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孩子的畫

清晨。

陽光透過窗簾的縫隙一點點灑進來，金黃色的色彩一下子裝滿房間。

歐式大牀上，男人緩緩睜開雙眼，眼底帶着迷茫，有一瞬間，他幾乎想不起來自己在哪裏。

他轉過頭，視線落在牀頭的照片上。

夕陽西下，郊外的小溪邊。

“哥哥，笑一下嘛，就一下！”江星辰伸着一根手指頭，滿臉央求的看着他。

面對這樣開心的江星辰，厲祁佑的心瞬間柔軟下來。

一聲快門聲，時間被定格。

江星辰俏生生地挽着他的胳膊，對着鏡頭笑得開心，而他垂眸看着她，笑容柔軟。

這是他們唯一的一張合照。

厲祁佑的嘴角溢出一抹苦笑。

結婚五年，他卻連最起碼的結婚照片都沒有給她。

只因那時的他，滿心都是仇恨，和她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對他來說，都是煎熬。

每一次看見她和江海滄在一起開懷大笑，都讓他有一種掐死她的衝動。

如今，她真的走了，也許以後，她的笑容只有在這張照片上才能看到。

他的手指一點點撫摸着她臉上的笑容，良久，才終於捨得轉開目光，起身向浴室走去。

厲祁佑穿着一身浴袍走進衣帽間，一切都還是記憶中的樣子，只是多了很多小孩子的衣服和鞋子。

小小的西裝，小小的T恤，小小的帽子，小小的鞋子……

厲祁佑一步步走過來，每一步彷彿都帶着石頭般，走的無比艱難。

黝黑的眸底劃過一抹澀然，修長的手指從衣服上劃過。

眼前出現一張稚嫩的小臉，仰着頭一臉渴望的看着他，“爸爸，你甚麼時候再回來看我和媽媽？我很聽話的，每天都乖乖吃藥。”

他只是漠然的看着孩子，眼神銳利冰冷，帶着一抹連他都無法察覺的厭惡和疼痛，“我不是你爸爸。”

一股酸氣驀地竄進鼻腔，他將小西服緊緊的按在胸口，好像只有這樣，劇烈跳動的心臟才能停下來。

他轉動腳步，走到他的衣服前面，黑白色的衣服搭配整齊的掛在壁櫥裏。

他想起還沒結婚的時候，她指着滿室的衣服，微揚着下巴，一臉的與有榮焉，“我的哥哥，穿甚麼都好看，不過我最最喜歡看你穿灰色的襯衣，格外的帥！嘻嘻……”

那時的她，彷彿不知道甚麼是害羞，卻讓他充滿仇恨的心底瞬間溢滿了甜蜜的味道。

只是那時，他沒有理會，滿臉不耐地警告她，“以後不許動我的衣服！”

說完，他便命人將灰色的衣服全部丟掉。

那時的她，是甚麼表情？

厲祁佑不敢再想下去，他厲地轉頭，隨手拿起一套衣服換上，便匆忙地走出衣帽間。

孩子的房間。

桌子上依然擺放着一幅未完成的畫，看得出來，這應該是孩子的作業。

修長的手指將畫稿拿起，下面竟然是一副已經完成的畫。

畫紙上，一個小男孩牽着爸爸媽媽的雙手，安靜地走在公園的道路上。

赫然就是陽陽、他和江星辰。

而簽名，赫然是厲祁佑。

是江星辰的筆跡。

每一個筆畫，都模仿的惟妙惟肖，但他還是一眼就看出來了。

這樣熟悉的三個字，此刻卻讓他覺得無比陌生，彷彿吞噬天地的野獸，將他一點點吞沒。

厲祁佑扶着桌子撐住身體，眼底溢出悲痛。

這個孩子，和豌豆一樣，卻沒有豌豆的幸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