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殿試
蘇晉東回到德安宮的時候,小皇帝已經迷迷糊糊的睡過去,紅彤彤的小嘴兒撅着,眼睫毛上淚水掛着,時不時抽一下,看着怪可憐的。
“今日陛下嚇壞了。”小四兒跟在他身後低聲說道。
蘇晉東頭也不回,“別忘了你是誰的狗。”
“奴才謹記。”小少年撲通跪下。
第二日一大早,元青還在做夢喫雞腿,一陣涼氣兒竄進身體,骨頭縫兒都冷了,唰地睜眼坐起嚎道:
“冷死我了!”
“陛下該起了。”
元青豁然清醒,從對方手裏搶了被子蓋住胸。
蘇晉東以爲她還要繼續睡,又把被子扯了,“來人,給他穿袞服。”
一番折騰,元青飯都沒喫成,被拖着上了轎攆。
“哪有人讓人幹活又不給飯喫的!”
元青一邊啃小四兒順手那的包子,一邊掀開袖子看傷口,都裂了,見血了。
卻再不敢說蘇晉東壞話,拿幽怨的眼神兒瞄他,忽然聽他說道:
“別忘了答應過我甚麼。”
“答應你甚麼了?”
“今日殿試,若是出了岔子……”
一句話未盡,元青已深知其利害,忙不迭點頭,頓了頓,小心翼翼地問道:“對了,咱們昨天想的題目是甚麼?”
小四兒等宮人快步跟着轎攆,聽裏面陛下的求饒聲,紛紛嘆氣。
按南齊律例,凡四品及以上在京官員都要上朝,以下的官員若有事奏、或有宣纔會上朝。
南齊在京的四品文武官員分列兩邊,五六十餘人,以丞相爲首,以御史爲首的清流一派,以蕭太后爲首,以及那些有爵位在身位高權重的自顧自幹事兒的傢伙,完全是個亂攤子。
其中只有飽讀聖聖賢書但沒甚麼實權的清流一派對皇帝忠心耿耿,還每天看她橫豎不順眼。
蕭太后垂簾聽政,就在皇帝的龍椅旁邊,意思意思隔着簾子。
“兒子給母后請安。”
“嗯。”
那太后抬手虛扶,端莊威嚴。
唉,元青都忍不住爲原來的小皇帝感到憋屈,若非清流一派時不時問她一句,她就是個坐在龍椅上的擺設。
等到司禮太監宣殿試前十名進入的時候,她都要睡過去了。
“陛下,他們便是殿試前十名,打頭三人乃是前三甲。”
這些年輕的才子抖擻精神地來到立政殿,又有恃才傲物的驕傲,又有初涉天子殿堂的嚴謹。
元青憶及昨日說過的話,朗聲道:
“近來早春倒春寒兇猛,安遠府等地雪災頻發,諸位不妨以此作詩一首,供我朝百官評賞。”
既考了才情詩學,又考了民生策問。
十人各賦詩一首,有豪放蒼涼的,有迤邐溫和的,特點不一而足。
就元青的水平來看覺得都差不多,她笑眯眯地問下邊兒的大臣,“衆愛卿以爲如何?”
然而沒有誰想當這個出頭鳥。
“陛下!”只見爲首的學子恭敬出列一步,狀似憧憬的說道:“學生久仰陛下威名,斗膽懇請陛下指點一二!”
此人長眼薄脣,眸中精光閃閃,就是不知道是依靠哪派的。
元青縮了縮脖子,她能評價個屁!
“臣以爲才子們言辭懇切,陛下莫要推辭的好。”蘇晉東站出來,眼中分明幸災樂禍。
這個狗男人!
尷尬之中,她打量下邊兒十個學子的表情,在腦海中讓系統啓動博聞強識技能。
剎那間,以前看過的、聽過的文學知識紛紛湧現出來,元青清了清嗓子,說道:
“十人中當屬子期文采最好,對仗工整, ‘風雪相攜去’一句,借鑑了寡人老師太傅的那首《詠春雪》,正是這早春的真實寫照,又兼哀嘆民生,實乃佳作。”
陳子期殿試第二,乃是翰林院大學士陳居嚴之嫡孫,貌若秋華,當屬人中龍鳳。
在衆人詭異的眼神中,元青又點評幾人,個個精準到位。
連蘇晉東都拿探究的眼神兒盯她。
“臣觀今日陛下甚爲喜悅,不若就此賦詩一首,如何?”
哪個混賬提議的?
元青定眼看去,花白鬍子,翰林院掌院大學士,又是個惹不起的三朝元老!
“呵呵,大學士提議甚好。”
元青故作沉吟,才朗聲道:
“奇寒何事入芳辰,不管燈枝欲試新。即日反風吹盡雪,東君已費一分春。”
這首出自宋代範大成的《正月六日風雪大作》,拿來糊弄此時足夠了,果然引得衆人稱讚不已。
尤其是文人出身的清流一派更是如獲至寶,掌院大學士再次出列,問道:
“臣斗膽,不知‘東君’作何解?”
元青卡了一下,笑言曰:“江南漁村傳說中,掌管太陽的神仙是爲東君。”
到了欽點一甲前三名的時候,衆人再也按捺不住了。
狀元之位,清流一派力挺陳子期,太后出言提醒,殿試第一名胡懷兼實至名歸,至於其他的將軍都眼觀鼻鼻觀心作壁上觀……
元青瞄一眼不說話的蘇晉東,咬牙,“陳子期文采斐然……”
“陛下三思。”太后冷淡的截斷他的話頭。
原文中,元青一直都聽蕭太后的話明裏暗裏和蘇晉東作對,可以說,原來的小皇帝被點天燈,蕭太后那是‘出了大力’!
元青現在哪兒能這麼傻,笑嘻嘻地說道:“母后,陳子期的文采有目共睹,寡人不能駁了天下文人的面子。”不給蕭太后反駁的時間,環顧大殿,“陳子期當爲狀元。”
至於榜眼探花,就不是她能做主的了。
蘇晉東說,第四名孫如謀心性堅韌,策問出彩當點爲榜眼,然後元青大手一揮同意。
蕭太后咬牙說:胡懷兼出身江南大家,又是刑部尚書嫡子,風流俊雅,當點爲探花,實際上要說長相,當屬陳子期最爲俊秀。
這女人掌管後宮,元青也不敢作對太過,同意了。
剩下七人賜進士出身。
實際上前三甲沒有多大的差別,各派推個新人出來要重用,他就是個同進士出身也能用,不過是名字好聽一點。
元青以爲事情就這樣結束了,正要鬆口氣,又聽太后說道:
“陛下,淑寧正值當嫁年歲,不若下旨指婚探花郎如何?”
就說太后怎麼這麼容易就揭過去了,感情在這兒等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