖垂下,他的頭髮零亂,胸前甚至臉上全是污血,提劍的手竟是青筋根根暴起,指關節泛白,顯是以極大的力量在緊握手中的劍。他的五官已有些扭曲,雙目緊閉,似在忍受着極大的痛苦——他,正是空靈子第三弟子夏戈。

“沙……沙……”

有腳步聲走近。

他的嘴角處不易察覺地抽搐了一下,肩肋處忽然有一片殷紅溢開——莫非,是傷口再度迸裂?

“三師兄,你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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