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簽約
鬧鐘響起的時候，甘歆正在做一個溫馨的夢，真的是很溫馨，夢裏，她還是五六歲的樣子，還和媽媽住在郊區，正是下午，她坐在小板凳上晃着兩條小腿，媽媽在不遠處笑意盈盈地看着她，她回過頭去衝着媽媽笑，陽光從媽媽的背後照進來，好像帶着無盡的溫暖......
聽到熟悉的鬧鈴，甘歆才恍然發覺這是個夢，是啊，也只能是個夢了吧，媽媽她……離開很久了阿。
夢境太美好，關了鬧鈴，甘歆也依然不想起牀，卻再無睡意，就躺在牀上閉着眼睛想今天的日程，上午要去和梁氏籤個合同，下午沒甚麼安排，就留在公司研究南邊的案子吧，南邊的生意一直不好做，又要廢大功夫了，晚上的話，約了南裴……想到這些事情，甘歆有些煩心的揉了揉眉角，從牀上爬起來洗漱。
今天的合同不算甚麼太大的案子，本來只要部門經理籤一下就夠了，不過甘歆對於這些事一向親力親爲就自己來了，沒想到梁氏來的更出乎意料，竟然是梁秦。
走進會議室看到那個人的時候，甘歆有些喫驚，但還是神色自若的走過去。即使心裏很震驚，但這麼多年了，不管遇到甚麼事，甘歆首先想到的是要讓自己冷靜下來，讓自己始終神色不變的面對所有人，何況身後還站着這麼多她的下屬，她更要撐起場子來。
這似乎已經成爲了一種習慣，一種無措無奈但又毫無依靠的習慣。
看到她走過來，梁秦笑了笑，笑的似乎別有深意，甘歆心裏忽然有種這約怕是沒這麼好籤的感覺，但她隨即冷靜下來，強壓下心中奇怪的感覺，和衆人打了個招呼招呼，開始正式簽約儀式。
還真是怕甚麼來甚麼，今天的簽約確實不太順利，到最後一步的時候梁秦居然放下了筆。他依然還是那麼優雅的笑着，把手裏握着的筆輕輕蓋住，對着蘇城的人說：“我需要再考慮一下。”
蘇城的幾個人一時間面面相覷，臉色可見地有了幾分緊張，全都把目光看向甘歆。甘歆其實也有一些意外，兩家的合作訂對過很多次，應該是不會有問題的，如果非說有問題那就是故意爲難了，往常也不是沒有出現過這種情況，簽約當場對方壓着不籤非要加碼。
可是她不知爲何從心底覺得這個人是絕不會爲難自己的。
甘歆拿過合約，一條條的看完，確定沒有任何不對的地方纔問他：“梁總，合同是早前雙方共同擬好的，有甚麼問題麼？”
梁秦的眼神在她身後的一衆人身上打了個轉但笑不語，甘歆是聰明人，又在商場裏打拼了幾年，當下就明白了，梁秦一定是有要和她私下談的條件，她微微的點頭說：“既然這樣，梁總好好考慮，蘇城期待與梁氏的合作。那麼，今天就先到這裏吧。”
梁秦點頭，雙方站起來握手告別，甘歆讓帶來的人先走，自己卻故意放慢了收拾的速度，梁秦果然坐在那裏靜靜的看着她收拾，等到最後一個人也出去以後，甘歆這才抬起頭問道：“梁總，關於兩家的合作您還有甚麼意見嗎？”
梁秦看着她，手裏把玩着那支筆，不緊不慢地說：“蘇家還沒有給到我最想要的東西。”
甘歆不着痕跡的皺了皺眉，還是耐着性子問：“條約都是兩家講好的，梁總還想要甚麼呢？梁先生剛回來，可能不知道，我做生意一向很有信譽和誠意，蘇城給的條件一定是性價比最高的。”
“甘小姐的名聲我有所耳聞，我也很相信甘小姐的能力，蘇城的條件確實很讓人心動，我也很有合作的意向，不然我們現在也不會坐在這裏談了。”梁秦笑着接話。
“既然是這樣，不如我們就開門見山地直接談吧。梁先生的條件儘管提，只要在合理的情況下我都會慎重考慮的。”甘歆把文件夾往桌上一放，看着對面的梁秦。
梁秦站起身來，一步一步走到甘歆面前，一字一句地說道：“我想要一個名額。”
“名……名額？”甘歆一頭霧水，這和她想象的不一樣阿，名額這是甚麼操作，甚麼名額？蘇城的大項目裏分一杯羹的名額？
“是的，名額。”梁秦點點頭，拉了把椅子坐到甘歆旁邊，“我要一個甘小姐身邊人的名額。”
“呵呵，梁先生真是會開玩笑。”甘歆不禁有些想笑，枉費她還在腦子裏盤算了半天利潤成本的，結果這個人卻在說些甚麼阿，完全不是一回事。
“我是認真的。我知道甘小姐現在無心這些事，但如果有一天甘小姐開始考慮另一半的事了，我希望我是優先人選。”梁秦轉着手裏的筆說道。
甘歆氣極反笑，她認認真真工作，這個人是來逗她玩的嗎？想到這裏她騰地站起身來說：“梁先生，我看我們沒有繼續聊的必要了。蘇城很有誠意跟萬榮合作，就算梁先生現在要求把利潤再壓低一個百分比，我說不定都會考慮考慮答應。但梁先生現在的提議，抱歉，我不敢苟同。”
甘歆說完拿起合約就要出去，身後梁秦的聲音傳來卻讓她停住了腳步：“甘小姐，我是你的最優人選。”
“甘小姐公私分明，一心撲在工作上，可以不考慮這些事，可是別人未必不會考慮，至少蘇伯父就會考慮，不然上次甘小姐也不會出現在相親現場了不是嗎？”
是，他說的沒錯，甘歆對於兒女情長的不操心，可有人卻很關心她的終身大事，那些宴會上有意無意的試探，蘇博琿安排去見的人，有太多人在逼着她去面對這些事。
“與其最後被迫接受別人選定的人，不如在自己可以決定的時候選擇更讓你心動的對象。”梁秦也站起身來，他走到甘歆身邊，微微俯下身跟她平視說：“至少目前爲止我們的相處都很愉快，我相信以後我們也會是這樣。”
甘歆看着眼前的這個人，他眉目俊朗，那雙眼睛裏倒映着自己，他用低沉的聲音說着這樣近乎許諾的語句，甘歆幾乎都有些心動了。或許是出於母親的悲劇，甘歆從小對於男女感情都有一種明顯的不信任，甚至在少女時代也沒有任何懷春心思，這也是她多年來一心撲在工作上的一部分原因。
可是這個人出現後，她堅持了二十幾年的原則似乎在逐漸開始動搖，甚至在現在，她看着這雙眼這個人，幾乎都要相信他的話了，在兩個人的對視裏甘歆甚至有一瞬間的心跳慢了一拍，連呼吸都快要凝滯了。
梁秦看着她有些呆住的樣子，不禁笑了一下，他直起身子往外走去，語氣溫柔地說道：“我給甘小姐足夠多的時間，你可以好好考慮。”我相信你不會拒絕的，這句話他放在心裏沒有說出口，但心裏確確實實是滿滿的不知名的篤定。
況且，就算甘歆在考慮後還是選擇拒絕，他也會想到別的辦法，這個人，從他見她的第一眼，他就動了留住她的念頭，怎麼可能放任她拒絕呢。有的人，你看到她的時候，就知道這是你的人，所以就算費盡心思付出所有也一定要得到她纔行。
而甘歆在愣了一下立馬就又清醒起來，她看着那個人的背影，想着剛纔兩個人的對話，腦海裏一時間思緒萬千，她認真又迅速地思考了一下，然後片刻間就有了決定。那些話的每一個字她的每一下思考都像有一條線，在她的思想裏交匯纏繞指向同一個決定。
“我答應！”甘歆開口道，梁秦說得不錯，他的確是甘歆能選擇的最好的選項，不論梁秦提出這個提議的原因是甚麼，至少目前而言她並不喫虧。他們是合作伙伴，只要合作關係還在就是勢均力敵。而一般女孩子會顧慮的問題……甘歆並不擔心，所謂情侶之間，只要真心沒有交託未被辜負，所謂的受傷也不過是生活習慣的不適應而已。
而她，堅信自己守得住那顆心。況且，如果是這個人的話，確實是很好的選擇。換做別人，不論說得怎麼天花亂墜，甘歆應該都只會冷着臉義正言辭地拒絕對方，畢竟她是很公私分明的人。可如果是這個人的話，那也未嘗不可阿，她也確實很需要一個這樣的人來逃避那些只會越來越多的相親和暗示，而比起被強行安排過來的人，至少這個人她並不討厭。
梁秦大概是沒有想到她會這麼快做決定，轉過身來的時候臉上的驚訝還很明顯，問她：“你確定嗎，不需要再考慮一下嗎？”
甘歆已經冷靜下來，還能笑着噎他：“難道梁總之前是在和我開玩笑嗎，還是梁總其實不希望我答應呢？如果都不是的話，那就讓我們來做一對融洽的情侶吧。”
梁秦被她一噎，當時無語，也沒有察覺到甘歆用了一個幾乎不能拿來形容情侶關係的詞，當然更沒有意識到甘歆的想法裏他們應該都是抱着約定的表面情侶的心思開始的，而並非他想的那些好感和愛意，而這個完全相反的差異想法給他們未來的相處帶來了甚麼樣的問題那就是以後的事了。
現在，甘歆站起來拿着文件夾往外走，邊走邊說：“我先回去了。對了，這是我和梁先生私人性質的事，不應該和公司扯上關係。所以，回頭記得簽了合約叫人送過來。希望我們可以合作愉快!”
甘歆用這句一語雙關的話作爲結束語，正好走到了梁秦身邊，她把手裏的文件夾遞給梁秦，臉上笑意盈盈，絲毫看不出是剛纔做了可能影響自己一生的決定，倒是有幾分事業有成的意氣風發。
可惜梁秦沒聽懂甘歆的一語雙關，兀自沉浸在他兩情相悅的世界裏，他接過來文件，卻又伸出一隻手拉住要離開的甘歆，湊到甘歆耳邊低低地說：“既然做了決定，以後就都要留在我身邊。我沒有頻繁更換身邊人的習慣，更何況，我對甘小姐從來都是抱着談婚論嫁執子之手的想法的。”
這樣的情況下這麼一個優秀的男人壓低了聲音說着這樣曖昧的話，甘歆感覺臉上有些燙，卻還是強撐着側過臉正視着他的眼睛點了點頭說：“那是自然”，說完便走了出去，她沒有發現，梁秦卻在背後看得清清楚楚，這個人步履已經是可見地有些亂了，卻依然挺直背強裝鎮定。
梁秦不禁無聲地笑起來，那個人已經走出去了，所以沒有聽到他好像自言自語一樣地誇獎：“真是可愛。”
錯過了這種柔情的甘歆，走到沒人的地方纔敢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有點燙，如果現在有鏡子的話她或許也會看到自己有一點臉紅了，真是丟人啊，這些年雖說她都是自己單身一個人，但商業應酬的多了，比這勁爆不知多少倍的場面她都能面不改色，冷靜理智地談生意，現在卻因爲這麼幾句話就臉紅了，要是放在以前有人告訴她她絕對不信。真是太弱了，不過，這種感覺，好像還挺不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