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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落井下石的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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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華衣,我爬不動了,玉瓊山太高了。”

   “不能停不能回頭,一回頭就掉下去摔死了,連骨頭都摔成灰,好疼好疼的。”

   “華衣,你怕疼嗎?”

   “怕,我最怕疼了。”

   “你放心,我會護你的。”

   “你慢點,等等我。”

   “好呀,我在這裏等你,你再追幾步就趕上了。”

   ……

   青顏緊緊閉着眼,咬着被子的一角發出嗚咽聲,大滴大滴的眼淚從眼角流出來,一下下滲進青色的枕頭裏。

   蕭清影坐在榻邊皺眉看着青顏,明明睡的那樣沉又像是正在經歷着撕心裂肺的掙扎,從亥時開始便不停地淚流,一滴一滴地落着似是永遠都流不盡,卻又自始至終沒有哭一聲。他素來風流多情,見多了三界的各類美貌女子,或巧笑薄嗔或梨花帶雨,連哭泣都是賞心悅目楚楚動人,卻都是過身就忘不能讓他多動心神,而此時看着眼前這張平庸的臉淚水橫肆面目狼狽,又端端生出許多心疼憐惜。

   “不要,不要……好疼,疼……”青顏深深皺起了眉眼臉上露出恐慌,慢慢開始捲起身子將頭使勁朝胸前低,雙手捧着胸口的地方緊緊曲起腿似是受着極大的痛。

   蕭清影有些看不下去,伸手握住她握在胸口的雙手,一根一根地掰開五指握在手心。

   “疼……”青顏像是在模糊中抓住一點依靠,抱住蕭清影的手腕一滴溫熱的淚就順勢滾進了蕭清影的手心。

   蕭清影心神似有瞬間恍惚,然後又趕緊拉回清明閉眼引訣將那滴淚以靈術封存起來,化成一粒鮫珠收進衣袖,輕拍着青顏的肩頭握緊她的手柔聲道:“不怕不怕,我在這兒,沒人會傷到你。”

   青顏抽着鼻子喃唸了一句,然後將臉貼上了蕭清影的手腕。

   蕭清影微蹙了眉頭,動了動被抱住的手腕欲抽出來,青顏立馬像受了驚嚇似地顫抖着身子抱得更緊。

   已經被折騰了大半夜,扭頭看看外面的天色已經到寅時,再看青顏略有好轉的臉色,蕭清影最終沒有狠下心把手硬抽出來。擬了訣將四周站窗關上,把青顏的頭微微抬起將她頭下已經被淚水泡溼的枕頭推開,側身在榻邊躺下讓她枕着自己的胳膊繼續睡。

   夜神已經將天空佈滿星辰,月亮正值滿圓夜光從窗欞間照進來,過了好一陣,青顏抱着蕭清影的手腕終於不再流淚。

   蕭清影眨了眨眼,看她還沾着淚花顫抖的眼睫微,又用空出來的手輕拭掉青顏臉上的淚,環住她的腰讓她靠着自己將身子伸直睡的舒服些,再邊將青顏踢到旁邊的被子拉過來蓋上,口裏忍不住輕嘆一聲道:“你到底受過多少苦?”

   青顏第二天醒的很早,卯日星君尚未出門當職她就睜開了眼睛,轉着眼珠子將四周看了又看,愣了好一陣纔像燒了屁股似地掀開被仔細掖好的被角從牀上跳起來。

   青顏推開竹製格窗就看到正斜靠在楓樹下的蕭清影,朝霸絢麗,晨霧稀薄,數片火紅的楓葉正從枝頭旋悠悠地飄下來,他眼眸闔着烏髮如緞尚未綰起,一身白色衣袍散散地穿在身上,一手執着青竹魚杆伸在屋外的碧水小池裏,襯着身後的一地火紅楓葉,倒不似真人更似一幅畫。

   “可醒了,我等了你好久。”蕭清影睜開眼,伸手打哈欠一臉的沒睡醒模樣看向格窗。

   青顏一聽,方纔猛然回神自己竟是在蕭清影的牀上睡了一晚,立馬背後一陣冷汗暗自抽了抽嘴角,趕緊堆起笑臉小跑着出門迎上蕭清影,道:“真該死,竟然在蓬萊君的榻上睡着了,您放心,我馬上將榻上的一應物用全都漿洗一遍。”

   “漿洗一遍?”蕭清影似是沒太明白,將垂在池裏的竹鉤收了回來。

   “要是您覺得不夠,我把這屋裏的所有物件都擦洗一遍也成。”青顏趕緊接過竹鉤,媚顏讒笑。

   “隨你罷。”蕭清影又打了個哈欠徑直進屋。

   “您放心,我一定好好打掃,比新置辦的都乾淨。”青顏也隨着蕭清影一道進屋,拿着竹鉤欲放到牆角,背後蕭清影順手就將門關住了。

   青顏感覺屋裏的光略暗了不解地扭頭,立馬全身汗毛都豎了起來。

   蕭清影站在榻邊慢悠悠地解開衣帶,素色衣袍帶着點懶懶的曖昧氣滑下來,眼看蕭清影又把手伸到了單衣的帶子上,青顏一把撲了上去抱着蕭清影的手一臉苦大仇深的扁起了嘴。

   “蓬萊君,我只是個小妖,我的味道不好,你放過我吧。”

   “小妖,味道不好,誰說的?”蕭清影眯笑着眼低頭看青顏,好似天真的不解。

   “蓬萊君,我全身都是樹枝丫,硬梆梆的一點都沒風情,您別在我身上浪費精力。”青顏把蕭清影的手抱的更緊,順帶連他他的腰都一起抱住了,其實心裏想的是恨不得一把掐斷他的小腰板。

   “風情這東西,如人飲水冷曖自知,我不介意的。”

   “我介意,我介意,蓬萊君是上仙,我怎麼能玷污了蓬萊君呢,會折我的壽,損我修行的。”青顏擠着眼睛想弄出點淚花花,卻怎麼也擠不出來,只能垂着一對眉頭繼續裝出一臉苦大仇深。

   “沒事,折你的壽我幫你去找閻司討回來,損你的修行我大不了渡些給你。”

   青顏無語了,咬着脣把下巴抖的顫顫魏魏,不知是可憐的,還是氣的。

   “丫頭,我對你那麼好,你這點事都不願意做嗎?”蕭清影突然一臉憂傷地垂下了眼,長睫在眼前投下一道陰弧,俊美的臉頓時被悒鬱寂涼籠罩,青顏的眼皮兒跳了幾下腦子有甚麼東西輕輕炸響。

   “蓬萊君……你……”

   “唉……我自有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蕭清影似是受了傷般地嘆息,臉上的落寂更盛,順便帶上三分淒涼,就差抽出條白綾甩到房樑上扯着白綾說你再不願意我就死在你面前。

   青顏腦子迅速轉了轉,覺得自己要是今天真把蕭清影逼的一條白凌吊脖子,那自己肯定也逃不掉被砍了當火化的柴,本着‘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的宗旨,青顏最後抖着手鬆開蕭清影,視死如歸地閉上眼睛道:蓬萊君,我……我聽你的就是。”

   “這可是你自願的哦,將來可別說是本君以大欺小。”蕭清影的臉立馬一變,喜上眉頭。

   “不……不會。”青顏顫着聲音回話,覺得有種就義之感,可等了半晌,除了感覺到身邊有衣袂拂動,也沒見蕭影清碰自己。

   難道這蓬萊君有另類嗜好?青顏懷着一顆不安的小心臟眯開一線眼,卻發現蕭清影早不在自己面前。扭頭,只見蕭清影正端端地坐在近窗的銅鏡前梳着髮式,身上的單衣早已經換成了一身墨青色長袍,玄色玉帶束腰飾以一隻五孔玉簫下墜金黃色流蘇,正式卻又不失隨合,仙風道骨中又生生多出一番風流倜儻。

   “蓬萊君……”青顏不明就裏地小心叫了一聲。

   “快點去把小寶找回來,今日我應了東華帝的宴,去晚了可不好。”蕭清影一邊插着青木簪一邊對青顏吩咐。

   青顏一愣,道:“蓬萊君要去赴宴,也就是說放過我了?”

   “嗯?”蕭清影扭頭看她,眨了眨眼之後一臉的純情,道:“我有不放過你嗎?”

   “那你方纔還……還……”

   “我方纔是要換身衣裳去赴宴,可你在屋裏我着實不好換,想讓你閉上眼睛許個方便,卻不想你竟扭捏半晌,當真你們做妖的都小心眼的緊,唉,不厚道。”

   我是個淡定的妖,我是個淡定的妖!青顏再次自慰。

   “哈哈!蓬萊君真風趣,真風趣。”青顏扯着嗓子幾聲乾笑,趕緊出門去找鴻獸。

   青顏圍着溪風閣一番好找也沒能看到鴻獸的影,又急急地跑到外面去找,一路穿過大殿再到了藏卷閣,抱着藏卷閣又找了一大圈,連鴻獸的半根兒毛都沒尋着,最後青顏繞到藏卷閣後面的步雲階前。

   清一色沉灰大理石階全都是一丈餘寬,左右接着嶙峋的精石峭壁壘砌的一絲不苟,一路遙遙地向上延伸直到到看不到頭的白濛濛山霧之中,這裏就是通往山頂明辰宮去的雲階。

   青顏伸着脖子朝雲階上望,不自覺地抬了腳想走上去,卻在腳尚未踩實時便聽到了一聲喝問。

   “你在這裏幹甚麼?這裏也是你能來的嗎?”

   青顏猛然回首就看到了柳眉蹙額的雲卿,今天她穿着一身散花百褶裙,外罩青色羽紗衣,梳着涵煙芙蓉髻,飾以好幾支南海明珠,明晃晃地向人露着她的尊貴。

   “見過司羽上仙。”青顏儘量平靜地行禮。

   看清是青顏,雲卿眼中露出了幾分厭惡,道:“原來是你。你本道行微末,得師父垂青上得玉瓊山便是你幾輩子修來的福氣。你即上了山便要明白山上的規矩安守本分,玉瓊山乃靈清慧明靜之地,只有一心修行纔是正道,你雖是師父帶上來的,但若不知檢點敗壞門風,山主和我也定會將你逐出山門。”

   青顏垂首聽完雲卿的話暗自咬了咬脣,然後抬頭露出一臉媚俗的賠笑,哈着腰連連道:“是是是,司羽上仙說的是,青顏不過一介小妖,萬不敢在玉瓊山上放肆。”

   果真,雲卿對青顏的俗媚非常不屑,轉身朝雲階上走邊走邊道:“真不知師父看中你甚麼了,將你帶上山來污了玉瓊山一方淨土。你若還有一分半點心性,便辭了山主自行離去,莫要讓玉瓊山因你蒙羞纔好,屆時我還能賞你些從太上老君那裏得來的仙藥,你也不喫虧。”

   青顏聽着雲卿的諷剌,垂着眼暗自握緊五指。

   “怎麼,看模樣你是不服氣?”已經走上好幾步雲階的雲卿又停下轉身着向青顏。

   “不敢。”青顏咬着牙吐出兩字,然後緊緊咬住脣感覺到衣袖裏的五指快被自己握碎了,緊咬住的脣感覺到有鹹腥滲到了嘴裏。

   “司羽上仙好生一張利嘴,字字帶鋒,句句帶血,比起天界七十萬天兵天將都威風,想當年魔界進犯時未能將你帶到陣前可真是天界一大失策。”立在精石後看了好一陣的蕭清影走出來出聲,徑直走到青顏旁邊隔着衣袖握住青顏攥成拳頭的五指。

   雲卿對蕭清影的突然出現很意外,臉色一陣紅白之後瞪上垂首立在階下的青顏,笑道:“不過是個小花妖,蓬萊君卻對我如此出言不敬,覺得值嗎?”

   蕭清影聞言皺眉似是極認真地想了想,然後抬頭道:“確有不值,你這般心腸惡毒脣舌無德的女子,罵你還真是污了本君的嘴,回去不知道要漱多少次口。”

   言畢,蕭清影衝雲卿留下一個萬分燦爛的微笑,然後牽着青顏離去。

   “你……你……竟敢對我無禮!”背後傳來雲卿失態的叫聲,身上青色羽紗裙映着她的臉色也泛上了青色,頭上的芙蓉髻斜斜地壓下來,雖然沒有完全散開卻也足夠狼狽。

   看雲卿的狼狽,青顏方纔受的惡氣像是一下子消了,心情似是比之前還要好起來。

   “是否覺得本君很體貼?”蕭清影抬着下巴側眼睇了低着頭的青顏一眼。

   青顏抿脣眨巴着眼點了點頭。

   “豈不是有點落井下石?”

   “難道你不是個喜歡落井下石的妖?”

   好吧,青顏承認她是個喜歡落井下石的妖,笑眯眯地衝蕭清影點了點頭之後,笑得花枝亂顫。

   青顏的笑一路穿過藏卷閣和大殿,直到了溪風閣外的小路上才收住,抬手拭了拭眼角笑出的淚將兩縷落下來的髮絲拂開,抬頭看蕭清影才發現他正微眯着眼睛看自己,隱隱感覺到氣氛有些不對,袖裏的五指又握緊了。

   察覺到她的小動作,蕭清影原本想要問的話便嚥了回去,不動聲色地掛上平日的風流笑意,將握着青顏手腕的手抬起來再伸出另一隻手將青顏攥緊的拳頭從袖裏露出來,眉目含笑地一根一根地將五指掰開。

   “我瞧瞧,今日是哪隻蚊子倒了黴。”

   青顏嘿笑了一聲,不拒絕手指被掰開,可在看清自己手心時,詫異着慢慢睜大了眼睛。只見手心有一團白色的花朵慢慢綻放飛昇起來,之後又有第二朵第三朵,那些花飛到頭頂之後就又化成了片片花瓣落下來,青顏被蕭清影抓着的手都忘記要抽回來。

   “以後別再咬自己了。”蕭清影淡淡氣息貼着臉頰傳來,正癡望着花雨的青顏本能地扭頭,尚未看清眼前便感覺到脣上一軟,一個帶着靡香的脣已經覆在了自己脣上,有舌尖在自己脣上拂過合適地留下意猶未盡,輕輕探試了一下之後覺查到青顏的少許僵硬,就沒有強行侵略只略一輾轉之後就果斷退撤了。

   青顏抬着頭愣愣地看蕭清影,腦子裏一下湧出許多東西如煮粥。直到蕭清影抬手,將眼前的幻術收了回來,青顏纔在腦裏驚異暗問自己這是怎麼了?如種了M藥一般。

   “怎麼,還沒夠?”蕭清影挑着眼梢故作迷離地一拋眼神兒,挑着修長的手指拂上青顏,笑着就要再附吻下去,青顏終於一個激靈似地清醒,蹭地朝後一退驚魂未定地笑。

   “夠……夠……夠了。”青顏連嚥了幾下口水才把兩個字說完,然後就是小心肝一陣撲嗵撲嗵的跳騰。

   “真夠了?”

   “真……真!”

   “夠了就去換身衣服,隨我一道去天界溜溜。”

   “天界?”青顏驚了一下,然後一臉爲難,道:“我只是個修行淺溥的小妖,入不了仙界大門,會被打下來的。”

   “怕甚麼,不是有本君麼,你是我的妖。”蕭清影抬着下巴習慣地挑起落到胸衣的頭髮甩到肩後,一臉不在意。

   青顏張大了嘴,覺得蕭清影的形像蹭蹭向上竄,高大呀!

   

   天界,那可是個好地方,青顏在確定自己能扯着蕭清影的衣角到天界溜溜時樂得跟打雞血一樣,顛顛地跑回竹苑在乾坤袋裏掏了半個時辰,最終選了件大紅的紗衣穿上,又用金黃帶子束了腰再厚厚地擦了一層粉,最後按着當初妲己的打扮又在頭頂頂了一朵大大的牡丹花。

   在竹林等着快要睡着的蕭清影在看到青顏一身輝煌的打扮出來時,感覺到血脈急漲,一口血衝到了喉嚨,又硬生生強嚥回去。

   “蓬萊君,我這打扮可入時?”青顏眨着眼衝蕭清影一拋媚眼。

   蕭清影那一口剛咽回去的血又衝了上來,像是被擊了一掌,趕緊穩住下盤一邊嚥着血,一邊點了點頭。

   “那就快些走吧,赴別人的宴去晚了可不好。”青顏扭着腰走近蕭清影,臉上的粉笑得直落。

   蕭清影畢竟是活了數十萬年的仙,雖然嚥了兩回血但還是很快挺了過來,甩了甩頭之後從身後提出一隻籃子塞到青顏手上,道:“喏,提着。”

   說話之間,蕭清影抬指一捏訣,就有一團潤着金邊的雲團落在了腳下,然後雲團就託着他們升了上去。

   青顏的道行不夠,自己雖也能使些騰雲術不過飛的又慢又低,而且經常飛到一半就會掉下來,眼下立在蕭清影旁邊看自己越飛越高,旁邊團團的白雲像棉花糖一樣,即新奇又高興連連伸手在雲團裏抓。

   “蓬萊君,你爲甚麼要帶上我到天界?”青顏一邊抓了團雲塞進嘴裏,一邊含糊地問蕭清影,眼睛笑得眯成了線。

   “你覺得呢?”蕭清影負手立在雲頭,黑色青絲和青色衣襬被風吹起,在風中翻飛騰轉,一派悠閒倜儻。

   “我覺得,我覺得是蓬萊君垂涎我的美色,想哄我開心。”青顏仰着下巴,說的臉不紅心不跳。

   蕭清影保持仰天的姿勢,眼皮眨都沒眨一下,暗自再嚥了回血。

   “我說對了,蓬萊君真是垂涎我呢。”

   蕭清影閉上了眼。

   “蓬萊君,你怎麼哭了?我……我也沒那麼難哄的,你別哭呀。”青顏貼着一張直掉粉的臉上前,伸着袖子在蕭清影臉上一陣抹拭。

   臉被青顏快撕掉一層皮了,蕭清影終於沉默不下去,一把抓住青顏的手腕滿目深情地把青顏盯的幾乎快要化掉,半晌才道:“你知道我爲何帶你上天界嗎?其實……其實……”

   青顏極爲配合地盯着蕭清影,小心肝撲撲直跳,屏着氣等後面的話。

   “其實是因爲小寶喫壞了肚子,它來不了。”

   轟!青顏驚了,然後是怒了,一磨牙扭頭爬到旁邊抓了團雲在手裏一陣掐捏。

   “怎麼,失望了。”蕭清影扯過青顏背後的一縷頭髮語氣帶笑。

   青顏吸了吸氣,唸了兩遍淡定,然後一堆笑扭頭媚俗地笑迎上蕭清影,道:“不敢不敢,能代鴻獸陪蓬萊君赴宴,亦是我輩小妖的福氣。”

   “那便好,即是如此便將籃子提好了,待會眼神放醒目點。”

   “一定一定。”青顏笑眯眯地應話,一把將放在旁邊的籃子提起來抱在懷裏。

   蕭清影滿意是點了點頭,像拍鴻獸一樣拍了拍青顏的頭正要說甚麼,就遠遠聽到有女子的聲音在喚他,一扭頭看到了西王母座下的月星仙子踩着團雪白的雲團飄了過來。

   蕭清影擺了個怡到好處的姿態,等着月星仙子走近,才笑眯眯地迎了上去,道:“原來是月星仙子,數百年不見可是想煞本君,今日一見越**亮了。”

   月星仙子俏臉一紅,薄嗔着瞪了蕭清影一眼,似怨似喜,道:“蓬萊君可是說真心話?九天八荒那樣多仙娥都與仙君相熟,仙君當真有記得月星?”

   “當真,不管本君與多少仙娥相熟,月星你可是日日記掛時時思念,今個兒上得天界來還特意給你帶了物件給你,本欲親自給你送去趕巧在此遇到,當真是心有靈犀呢。”蕭清影一通話說的濃情蜜意,一雙桃花眼盯得月星仙子心花怒放。

   “當真?”

   蕭清影負在背後的手朝青顏招了招,正被蕭清影一通話泡得全身發麻的青顏愣了愣,然後才明白過來,趕緊伸手在籃子一摸抓出只紅色的檀盒塞到蕭清影手裏。

   “你瞧,這不是嗎?”蕭清影伸手把盒子遞到星月仙子面前,笑得春光燦爛。

   月星眉頭一喜,趕緊接過盒子打開,見一盒淺緋色的香粉置在其中,香氣馥郁。

   “當真是好東西呢,蓬萊君有心了,回頭擦了讓君上聞。”星月仙子是個識貨的,得了香粉雙頰紅的像熟果子一樣,似嗔帶媚地留了句話抱着盒子連腳下的雲都忘了駕,羞紅着臉扭頭奔了。

   月星走了青顏狠狠抖了兩把骨頭,感覺有一層雞皮疙瘩掉了下來,拋開籃子上的布,竟然是當日她給蕭清影送去的那籃子香粉。

   “表現不錯,回頭本君再好好賞你。”蕭清影招呼着拍了青顏的肩引訣向下行去。

   青顏朝下看了看,只見一團雲霧把前面的路掩映的朦朧,兩側林立着些各色花叢,三五個衣着豔麗的仙娥正娉娉婷婷地走其中,好一派花色明媚。青顏看了看蕭清影臉上的笑,再看這一籃子的香粉,隱隱感覺到了不祥,而接下來的事實也證明她的預感是對的。

   一路而去,從瓊花苑到天街再到九曲瓊廊殿,但凡遇到蕭清影的仙娥便會送上一盒香粉,而且都會滿目柔情地送上一句‘日日記掛,時時思念’,那些仙姑仙子聽完話也非常配合地像發燒似通紅臉,然後抱着一盒香粉棄下雲團喜奔而去。也有些不小心的仙女兒順便會在活了萬八千年的仙界迷路,然後讓蕭清影引個路陪着走一段,那一路而去便又嬌弱不勝風地頭暈一下或是絆下裙帶之類,蕭清影都會人模狗樣地熱心幫忙扶一下拉一下抱一下之類,然後那仙女兒便道一句‘仙君真好’或是‘仙君真壞’總之也奔了!

   青顏一遍遍經歷着洗禮,從起初的疙瘩直掉到後來的配合無間,她覺得自己的修行至少猛漲了兩百年。但能怪誰了?這籃子香粉當初也是自己送到蕭清影那的,天作孽猶可怨自作孽不可活呀,青顏的腦子裏只有一句話聲聲迴響:叫你手賤,叫你手賤!

   在籃子裏只剩一隻小得過份的香粉盒時,蕭清影終於到了東華帝的方儲宮,看着大門上金晃晃的三個大字青顏有種見到光明的感覺。

   一個身着紫色衣袍的小仙使在看到蕭清影時,立馬笑呵呵地迎了上來。

   蕭清影拍了拍衣袖,同小仙使招呼一聲便抬階進殿。青顏連忙小跑追上去拉住蕭清影的袖口一臉小心地道:“蓬萊君,我想我還是不進去了吧,這可是東華帝的方儲宮,裏面的仙罡氣會把我燻暈的。”

   蕭清影想了想,東華帝算是九天八荒最正氣的仙出了名兒的不苟言笑公正無私,他府裏的罡正之氣比起天帝的天宮都要多上幾分,自己帶個小妖進去先不說怕傷了她,就她這一身打扮也夠嚇着裏面的仙家,便道:“行吧,你在這外面自己玩會兒,等我赴完宴再出來帶你回去。”

   “嗯嗯。”青顏連連點頭

   “真聽話。”蕭清影笑着拍了拍青顏的頭,然後轉身進殿。

   青顏臉上堆笑心裏卻把他已經罵了不知道多少遍,他真把自己當鴻獸用了。青顏握着拳頭衝他背影做鬼臉,哪曉得蕭清影走了兩步又突然扭頭回來,差點把青顏一口氣噎死。

   “天界可不比玉瓊山,你別瞎跑就在這裏等着。”

   “您放心,我肯定寸步不離地守在這裏。”青顏連連點頭。

   “喏,這個是賞你的,不許取下來。”蕭清影一伸手就將一隻小鏈子戴在了青顏的脖子上,鏈子從他手裏垂下來中間繫着一隻極小的盒子,竟是方纔籃子裏剩下那隻最小的香粉盒。

   這就是所謂的借花獻佛?可爲甚麼借的也是她,獻的還是她?不過青顏沒時間在這個上面糾結,笑嘻嘻地衝蕭清影哈腰側着手示意蕭清影進殿,邊請邊伸着脖子道:“蓬萊君,您放心去吧,喫好喝好呀。”

   直到蕭清影消失在大殿門口青顏才扭頭四下望,就看到方儲宮外面有一處棵銀花樹,琉璃般的樹幹足有兩個水桶粗,數十丈高的枝丫朝四周鋪展開來,樹枝和葉子全都像是冰雕銀鑄一般,亮晶晶的,迎着太陽一瞧又閃着銀晃晃的光。據說銀花樹是三清尊者建立六界時滴下的汗水所凝結髮芽長大的遠古神樹,以前這種銀花樹也不算少,可不知道爲何這數百萬年來銀花樹一棵棵的都枯死,時至現在九天八荒之中唯有東華帝的方儲宮外尚有這麼一棵。

   青顏走到銀花樹下坐住,伸手摸了摸光溜溜的樹幹,溫涼溫涼的像是海底水晶,又像是和田溫玉。守在方儲宮外的天兵擔心青顏會對這銀花樹動手腳,做好了隨時撲上去保護神樹的準備,可卻只見青顏靠坐在樹下並沒有出格的舉動便不再理會她。

   坐了一小會兒,青顏把掛在胸前的香粉盒子打開看,到盒子裏鑲嵌着一個小小的鏡面,有點像是人間的那種胭脂扣,伸手在鏡上輕輕一劃,便聽到了觥籌交錯的勸酒聲和着鍾馨鼓樂,隱隱還聽到有用手指輕擊桌面的聲音。

   青顏盯着那小鏡子笑了笑,又扭頭衝守在大門口的天兵大哥拋了個極醜的媚眼,那兩個天兵立馬像是見了鬼一般把頭別的老遠不敢再看青顏。青顏嘿嘿一笑,抽出帕子蓋在臉上仰着頭就靠在銀花樹上睡起了覺。

   “真是個沒教養的妖,蓬萊君怎麼收這麼個妖做跟班,真是鮮花插在牛糞上。”

   “還聽說蓬萊君和這小妖有一腿呢。”

   “嘖嘖……看起來還蠻老實的,竟然連蓬萊君都能撲倒,當真妖不可貌相。”

   兩個天兵對青顏嗤之以鼻青顏絲毫不理會,暗自引訣劃破手指將一滴血落在銀花樹根上就有朵小小櫻花平空開了出來,青顏凝神拼盡全力將魂魄從肉身抽離附在那櫻花之上凝成幻身。

   看一眼地上沒有魂魄的肉身,青顏匆匆朝天界的花苑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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