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坑人的夜班
我叫胡波,是個孤兒,懂事兒之後,就跟着遠房的二叔胡勤去了城裏做了他的司機,那時候我才十九歲。
兩年後,二叔工廠破產了,我也就失業了,沒有了二叔的庇佑,我就在津洲城裏做起了出租車司機。
這出租車和公交車不同之處除了費用和路線有差異以外,就是上班時間的不同了,畢竟我們出租車是不分時間,隨叫隨到的,而我們好運公司更是方便快捷,直接啓動的呼叫業務,撥打4177電話,機主留言地址,的哥聽到留言即可接單去載客了。
我從開出租這半年,一直上白班,因爲晚上要回家照顧二叔,雖然他也有孩子和妻子,不過他的工廠倒閉後,家人就不知所蹤了,我如今是他唯一的依靠,我要是無故消失了,他一定活不去。
剛下了客,依稀能聽到乘客嫌熱的抱怨聲,我嘿嘿地陪笑後,也忍不住下車透口氣。
這老爺車,雖然開着空調,可那製冷的部件比我開車的工齡都大,怎麼可能還起到作用?真想一腳把這車子踹飛!
就在我熱得不耐煩的時候,忽然手機響了,是呼叫臺打來的。
我急忙劃掉了車裏的接單鍵,再接聽了劉夢的電話,“我這裏已經拉上人了!”
而對方好像剛睡醒的樣子,“喂!小胡,我爸叫你來車隊~開。”
會字好像沒聽清楚,劉夢就把電話掛斷了。
我忽然鬆了口氣,她是老闆劉賠的女兒,也是夜班派活的客服,白天都是自動語音接活,原來這是要開會啊,不是找我拉人,於是我再次不情願地鑽進這蒸籠車裏,向車隊開去。
剛到門口,我看到夜班司機的車也停在院裏,心中竊喜有點增長,想到前幾天聽車友們說過,隊裏的車,大部分車檢都沒合格,看樣子,是要換一批新車了,或者統一換製冷器了,於是我加快了腳步。
“行啊,這都到全了,那咱們就宣佈了昂。”
劉賠老闆看我進來後,對我招了招手,準備繼續道。
“哈,要換新車嘍。”
“別瞎嘰歪,後院就一輛新車。”
“急甚麼,沒準其他的還沒運過來呢!”
幾個老司機開始竊竊私語,看樣子是真要換新車了。
“你們嘰歪啥?這次會議就一件事兒,周家莊新民村必須有人載客,你們商量一下誰去吧。”
劉賠見大家思路全在後院的那輛現代車身上,就直接奔了主題。
“鬱悶,新民村?那地方邪性得很,哪還有司機往那開啊?”
聽到新民村,大家頓時沸騰了。
“咋沒有,你們瞎啊?這公交3路的司機每天早七點到晚七點一直開着呢,人家每趟車都拉得滿滿登登的,咱出租車司機就不是司機了?”
見劉賠開罵了,大家急忙閉緊了嘴巴,可仍然都是不服的表情。
看到辦公室鴉雀無聲,劉賠繼續道,“找個只接周家莊活的司機,其他鄉鎮,市區都不用管,系統接活我也給大家自動劃開,而且還給他取消每日二百的車份錢,每天再多發六十的油錢,怎麼樣?”
這樣一個月算下來,保底兩千了,一天最少拉上一百的活,每月還能掙五千呢,這買賣純利呀!瞬間大家七嘴八舌地爭搶起來了。
“我跑。”
“我,我來!”
“我媳婦孃家是周家莊新民村的,這活兒還是給我吧,還能順路孝敬老丈人呢。”
劉賠見大家爭搶起來,立刻滿意地點點頭道,“就是嘛,這麼好的差事,大家都得積極爭取啊!這個白天嘛!通着公交車呢,所以咱們不用特意拉客,咱主要負責七點後的夜活兒,這樣做,不僅輕鬆,還能讓大家掙到了錢。”
“啥?七點以後?怪不得免車份錢呢!哼~村口兩個大水池子,誰願意晚上往那裏開呀!”
“夜晚跑新民村?我可不會游泳!”
“游泳?你想啥呢?這河裏從來都是淹死會水的,你不懂水性那就閉嘴吧!”
夜班接活的司機一般都在城區南邊,中醫院和縣醫院都建在那邊,還有個酒吧一條街,這是夜班司機主要收入。
可這周家莊新民區在城東,雖然距離城裏不遠,但那裏晚上確實很少有打車的,我幹半年了,也沒有在呼叫臺接過那裏的單子,雖然我沒上過夜班,但也知道那裏單子肯定接不到幾個的,也就不發聲了。
見衆人再次拒絕,劉賠急眼了,“看你們一個個的,聽到是夜活兒就把嘴巴屏蔽了,這周家莊鄉不通出租也快一年了,那公交超載多次了,只要你們方向盤勤快點,一晚上的活兒比兩個白天都掙得多!”
“劉老闆,不是我拒絕,那地方路面不平整,我這老爺車肯定熄火。”
說話的是孫國福孫師傅,他是最老的一批司機,今年都五十了,他的車最爛了,不過他那個‘除了車喇叭不響哪都響’的車只有他能整利索,有一次我上去開了一圈,就熄火了三次,確實是‘老爺車’級別了。
“我在城南晚上有幾個去賭場的老主顧,而且給的小費也不少,我可不能因此失彼,再說了,那果利車行還瞪眼盯着呢?”
這是大山,他比較愛交集,經常拉些有錢人,還給其他司機介紹活兒,可以說,他就是我們好運出租車行的‘頭牌’了,他說的果利車行是我們津洲市的另一個出租車公司,他們剛開業拉客兩年,起步比我們貴五元,車裏硬件好沒得說,主要是上車就走,不拼車,不加人,司機們還統一工作服,統一規範用語,這就是他們果利貴的原因。
反正要我,我打果利的車!
現在,這兩大原老級別的都發話拒絕了,別人一定都牆頭草靠攏了,這時候,劉賠很自然地看向了我。
我知道,這一眼就定了‘生死’了,畢竟我是我們車隊年齡最小,也最好說話的了,平時大哥、大叔、老師傅們,有事兒甚麼的,都是我替他們頂班兒,車子雖然給我配置的是個半新的,但是內膽還不如老爺車呢!
果然!劉賠大腹便便地像我走來,直接握住我的手道,“小胡兒?你來公司半年了還沒體驗過夜班吧?要不你就開開看?不是還要照顧生病的二叔嗎?我每個月給你再加八百塊的營養費?讓他老人家支持支持你工作?”
話音剛落,屋裏其他司機師傅像閃電般消失了得無影無蹤了。
這情形,怎麼有種灰太狼進了羊村感覺?尤其是劉老闆的眼神,似曾相識中還帶着點虛情假意,我一時竟無言以對。
“就這麼定了,再給你個高配置的新車,今晚系統就開了,七點後呼叫臺子見!”
現在都下午四點了,這七點就得讓我上‘戰場’?這還讓不讓人活了,我想說no!no!no!可眼前嶄新的現代伊蘭特車鑰匙不知道甚麼時候已經出現在了我的手心裏?跟二叔說晚上不回去了,不知道他能不能同意,會不會瞎想,不過看在‘底薪’都漲到了兩千八的份上,我還是找了個理由打通了家裏的電話。
二叔有哮喘,還有夜盲症,我囑咐他晚上開燈睡,把電話和藥直接放牀頭櫃上,他竟然一改往日的嚴厲模樣,很樂意地連連贊同,嘴裏還誇我長大了,懂事了,會關心人了。
要不是看在錢的份上,我也不會成長如此之快。
晚上七點了,我還在公司後門的食堂慢悠悠地喝着疙瘩湯,廚師吉祥叔笑麼呵呵地遞給了我一瓶果粒橙道,“小胡,都過點了,你咋還在這裏?”
我接過果汁直接打開了蓋子猛地灌了一大口道,“着甚麼急?周家莊新民村這麼近,誰晚上打車啊?溜着灣就回家去了。”
“呦,小胡,這果粒橙都能把你喝醉啊?新民區可大了去了,雖然是個村,但是人口,面積不小呢,咱們國家唯一一個保留人民公社的實施工分制的鄉鎮村!出了城,正東方的新民區是周家莊的集資樓,再往東的一片農戶住宅也是有規矩劃分呢!你不趁着天沒黑透,熟悉一下路況嗎?聽說,路可不好走呢!”
吉祥叔說着還挺專業,我頓時來了興致。
“吉祥叔是個高手啊?這路況怎麼不好走了?給兄弟提點提點?”
看我來了精神,喜吉祥叔湊近道,“村子一直是土皮路,自然顛簸不好走了,下雨天泥濘不堪,晴天,土和着雨水乾了後,成了溝,地面更加地不穩當了。”
“哈哈。吉祥叔,我這可是現代!就是石子路也不怕啊?”
說着,我掏出嶄新的車鑰匙,在吉祥叔眼前晃了晃。
“臭小子,少顯擺,你看不出來啊?一個土皮路,至於給你配新車啊?難道你沒聽說嗎?這新民區的游泳池淹死過司機呢!還是連人帶車哪!”
此刻吉祥叔臉色凝重,聲音也越發得低沉了。
“游泳池也能淹死人?這是甚麼操作?”
本來我沒往心裏去,可能把車開泳池的司機應該也是個高手了!
吉祥叔見我沒有太大反應,低頭湊到我耳朵邊上,繼續道,“而且這車上還拉着四個乘客呢!要說疲勞駕駛,也算是個原因,可第二輛車,第三輛車,第四輛,都在一個泳池淹死了,難道還是疲勞駕駛?路況問題?”
聽他說到這裏,我腦子一下子蒙了,這麼大事兒竟然沒人告訴自己,想想之前好心幫他們當班、拉活兒,他們個個兄弟長兄弟短,這會兒沒一個站出來提醒自己的,真是世態炎涼,世風日下啊!
“咳~我要是早知道,辭職也不答應啊!”
此刻,我的心,已經跌入了谷底。
“現在知道不晚啊,小胡,聽叔一句,長點心,發現問題,及時調頭,寧可貪睡少接單,也別掙錢不要命。”
這話雖然是句寬心的,可已經打入了我的心房,一時間,我就把吉祥叔從普通同事拉入了好友的範疇。
“叔,多謝提醒了,我一定聽你的,好好惜命,多加仔細。”
感嘆完了,對他相見恨晚地握了握手。
看看錶,八點已經過了十分了,自己坐在駕駛座上不知道該何去何從,想想自己從小父母雙亡,命就苦,好不容易有個二叔把我接到城裏,剛穩定兩年,二叔就成了孤家寡人,有時候自己覺得自己命也挺硬的,但凡幫助自己的人,接觸自己後,都會出狀況。
幹出租之前,二叔拖熟人,也幫我找了幾份工作,給某‘雲朵’小學的校長開了一個月車,他就被家長舉報亂收學費進去了,後來給整形醫院院長開了一個星期的車,他老婆就在某護士牀上找到了他,之後我就再次事業了。
這樣來看,老子命硬還怕啥?都特麼地過來吧?看看誰能剋制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