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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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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那時候我爸早就和爺爺分家而住,但兩家只隔着一條街。

我好奇的看着那些人走進爺爺家裏,然後想着這到底是哪裏來的客人。

直到土坯房子裏就傳來一陣激烈的爭吵聲,然後就是鍋碗瓢盆摔在地上的聲音。

我頓時急了,拎着棍子就朝外面跑,剛剛跑到門口,就見爺爺怒發須張,拎着擀麪杖把幾個男子硬生生的打了出來。

那幾個男子被打的哭爹喊娘,滿頭是血,兩個女的嚇得呆住了,手裏的箱子散開了都不知道,一捆捆紅彤彤的鈔票刺的我眼疼。

其中一人氣急敗壞的吼道:“張老頭!別給臉不要臉!都他孃的甚麼時代了!還守着你那一套破爛玩意兒當寶貝!”

“看看你這些年過的甚麼生活!連臭要飯的都不如!爺們兒給你一條金光大道你不走,非得在這破村子裏死磕是不是?”

那男子叫囂的厲害,但爺爺卻只陰沉着臉,回了一句:滾!

那男子怒道:“行!姓張的!你牛逼!爺們兒今天服你!但你別忘了,你張家有罪!幾輩子都贖不完的罪!”

“你想替整個張家扛起這份罪!那也得看老天爺答不答應!”

說完之後,幾個男女撿起地上成捆的鈔票,狠狠的瞪了爺爺一眼,然後鑽進車裏揚長而去。

因爲正是夏收時候,這場架並沒有引起村民的注意,只有我穿着褲衩背心,手裏拎着棍子狠狠的朝兩輛車上砸去。

棍子落在車後玻璃上,咣噹一聲砸出了個坑,引的車裏又是一陣尖叫。

那輛車一溜煙的跑了,只留下我爺孫倆兒蹲在地上,收拾被打壞的鍋碗瓢盆。這時候我才發現,爺爺的頭髮已經很白很白了,腰也佝僂的厲害。

畢竟是快七十歲的老人了。

我倆收拾完東西后就相顧沉默,我沒問爺爺,那幾個傢伙到底是哪裏來的,又要幹甚麼。

爺爺也沒有跟我解釋,只是坐在沙發上不停的抽菸。

過了好一會兒,爺爺才忽然對我說:“小九,你收拾一下東西,明天就走。”

我手稍稍顫抖了一下,說:“去哪?”

爺爺說:“省城,石門!”

所以我聽爺爺說的這麼堅決,頓時腦子嗡了一下,自己怕是真不能在家待了。

爺爺見我眼眶都紅了,嘆了口氣:“小九,你看了我六年書,該看的給你看了,不該看的也給你看了。”

“有些事情,你現在不明白,以後肯定會明白的。”

我沙啞着嗓子說:“爺爺,是不是跟那幾個男女有關?”

爺爺摸着我的頭,笑着說:“有關係,也沒關係。總之他們的到來,讓我明白了,有些事情躲是躲不過去的,只能真正的去面對。”

“去吧,你爸媽那邊,我去跟他們說。”

爺爺向來是一個很有主見的人,說通俗點,那叫霸道。別看父親和兩個叔叔都跟爺爺分家住,但爺爺一句話說下來,父親和叔叔們都不敢放半個屁。

不過那天晚上,我爸媽跟爺爺大吵了一架,吵的那個兇,幾乎把房頂都給掀翻了,老爸扯着嗓子喊,要把我送去石門市那個王八蛋手裏,還不如讓他死了算了。

緊接着爺爺的怒吼又蓋了過去。

我不知道省城那個王八蛋到底是誰,反正爭吵一直持續到後半夜,精疲力盡的爸媽才總算是同意了爺爺的話。

讓我去省城找那個王八蛋。

那天晚上,爸媽親自給我收拾行囊,短袖,T恤,外套,甚至還有一件厚厚的羽絨服,全都給塞進了揹包裏面。

除此之外,老爸還把厚厚的一摞錢,分成三個部分藏在揹包裏面,那一摞錢很厚,差不多三萬多的樣子。

他們收拾的行囊讓我臉色發白,我問爺爺,這次出門,甚麼時候才能回來?

結果爺爺卻摸着我的頭,意味深長的說:“等你覺得可以回來的時候,就能回來了。”

這句話說的我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但也明白過來,這次出門恐怕很長很長時間,指不定還要在外面過冬。

不然母親不會把羽絨服也給我塞裏面的。

想到這,我又有點激動。剛滿十八歲的大男孩,平日裏學業繁重,最多也就去過周邊幾個小縣城,要說對外面沒向往那是不可能的。

尤其是我親眼看到老爸在我包裏塞的那一摞錢,更讓我心癢癢的。

小時候家裏條件一般,爸媽對我的零花錢管控很嚴,從小到大,我兜裏就沒有超過一百塊錢的時候。

驟然見到好幾萬塊錢都屬於我自己支配,那種興奮,激動的情緒甚至沖淡了我離家的憂愁。

就這樣,我被爺爺強行趕出了家。

我出門那天誰也沒有送我,只有爺爺養的大黃狗跟着我一直到了村外,直到我搭上一輛去火車站的過路車後,大黃狗才搖着尾巴,汪汪叫着回家了。

那時候我真沒想到,自己這次出門到底意味着甚麼。

省城距離我家並不遠,也就三百多公里的樣子。但省會城市就是省會城市,我揹着笨重的包裹在街道上走了一個多小時,才找到了一家寫着花圈壽衣的店鋪。

老爸說的那個王八蛋,就是這家店的老闆。

爺爺說,讓我喊這人三叔,老爸則不以爲然的說,喊他王八蛋就行。就因爲這一句話,老爸還捱了爺爺一巴掌。

我不知道老爸跟他到底有甚麼過節,但既然是投奔人家,我決定還是客氣一點,當下我走上前,對店鋪裏面喊了一聲:“三叔在嗎?”

三叔,是爺爺讓我喊的。

店鋪裏面沒人回應,但裏屋似乎有人在說話。我想了想,就邁步走進店鋪。剛剛站穩身子,就見裏屋走出來兩個人。

其中一人花白鬍子,穿着中山裝,滿臉恭敬。另一人臉色蠟黃,耷拉着雙眼,總是一副病懨懨的樣子。

但看到我站在門口後,微微抬起眼皮打量了我一眼,就在那時候,我看到他雙眼明亮的很,根本就不像是病懨懨的樣子。

然後我聽到他說:“你是老張家的孩子?”

我急忙說:“三叔,我叫張九罪,爺爺讓我來找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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