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做壽衣
我叫木清，三歲那年我爹開車送我媽和我去外婆家，結果出了車禍，他們兩個都沒有救過來，只有我被奶奶抱回了家。
從那以後，我便和奶奶相依爲命，靠家裏的壽衣店維持生活。
很多人都覺得賣壽衣不吉利，這些年我們祖孫二人沒少受別人的白眼，特別是周圍的鄰居，整天指桑罵槐，恨不得把我們擠兌走，好霸佔我們家的店面和房子。
在上大學以前，同學都知道我們家是賣壽衣的，沒有一個人願意和我一起玩，罵我是掃把星。
我們店裏賣的壽衣全部都是奶奶親手縫製的，是她一針一線把我供到了大學。
大學學了服裝設計以後，我就試着做一些現代款式的壽衣，還可以根據死者的身材定製壽衣。
我在學校時，會用手機和客戶視頻，瞭解對方要甚麼壽衣，然後在出租房裏做好寄回來。
奶奶經常笑我鑽錢眼裏了，一個女孩子天天和壽衣打交道，我就告訴她，我這輩子除了她老人家，就只相信錢。
我從小就發誓，長大以後一定要掙很多錢，在縣城最好的小區裏給奶奶買個大房子，讓那些看不起我們的人刮目相看。
大三暑假回家，我才知道奶奶已經病倒很久了，便心疼地讓她在家裏養病，我自己留在店裏看店。
在店裏的第三天晚上，快九點的時候，我便準備打烊了。
這時門被人從外面推開了，一箇中年女人急急火火地衝進來問道：“你們這裏可以訂製壽衣吧？”
我點了點頭，告訴她我們店主打的就是定製壽衣，只要能將死者的身材尺寸，要想做的款式、布料顏色告訴我，我就能在兩天以內做好，然後問那女人死者的年紀有多大，要幾領幾腰的壽衣。
幾領幾腰，是壽衣店的行話，幾領是指幾件上衣，幾腰是指幾件下衣，一般來說上衣要比下衣多兩件，都是五領三腰或者七領五腰，只能用單不能用雙。
壽衣的顏色也有講究，以前一般都以藍、紫、褐色爲主，雖然現在沒有那麼拘泥了，但是極少會用到白黑和紅綠這幾種顏色。
那女人道：“今天晚上急着用，十一點之前能做好嗎？兩個人的！”
我搖搖頭對她道：“阿姨，我們店裏有規矩，太陽落山以後不做壽衣，如果你真的急用，那就買成品壽衣好了！”
壽衣畢竟是給死人用的，奶奶給我講過規矩，晚上只賣成品，不動針線，以免惹上那東西。
那女人見我不接生意便急了，一把抓住我的手道：“幫幫忙！不能用成品壽衣，必須要現做的！價錢隨便你開！”
一聽價錢隨便我開，我便心動了。
誰還怕錢咬手嗎？
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反正奶奶不在店裏，我就算做了壽衣她也不知道。
平時訂製壽衣，除了面料以外，我們每套會收二百塊錢的工費，我咬了咬牙對那女人道：“從現在到十一點，我最多隻能做兩套，一共五千塊錢！”
我本來以爲那女人會和我講價的，想不到她很乾脆地點頭道：“好！”
說完回手從身後的包裏拿出了一塊鮮紅的布料，我這才注意到她是揹着包來的。
我伸手捏了一下那塊布，是絲綢。
“用這塊布做壽衣，怕不吉利吧？”我皺眉對女人道，頓了一下才又加了一句，“感覺這布做嫁衣還差不多。”
“用它就行。”女人對我道，臉色古怪。
白事有很多忌諱，我沒有多問，馬上就動工了。
在我裁剪面料的時候，中年婦女又靠了過來，問我能不能用陰陽針來縫這兩套壽衣。
奶奶教過我很多針法，都有一些很奇怪的名字，比如說六合針、四象針、三才針，分別用在不同壽衣的縫製當中。
陰陽針也是其中一種，但是以前我從來也沒用過，奶奶雖然教過我，也沒告訴過我這種針有用甚麼。
我很奇怪中年婦女怎麼知道我們木家做壽衣的針法的，不過因爲趕時間，也沒來得及問她，便按她說的用陰陽針法開始縫壽衣。
我盡了自己最大的努力，終於在剛過十一點的時候便把兩套壽衣按女人給我說的尺寸做完了。
女人付給我錢以後，拿起兩套壽衣看了一眼，突然開口對我道：“你能替我試一下這套嗎？我怕拿回去不合適。”
試壽衣？
我們這地方有在給死者上身前先試一下壽衣的習俗，但都是後輩象徵性地在身上比一下，我和她非親非故，怎麼能幫她試壽衣？
見我不同意，女人又從身上掏出了一疊錢交給我，沒等我說話，將自己手上一枚黃澄澄的戒指也擼了下來，放在我的手裏道：“姑娘，你就行行好給我試一下吧！萬一不合適，我再回來改就來不及了！求求你了！”
雖然是定製壽衣，畢竟是給死人穿的，他們又不會挑剔，這麼多年也沒見誰家會回來改的。
可是看了看那疊錢和明顯是純金、上面還鑲了一顆祖母綠的戒指，我的心卻是不由動了。
那應該是一萬塊錢，而戒指更值錢！
我將錢和戒指收了起來，拿起那套女式壽衣來套在了身上，問那女人：“怎麼樣？”
壽衣店是不能裝鏡子的，但是我對自己的手藝很自信。
那女人果然連連點頭道：“很好！太好了！”
說完她便讓我把壽衣脫下來，抓在手裏，轉身就向門外走去。
在外面停着一輛小車，那女人上了車就走了。
我把那女人給我的錢拿了出來，發現後來她交給我的那一疊錢除了一百的紅票子，在最上面還有一張一塊的，用紅繩扎着，還有一張紅紙條。
我心裏不由咯噔一下，一萬零一塊，這是我們這邊訂親時男方常會給女方的數目，取“萬里挑一”之意。
難道死的那兩人今天剛好訂親？喜事變成了喪事，可真夠慘的！
不過事不關己，我也並沒往心裏去，關上門就回家了。
奶奶已經睡了，我簡單地洗了一下就上了牀，和同學在微信上聊一下剛纔遇到的怪事也睡了。
朦朧中突然聽到一陣嗩吶，然後我便感覺自己輕飄飄的好像被人架了起來，又被放下，忙睜眼一看，卻發現並不在自己的房間，周圍張燈結綵，一片喜慶的紅色。
我還有些沒反應過來，剛想起身，手腕一涼，被一隻冰冷的手給抓住了，面前多了一個人，一個低沉的聲音響了起來：“這身嫁衣，穿在你身上很好看！”
嫁衣？
我低頭一看，這才發現身上正是自己今天晚上做的那身壽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