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天霖城,蘇家。
寧靜的院落中,蘇淵從修行中醒來,感受着體內靈氣緩緩消散,平靜的眼底閃過苦澀和酸楚。
“爹。”
“找我有事嗎?”
蘇淵目光落向門口,輕聲開口詢問道。
藏在院落牆後的蘇成文一驚,連忙收斂臉上心疼的表情,眉飛色舞地走出去,讚歎道:“淵兒,你的感知越發驚人了呀。”
“這一次我可是一點聲音都沒有發出,這都被你發現了。”
蘇淵看着大步流星走來父親,笑道:“麻煩爹以後,儘量把腿收着些,衣物露在門外了。”
蘇成文面露尷尬,連忙轉移話題“最近修行如何了?”
“可有甚麼收穫?”
蘇淵癟了癟嘴,無奈開口:“收穫?”
“還是那樣吧。”
“氣海破碎後,我修行純粹是無聊而已。”
“爹還是不要抱太大的希望纔好。”
看着蘇淵無奈又心酸的樣子,蘇成文心中莫名一疼。
兩年前。
自己的兒子是多麼的耀眼奪目?
天生神體!
十三歲橫壓天霖城,被驚鴻宗破例收爲弟子。
之後四年,潛龍升空。外門,內門,核心,直至坐上驚鴻宗聖子之位。
而那時的他,還不到十八歲!
莫說是天霖城,便是驚鴻宗也覺得,蘇淵會有一番驚天動地的作爲,成爲一方蓋世強者。
可惜希望有多大,失望就有多大。
兩年前天刀聖地降下法旨,於東煌之中展開天才試煉。
成功者可入聖地修行。
這是無上機緣。
東煌無數勢力弟子爲之瘋狂。
作爲驚鴻宗聖子,蘇淵自然不會缺席這等盛事。
不過當所有人都以爲蘇淵會一飛沖天之時,他卻重傷被送回蘇家。
神體被廢,氣海開裂,經脈俱碎。
曾經光耀奪目的天驕,一夜間淪爲無法修行的廢物!
沒有人知道在太淵界中蘇淵經歷了甚麼,只知道驚鴻宗唯有兩名弟子活着走出試煉之地。
“有志者,事竟成。”
“再說了,有爹在,保你一輩子喫喝不愁還是做得到的。”
蘇成文揉了揉蘇淵的腦袋,自信開口。
“對了。”
“明日你娘想出去逛逛。”
蘇淵下意識向後一退,看着蘇成文,嚴肅道:“秀恩愛,別帶上我!”
“我體弱,可沒力氣給娘提東西。”
真的搞不懂。
明明已經四十來歲的老夫老妻了。
爹孃還一副熱戀的樣子,時不時出去逛街,那膩歪模樣,看得自己直起雞皮疙瘩。
“嘿,你這小崽子!”蘇成文一巴掌削在蘇淵腦袋上,沒好氣道,“最近家族的事務比較多,我哪有時間陪你孃親出去走動了?”
旋即他板着臉,用不容反駁的語氣道:“明日就由你陪着她去。”
在父親強勢的話語下,蘇淵只能生無可戀地答應下來。
想着明日要陪孃親逛街,他早早地便睡下了。
深夜十分,急促的敲門聲將蘇淵從夢鄉中驚醒,還沒有來得及詢問,門外便是傳來焦急的話語。
“少爺!少爺!”
“家母病重,家主讓你過去一趟!”
慌亂的話語,夾雜着劇烈運動後的急促喘息聲。
睡得迷迷糊糊的蘇淵聽得這話,好似被人潑了一猛冷水,一個激靈後整個人瞬間清醒。
砰砰砰。
房中有桌椅傾倒的聲音傳出,蘇淵一把拉開房門,看着手持燈籠,一臉惶恐的丫鬟,不可置信道:“母親怎麼了?”
丫鬟話語顫抖,帶着哭腔道:“家母,家母舊疾復發,口吐鮮血,已經昏迷過去了。”
蘇淵臉色大變,來不及思索太多,奪過丫鬟手中的燈籠,沉着臉一瘸一拐得小跑過去。
丫鬟連忙提着裙子跟上。
偌大的閣樓中,燈火通明。
蘇淵一眼就看到在閣樓前,焦急踱步的父親,幾個丫鬟誠惶誠恐地站在一旁,瑟瑟發抖。
“爹,母親怎麼樣了?”蘇淵走上前去,詢問母親狀況。
蘇成文神色帶着慌亂。
作爲一家之主,他喜怒不言於色。
但此刻,那眼中的焦急,低垂的濃眉,還有那略微顫抖的雙肩膀,這一切都述說着他的緊張和擔憂。
這讓蘇淵心中莫名的也緊張不已。
“暫時不知道,李醫師正在房中診治。”
“應該不礙事的。”
蘇成文故作鎮定地寬慰着蘇淵,但話語沒有絲毫底氣。
這讓蘇淵的心沉入了谷底,看着緊閉的房門,眼中焦急和擔心,更濃烈了。
“怎麼不穿衣服就過來?”
“你身子本就弱,夜裏風寒,來,把爲父的衣服披上。”
蘇成文看着蘇淵只穿了單薄睡衣,腳下也未穿鞋,當即將外套脫下來給蘇淵穿上,又吩咐一旁丫鬟給蘇淵取雙鞋來。
在焦急的等待中,閣樓的房門終於開啓。
父子兩人,立刻快步走進去。
牀榻之上的柳柔兒還未醒來,面色蒼白如紙,氣若游絲。
看得此幕,父子兩人心中皆是一痛。
“爹?這是怎麼回事?”
“你不是說孃親已經用過藥了?舊疾已經完全好了?”
“這,這是好了的樣子?”
蘇淵的話語帶着些許顫抖,質問着父親。
蘇成文沒有理會他,轉身看向一旁的蒙面妙齡女子,和顏悅色,“李醫師,不知我娘子情況如何?”
“肺上寒氣擴散,若再無極陽之物消弭,恐怕時日無多了。”李醫師嘆息一聲,眉宇間帶着惆悵。
“我先開一副藥方,爲夫人壓制一下寒氣。不過這並非長久之法。蘇家主還是儘快找到可入藥的極陽之物,方能爲夫人根治這肺寒之症。”
站在一旁的蘇淵默不作聲。
待得送李醫師離開後,整個房間只剩他父子二人之時,他依舊靜靜看着蘇成文,等待着自己想要的答案。
蘇成文坐在牀榻旁,看着牀上的娘子,用寬大的手掌,細心地將其髮絲捋自耳後。
“想問甚麼,就問吧。”
聽着父親的話語,蘇淵迫不及待,“你兩年前明明告訴過我,已經爲孃親尋得了靈藥,可以根治肺寒之症。”
“爲甚麼要騙我?”
蘇淵呼吸有些急促,有怒火在胸腔中醞釀。
“我並非騙你。”蘇成文淡淡開口,看着牀上的佳人,有話語徐徐傳出“當初我的確找到了一株極陽靈藥。”
“不過那藥需隔年之雪入藥。”
“可,還未年關,你就出事了。”
“你回來之時,不僅氣海被廢,經脈更是俱斷。”
“我給你續上經脈,你娘便將那株靈藥取了出來。”
晴天霹靂,五雷轟頂!
蘇淵腳下一軟,難以接受這個事實,整個人不受控制地癱坐在地。
心臟彷彿被無形大手抓住,讓他難以喘息。
“爲了我這麼一個廢人,值得嗎?”他雙目無神,喃喃自語,內心說不出的複雜。
半晌之後,蘇淵纔回過神來,怒吼道:“蘇成文,你腦子有坑嗎?”
“就算續了經脈,我還不是一個廢物?”
“和現在有甚麼區別?”
“孃親的肺寒之症,可是能要命的!”
“孰輕孰重,你不清楚嗎?”
“家主當了幾十年,權衡利弊,你不懂嗎?”
蘇淵抱頭痛哭,這是出生後,他第一次直呼父親的名諱。
兩年來。
他從未如今天這般後悔,後悔自己爲甚麼會活着回到蘇家。
如果當初自己死在太淵界,母親何至於承受這樣的折磨!
砰!
無處發泄的蘇淵,將拳頭重重砸在地板之上,皮開肉綻,鮮血淋漓!
似乎只有肉體的極致疼痛,才能讓他短暫忘卻心中的痛楚。
“姜思月!這一切,都拜你所賜!”
“都拜你所賜!”
蘇淵目眥盡裂,眼中S機近乎凝成實質,宛如一頭擇人而噬的兇猛野獸。
兩年前。
他本有機會入聖地修行。
還未決戰,他在太淵界便已經有了不俗的評定。
雖說距離成爲核心弟子還差一線,但是進入聖地,絕對是穩了。
但是在最後的決戰中,他的摯愛姜思月背叛了自己。
她早就和星辰宗的聖子,貴爲星辰聖體的劉皓鳴勾搭上了。
一直留在自己身邊,不過是爲了自己那一身神血!
甚麼山盟海誓,甚麼至死不渝......一切的一切,都是假的!
那一戰,他本有着八成的把握,但是因爲姜思月的背叛,自己心態炸裂,最終導致滿盤皆輸。
他所帶領的驚鴻宗弟子盡數戰死。
而他自己也重傷被擒,一身神血爲姜思月做了嫁衣。
太淵界中所獲得的機緣,盡數被取走,其中還包括家族的鎮族之器。
他的結義兄弟,更是放棄自己離開的機會,將最後一線生機留給了他這個廢人。
回到蘇家的兩年,他沒有向任何一人提過這件事情。
雖說每日都裝作無所謂的樣子。
但仇恨的火焰,在他心中醞釀、翻騰、積壓了整整兩年!
今日又聽聞孃親用救命靈藥給自己續接經脈,他內心的仇恨之火,再難抑制!
自己的修行之路被斷絕。
沒了鎮族之器物的家族日漸衰退。
弟子慘死衆多的驚鴻宗不負往日輝煌。
本可以痊癒的孃親,因爲自己默默承受病痛折磨不說,如今更是生命垂危,命懸一線!
而這一切的罪魁禍首,如今因爲攀上貴爲星辰聖體的劉皓鳴而享受着常人難以企及的修行資源。踩着同門的鮮血,一躍成爲了人人都羨慕的聖地弟子!
好人沒好報,壞人樂逍遙!
噗......
氣急攻心,蘇淵口中鮮血噴出,雙眼一黑,直接昏厥了過去。
在他昏迷前一刻。
破碎氣海中,一頁破舊的黃色紙張,亮起點點靈光,那靈光化作無數經文,融入了蘇淵四肢百骸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