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該說對不起的人，是我
張主任的話，不偏不倚，正巧落在唐軒耳中。
林清清見到唐軒，嚇得身子一緊。
唐軒的脾氣，她是知道的，這要是跟張主任打起來，她這廠子裏的工作都得泡湯。
“唐、唐軒。”
林清清急忙迎上去，擋在唐軒身前，生怕他衝動。
“喲嚯，這不是林清清家的男人麼，出門都是坐的出租車，家裏也不像沒錢的樣啊，老子特麼天天上下班還是騎自行車呢！”
張主任身爲債主，上下打量着唐軒。
早就聽說林清清家男人不行，廠子裏面，不少小年輕都惦記着林清清呢。
今天一看，這男人還真是除了長相，一無是處。
“張主任是吧？”唐軒眯眼笑道，“剛纔你說甚麼來着？要幫我們家清清換一個？換工作服？還是換工作？”
林清清心裏咯噔一聲，緊緊地抓着唐軒的手腕，給他使眼色，祈求他千萬別衝動。
“換個有能力養她的男人！”張主任嘴角一揚，低眼看着唐軒。
完了！
林清清忙開口：“唐軒，張主任開玩笑的，咱、咱回家吧，走，咱回家。”
真打起來，無疑是雪上加霜！
“這個，就不勞你這老東西費心了。”
唐軒冷笑：“我自己的老婆，我自己能養，也輪不到別人惦記！”
“能養？看你那德行，你還挺有骨氣？那還錢啊，欠我二百塊錢，現在還啊！”
張主任目光越發不屑：“你還得起嗎？”
“我還以爲多少錢，原來才二百。”
“有意思，林清清真是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了，有本事你現在把錢拿出來，要是拿不出來，你都不如趁早滾蛋，給別人騰地方！”
“我要是現在還上了呢？”
“笑話，你要是能還上，我他媽今天就給你道歉，承認剛纔我是放屁！你個廢物玩意兒。”
兩人越說聲越大，劍拔弩張，眼瞅着就要動手了。
“張主任！”
林清清咬着牙：“唐軒是我男人，不管有沒有錢，他都是我男人，他不是爛泥扶不上牆，也不是廢物！他只是……還沒成功，希望你以後別再說這些了。”
她比唐軒矮了大半頭，可如今，卻硬生生擋在唐軒身前。
“欠你的錢，我發了工資就還，我不會拖着。”
說到後半句，她的語氣，終究還是弱了。
原本怒不可遏的唐軒，在這一瞬間，冷靜下來。
他看着林清清的背影，恍惚間，出了神。
一直以來，他沉迷遊戲、荒廢時光。
而林清清，卻用自己那羸弱的身軀，擋在他面前，用她的汗水，撐起了這個家。
縱然到了這一刻，林清清自己都受盡了委屈，卻還要在外人面前，爲他找回面子。
如果現在動手，他是逞了一時之快，卻只會讓林清清更加失望。
他該做的，是讓林清清看到希望！
“那麼，你可以道歉了。”
就在林清清覺得丟盡了臉，想要逃離，卻又不敢逃離的時候。唐軒的手，從她身旁伸過去。
手裏面，還拿着兩張百元大鈔。
“你……”
張主任呆住了。
傳聞是假的？
可如果傳聞是假的，林清清又爲甚麼隔三差五就借錢？
“怎麼？好歹是個車間主任，自己剛纔說過甚麼，這麼快就忘了？”
唐軒淡漠的看着張主任。
“呵呵，你倒是有點意思，行，算我說錯了，算我剛纔放了個屁。不過你給我記住了，從今往後，最好不要讓我看見林清清借錢。”
張主任眼角抽搐着，一把奪過錢，氣沖沖地回廠子裏。
林清清愣着，不解的看向唐軒。
他……真的變了。
按照以往，剛纔肯定要打人的。
按照以往，他身上根本也不可能有錢。
對了，他說過，要賣遊戲裝備，然後拿着錢來廠子裏。
一切都是真的？
“清清，對不起。”
唐軒看着林清清泛紅的眼圈，柔聲道。
林清清難以置信的看着眼前這個男人，微張着嘴，顫抖着：“你、你跟我說對不起？”
“對不起，讓你受委屈了。”
林清清受寵若驚，她甚至覺得這一切依舊是在夢裏。
可冷風襲過，她凍得直打哆嗦。
如果是夢，應該已經醒了。
“該說對不起的人，是我。”
林清清滿心歡喜，可卻又苦澀地垂下了頭，就在不久之前，她還誤會唐軒，還說出了那些傷人的話。
“先不說這些，曉雪呢？”唐軒朝着值班室看去。
林清清這才反應過來，曉雪還病着呢。
她心嘆，剛纔唐軒一時衝動，直接就還了錢，現在拿甚麼去給孩子看病？
“在值班室，快帶曉雪回家吧。”林清清心疼孩子，卻又不敢、也不能去責備唐軒剛纔還錢的舉動。
“回家幹甚麼？得送去醫院啊。”
唐軒一個箭步衝進值班室，抱起曉雪。
“我說哥們，你們還走不走，要是不走，車費給我，我去別地方拉活了。”出租車司機等了半天，終於忍不住發問了。
“走，走。”
唐軒一邊抱着孩子，一邊給林清清使眼色：“走啊，去醫院。”
“我、我還沒借到錢……”
林清清壓低聲音。
她難以啓齒，可這總比去到醫院才說沒錢要好得多。
“我這還剩一百多。”
唐軒說完，直接把剩下的錢都塞給了林清清。
還、還剩一百多？
林清清怔怔地看着唐軒。
剛纔她還心有埋怨，以爲唐軒只是逞一時之快，拿出所有的錢，還給張主任，只爲了讓張主任道歉。
可哪裏想到，他還留有餘地，要帶着孩子去醫院看病？
只是，她一個月工資也才四百塊錢，唐軒這是從甚麼地方就弄了三四百？
要說真的是賣遊戲裝備，林清清完全無法理解，那種沒用的東西，不能喫不能穿，真有人花三四百去買嗎？
他……該不會走了歪路吧！
“還愣着，女兒發着燒呢！”
唐軒皺眉，催促道。
“來、來了。”
林清清急忙上車。
去醫院的路並不遠，但在這短短不到十分鐘裏，林清清腦海中就浮現出種種猜測。
她越想，就越擔心。
她寧可低三下四去借錢，也絕不希望唐軒爲了錢，而走上歪路。
等一會安頓好曉雪，再仔細問問吧。
她心想。
……
好在是區裏，如果換做村鎮，這個時候已經沒有醫院開着了。
急診處的大樓，幾乎看不到燈光，出奇的安靜。
一樓大堂，一陣風過，吊燈還在晃悠。
昏暗的燈光下，伴隨着唐軒的到來，正在打瞌睡的急診醫生，也忙碌起來。
“孩子都燒成這樣了，你們就這麼當父母的？孩子小，說不清楚，你們就不知道早點送醫院來？”
醫生皺眉瞪着兩人：“必須立刻打退燒針、消炎針。今晚先退了燒，明天再化驗血常規，拍個片子看看肺部有沒有炎症，結果出來了才能擬定後續治療。”
說着，急診醫生將單子給了林清清：“快去交錢吧。”
林清清一看單子上的錢，剛挪出去的腳步，頓時僵住了。
二百多，根本不夠啊！
醫生見林清清突然頓住腳步，眉頭皺得更緊：“怎麼？倆大人，帶孩子來看病，不會連二百多塊錢都拿不出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