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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三尺的王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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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馬小山彎下腰,拾起自己的金錢劍。把它裝回衣袖之中。

  拍拍手掌,撣了撣身上的灰漬,洋洋得意。

  “好了!大功告成。”

  他轉過頭,看了看我們一家三口。我,娘,還有爹,我們三人都被眼前的這副場景,嚇的三魂盡失,七魄流離。

  馬小山伸出右手,捻着自己下巴上的那撇山羊鬍。

  搖頭晃腦,語氣輕鬆。

  “哎呀呀!都把墨線給我鬆開吧。怎麼?你們也想要把我困死在裏邊麼?”

  我這纔回過神兒,急忙搖搖頭,鬆開手中的墨線。

  爹和娘也把手中的墨斗一扔。

  馬小山見了,心痛的直跳腳。

  “哎呦!別把我這寶貝摔壞嘍!”

  娘第一時間奔到我的身邊,雙手摸着我的後背,眼眶裏啜滿了淚痕。

  “啊呀!現兒,你渾身都是血喲!疼不疼啊?孃的兒,心疼死娘嘍!”

  我的後背,方纔被餘秀蓮的利爪抓開了皮肉,鮮血淌了滿滿一脊樑。

  娘若不說,我倒並不覺得疼痛。這麼一提醒,我方覺得自己的後背撕心裂肺般鑽心的劇痛。

  馬小山收拾好地上的墨斗,工工整整的裝回自己揹着的黃布口袋。

  然後繞到我的身後,伸出手指,在我的傷口處檢查一番。

  他拍拍我的肩膀,說起話來,噴的滿口都是吐沫星子。

  “沒甚麼大事兒!就是皮肉傷。義莊裏有我存放的上好金瘡藥。待會兒回去給你塗上,保證你這傷口一天結痂,兩天長肉。”

  爹站在院子裏,默默地撿起他鋤地的鎬頭,垂着腦袋,看也不看我一眼。

  我知曉爹心裏憎恨我,自幼他便覺得我的來歷不清不白。打他心眼兒裏,從來沒將我當成過他自己的親生兒子。

  娘無奈的回頭撇了爹一眼,用手掌抹了抹臉上的眼淚,艱難的咬着下嘴脣。

  “唉!”

  娘狠狠的嘆了一口粗氣。

  “現兒,你先回義莊去吧。等哪天娘有時間,再過去看你。”

  馬小山看了看我們一家三口的尷尬場面。

  哼着鼻子,自言自語道。

  “英勇救父,孝子賢孫。哎呦!是個好兒郎啊!”

  娘心疼的肩膀都在發抖,將自己那雙小腳狠狠在地上一跺,轉過身憤怒的瞪着自己男人。

  “他爹,現兒他……!”

  我連忙伸出手,捂住孃的嘴。我衝着娘使了個眼色,示意她不要往下說。

  爹恨我,我從未怨他。

  這世上向來只有老子打兒子,哪裏會有兒子怪老子的呢?

  我面朝院門,拖着沉重的腳步,一步一步往門外走去。

  忽然,爹竟然開口了。

  他故意清了清嗓子,咳了兩聲。

  “呃!施現。”

  爹竟然叫了我的名字。

  自打我有記憶以來。我歷來都是爹口中的混賬。現如今,他竟然叫我的名字!

  “爹!”

  我的腳步一頓,心臟都懸到了嗓子眼。

  爹抬起頭,掃視了一下院中的滿地狼藉,然後氣鼓鼓的衝着娘吼。

  “你這個憨婆娘,不知道收拾一下。還有,把西屋的炕收拾一下,爐子燒的熱熱的。以後,就讓現兒回家住吧!”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迅猛的回過身。爹不敢回應我的眼神。他站在院裏整理東瞅瞅,西望望。

  娘聞言,欣喜之情溢於言表。只見她拍着巴掌,大聲的應了一句。

  “知道了!當家的。”

  此時此刻,我卻不曉得該怎麼辦了。

  我傻愣愣的立在原地,嘴巴張開了半天,竟蹦不出一個字兒來。

  爹見了我這副慫樣兒,皺着眉頭,翻着眼皮。

  “傻小子!還不趕緊回義莊收拾收拾東西,晚上回家喫飯。讓你娘做你最愛喫的燉豆腐。”

  “哎……爹!”

  我的迴音拖着長長的,聲音在院子裏經久不息。

  我剛轉過身,想要趕回義莊。

  爹突然又叫住了我。

  我不知所措的撓了撓頭。“爹,啥事?”

  爹的手伸進褲子的內兜掏了半天,摸出了一塊雞蛋大小的黑色石頭。爹把這塊黑色石頭在自己的褲子上蹭了蹭,然後隨意的丟給了我。

  “這兒是今天下地,在地溝溝裏拋出來的。我瞧着還蠻稀罕。你拿着玩兒去吧!”

  我接過這塊黑色石頭,揣進自己的懷中。

  爹壓低喉嚨,神情裏略帶愧疚。

  “早去早回,我和你娘等你回來喫飯!”

  這樣的場景,父慈子孝,我在夢裏無數次的夢到過。

  現如今,終於夢想成真,我狠狠擰了一下自己的大腿根兒,疼的!還好是真的,並不是我在發癲。

  馬小山迎到我的面前,拍拍我的肩膀。

  “走吧,等回到義莊,我給你的後背上些藥。”

  我連忙點頭,笑滋滋的拜別爹和娘。

  天色已經臨近未時,日頭逐漸向西方滑落,義莊裏一片斷壁殘垣,沒有陽光的照射,便也不顯得那麼悶熱了。

  我和馬小山走進義莊的大堂,馬小山將他身上揹着的黃布褡褳,往廟堂一角隨手丟下。

  我心疼道。

  “一兜子的寶貝,你也不怕摔壞了!好好看管着,若是再失了竊……!”

  馬小山無所謂的聳聳肩膀,抓起腰間別着的酒葫蘆,酣暢淋漓的灌上一大口。

  “每天待在這麼個不見人氣兒的鬼地方,便是天大的寶貝也沒有人會偷。

  你小子倒好,今天晚上回家住了!看來以後,能夠在夜裏陪我做伴的,又只剩下了這一堆枯骨頭架子。”

  提起此事,我整個人都興奮不已。

  自從遇上了餘秀蓮,我便覺得自己倒黴至極。誰曾想竟是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倘若不是這個駭人的恐怖女鬼,估計我爹這輩子都不會喚我的名字。

  爹今天還扔給我一塊兒石頭嘞。

  我將手摸進自己的懷中,掏出那塊兒爹給我的黑色頑石。

  此塊石頭通體漆黑,體積大約雞蛋那般大小,整體呈現橢圓形,手感摸着很是滑膩,就像凝結成塊的豬油膏子那般油潤。

  這黑色石頭上還雕刻着稀奇古怪的花紋,看着像是個猛獸形狀,卻非龍非鳳。

  我握着石頭,想着它是爹擲給我的,心裏便滿是喜意。

  我笑滋滋地湊到馬小山的跟前。

  “嘿!老馬,你曉得這是個甚麼玩意兒不?我也瞧着還蠻稀奇,爹給我的呢!”

  馬小山撇了我一眼,接過我手中的黑石,在手掌裏顛了顛。

  “嚯!還挺有分量。”

  我問馬小山。

  “那這是個啥東西?是煤疙瘩,還是鵝卵石?”

  馬小山捏着自己的山羊鬍,研究了半晌,舔了舔嘴脣。

  “應該是黑曜石一類的吧!反正是你爹從地裏刨出來的東西,當個稀罕玩意兒留着吧。”

  馬小山說着,把這塊黑曜石放在手裏反覆摩挲,我敢打賭,他也不熟悉這石頭的質地。要不也不能來回研究這麼長時間。

  我用手指點了點石頭上面刻着的猛獸圖樣。

  “也不知道是個甚麼畜生,長得還蠻兇猛的嘞!”

  馬小山將這花樣湊在眼皮下面,盯了半天。又用手指甲蓋兒摳了一下。

  “呃!這我倒是認得。它是個祥瑞,叫做麒麟。”

  “麒麟?沒聽說過。”

  我從未讀過書,更不認識一個大字,自然也就沒有甚麼見識。

  關於猛獸祥瑞一類的,我只在村頭祠堂裏的石壁畫上見過幾個。馬首蛇身,鷹爪鹿角的叫做龍,金黃色的大鳥叫做鳳。藍綠色的野雞叫做朱雀,還有一個巨型的王八,村長說那是玄武。

  小的時候,我們村裏還流傳個順口溜來。

  “祠堂掛着青龍首,白虎立在左堂口。

  朱雀振臂護吉祥,三尺的王八叫玄武……。”

  至於麒麟二字,我卻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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