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少年林峯1
五魁門，因六十年前杜衝與飄飄一戰而名揚天下，雖然杜衝因感飄飄之死而愧疚於心鬱鬱而終，致使其後人對武林各派心冷少問江湖之事，但其在各派人才凋零之時仍不可逆轉地成了武林牛耳。更成了各世家子弟挖空心思想進入的門派。
沒人能真的清楚現任門主杜刺的武功有多高，但天下間敢與其爭鋒之人卻真的不曾出現。這便使五魁門更多了一絲神祕莫測的感覺。
今年的正月十五，是五魁門收徒的日子，每次最多隻會招收十名弟子，這是五魁門的規矩，自然這些人一般都是大家世族子弟，而且要與任何門派沒有干係。
不過，今年所要招收的弟子中卻有一個是特別的，那便是五魁門的下人林峯。一個身份卑賤的下人卻由杜家大總管厲南星親自向門主推薦，這確實讓人有些意外，也讓許多人心裏極不爽。
最不爽的便是杜刺的大弟子君情，他認識林峯——一個癩蛤蟆想喫天鵝肉的下人。當然，他從不認爲林峯有資格成爲他的情敵去爭奪杜家最美的三小姐杜娟，但是他卻非常討厭這個人以那種狂熱而癡情的眼神看杜娟，爲此他還曾教訓了林峯一頓，只是他根本就沒想到再過幾天這樣一個下人便會成爲他的師弟，與他站在同一條線上面對自己最愛的女人……
爲林峯高興的人極多！所有的下人都爲他高興。尤其是後院看門的王老爹——一個乾瘦的老頭。不過知道他身份的人卻絕不會小看他！因爲他便是神偷門直系傳人郭百川，一個曾偷遍天下的神偷，更是昔年照天明唯一僕人的弟子之一，而他的師兄便是有天下第一妙手之稱的盜神盜四海。當然，杜家只有幾位地位超然的人才知道他的身份，林峯也是在被這老偷兒慫恿着偷了幾次酒之後才得知其身份，更知道了郭百川隱姓埋名的原因。當然更成了他的半個徒弟。
林峯是幸運的，因爲他有郭百川這半個師父，他還有大總管厲南星的眷顧，厲南星甚至親自教他一些基礎的武功，這讓他作爲一個下人有受寵若驚之感。當然，他知道這一切得來也不全是偶然，更因爲這些年他在杜家的努力，一個努力得讓厲南星也有些佩服的下人，於是厲南星才作出了這樣的一個決定。
厲南星是不會看錯人的！杜刺很相信他的這位好兄弟。所以林峯成爲杜家入門弟子已成鐵定之局，當然，只要他不會在正月十五這一天不出現。
林峯自然不會這麼傻，能成爲五魁門弟子是他做夢都想的事兒，也是他此生除三小姐杜娟之外最大的願望。
當然，沒有幾個人知道他暗戀着杜娟，而且是那般狂熱。也許郭百川和厲南星知道，或者還有君情……
天色亮了一些，霧也變得稀薄了一些，東方的天空泛出微微的白色，那些掉盡了樹葉而呈光禿禿的老樹，在蒼茫的白色霧氣裏更顯得異樣得蒼老。
林峯很喜歡這種氛圍，只有這樣才能夠感受到青春的可貴，纔會讓人更加珍惜青春。這條山路林峯不知道走過了多少次，幾乎每天要跑上一次，可以說，他閉着眼睛也知道哪裏有塊石頭橫躺着，哪裏有個枯根擋路。
靜靜的呼吸，把那些寒冷的霧氣吸入體內，然後便把它轉化，又呼出體外，使那一絲絲躁動全被抽空，林峯的整個心神都很寧靜，寧靜到便像是這片山林在沒有風時的那種程度，腦中郭百川的手法，厲南星的手法慢慢地湧上心頭，腳下依然是那“天機神步”的方位。
突然，一聲低低的呻吟傳入了林峯的耳內，那樣陰沉，那樣虛弱，但在林峯的心中湧起一個荒謬的念頭：難道有鬼？
“啊——”又是一聲痛苦的呻吟，很低沉，但在這空寂的山林中卻顯得異常清晰。
這一次林峯聽得很清楚，這是人在呻吟，就在不遠處的那堆草叢中，是誰呢？林峯心中打了個問號。
他愣了一愣，向那堆草叢緩緩地行去，這麼早，又這麼冷，居然還有人倒在這荒山野嶺中，真是讓人不可思議。
林峯的步子很緩，但很快便看到了草叢中的身影，天色雖亮了一些，但霧氣依然很濃，根本看不清對方的面貌，憑感覺，應是一個老人，那頭髮上雖然有些霜，但花白之色依然可以看出。
林峯疾步跑了過去，果然是一老者，趴在草地上，身上猶有血跡浸染，那青色的儒衫也被撕裂了一大塊，老人的棉衣很單薄，而且上面烙有一個焦黑的掌印，顯得那樣觸目驚心。
“老丈，老丈，你怎麼了？”林峯關切地扶起老者的上身，急切地道。
林峯不自覺地感到一陣寒意，老人的身體冰冷，就像是一塊冰，一塊沒有生命的冰，臉色蒼白得駭人，就像是路邊的霜，不帶半分血色，那滿臉的皺紋變得更加詭異莫名，若非林峯膽大，還以爲是個殭屍。
有一些氣息，林峯依然能夠清楚地感覺到，這已經是一個了不起的異象。
老人在林峯懷中抖動了一下，微微地張開了那無神的眼睛，帶有淡淡的灰色和夢一般的神色，顯得那樣遙遠而不着邊際，林峯心中一陣惻然，他本是個心善的人，這老者的慘況的確讓人心寒，似乎已經回天乏術了。
“你……是……誰？”老者艱難地問道。
“老丈，你不要說話，讓我送你到五魁門去醫治。”林峯心頭一熱，不等老人答話便要將老人抱起。
“五……魁……門，嗯，你……你五……魁……門……的人？”老人眼中閃出一絲喜色地問道。
“我是五魁門的僕人，明天才能正式成爲五魁門的弟子，老丈，你振作一點。”林峯有些急迫地道。
“不要，你……心地好，但……沒用了，我有……幾件事……託……你……幫我……去辦！行嗎？”老人虛弱地道。
林峯神色有些爲難，他也不知道老人所託何事，而他明天便要成爲五魁門的入室弟子，又哪有時間幫他辦事呢？
老人似看出了他的爲難之處，低低地道：“我叫……盜四海，公子……若……沒……有……時間……便……便算了。”
“你就是盜四海？”林峯一聲低低地驚叫。
老人眼角閃出一絲戒備而痛苦的神色。
林峯也看出了老人的震驚，忙道：“郭百川是我的好哥們，他找了你十幾年，而且有東西要交給你，證明他不是S死你師父的兇手，想不到你竟成了這個樣子。盜前輩，你有甚麼吩咐，儘管說吧，只要我力能所及，定會給你辦到。”林峯的神色很堅決。
“啊——那……太好了，我……知道……他不是……兇手，我……便是……被兇手……打傷的。”老人神色一陣驚喜，斷斷續續地道，手同時顫巍巍地向懷中掏去。
“啊——花無愧！”林峯一聲驚叫。
“不錯，正……是他。”老人低聲應道，並從懷中掏出一本線裝的小冊子，遞給林峯道：“這是我……捨命……從天妖教……偷出來……的……祕錄，希望你……你能……轉交給……師弟，你也……可以學，將來……爲……江湖……多……多做點……好事……也行！”
林峯接過祕錄，望着盜四海沉聲道：“我定會交給郭老哥，不負前輩所望。”
“謝謝……”老人虛弱地笑道。
“當年，郭老哥也是去天妖教盜祕錄，卻無功而返，反而被花無愧廢去八成武功，纔會改名寄居在五魁門，想不到前輩獨自一人卻將祕錄取回來了！”林峯感嘆地道。
“我……在天妖教……住了二十年……才找到……這次機會，可惜……我卻不能……爲……師門報仇！”盜四海虛弱地苦笑道。
“啊——怪不得郭老哥找不到你的人啦！”林峯一驚，恍然道。
“記住，少惹……天妖教，除非……你習成了……祕錄……的武學……才……纔有可能……保命。”盜四海無奈地道。
“花無愧練成了祕錄的武功了嗎？”林峯驚問道。
“不錯，他……現在……已是……無人能敵，正準備……統一武林，江湖……又會……多災……多難了。”盜四海感嘆地道。
“那我是不是要通知江湖中各門各派，也好提前有個準備？”林峯問道。
“那些……僞……君子，讓他們……嚐嚐……苦果……也好，對了……你……快……離開這裏，天妖教……的人……可能……就會……找到這兒……來的！”盜四海有些焦慮地道，同時，他從懷中掏出一瓶丹藥與一把尺許長的短刃，塞到林峯的手中道：“這是……我偷來的……治傷……聖藥，這柄……削鐵如泥……的寶刀……就送給你，我懷中……還有……一張……天妖教……總壇……地形圖，你也一併……拿去，將來……或許……用得上！”盜四海眼中泛出神光，似乎一下子便恢復了那失去的神采。
“前輩，我定會好好珍惜，把天妖教除去。”林峯慨然道。
“很……好……”盜四海的脖子歪了一歪，眼神再也沒有了光彩，瞳孔不斷地擴大，生命便這樣離開了他的軀體。
林峯抱着盜四海那冰冷的屍體走上山道，他不能讓這位老人的屍體被野狼吞噬，至少也得爲他找一個安息之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