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我這身上,可有邪祟?
眼前女子言笑晏晏,一雙眉眼狐狸似的眯着,也掩去了眸中的冷意。
“公主謬讚。”
被她這樣誇獎了一番,若換個人,早就歡喜不已。
可惜,眼前人是蕭景辰。
他的表情像是被畫上去的,萬年都是同一個模樣。
趙凰歌心中冷笑,好一個無慾無求的國師大人,這般會演,不去做戲子真是可惜了。
“國師啊。”
她臉上笑容不變,卻往前行了一步,與蕭景辰只一步之遙:“昨日你說,本宮這高燒來的蹊蹺,怕是邪風入體。實不相瞞,本宮夜裏做了噩夢,現下害怕的很,不如,你再幫我看一看,我這身上,可有邪祟?”
眼前女子離他極近,蕭景辰甚至可以清晰的看到她臉上的絨毛。
她未曾着口脂,脣粉而嫩,說話時帶笑,脣形也勾勒出柔軟的弧度。
一雙眼睛澄澈,卻因瞳孔的黑,似乎能將人吸進去似的。
分明生的纖弱,可那一瞬間,蕭景辰卻恍惚覺得,她像一隻狩獵的狼。
幽暗的眼睛盯着他,等待合適的時機,瞬間將他撕碎。
只一瞬,蕭景辰便往後退開,聲音淡漠:“公主並無大礙,只是貧僧才疏學淺,您若覺不適,可請院判一觀。”
蕭景辰難得說這麼多話,避開她的動作倒是輕車熟路。
趙凰歌收斂了笑意,淡淡道:“那倒不必,既是國師說無礙,本宮便信你。”
她說到這兒,復又隨意看了一圈,滿意似的點了點頭,才繼續道:“不過,本宮被夢魘嚇到,心生幽怖無可排解,國師這裏倒是雅緻清淨,本宮想請國師在一旁坐鎮,陪本宮抄經,您意下如何?”
趙凰歌將話說到這份兒上,蕭景辰若再拒絕便是不知好歹。
他是出家人不假,可也是屬於北越皇室的出家人。
“公主,請。”
佛香嫋嫋升騰,自香龕中飄出,四下散開,室內便被悠遠的香氣充盈着。
趙凰歌手執狼毫,正在專心致志的抄寫。
她說抄經,是真的抄經。
蕭景辰就坐在她身邊不遠處,無聲的念着經文。
室內安靜的落針可聞,蕭景辰卻沒來由的生出幾分心浮氣躁來。
檀香味道依舊,可因着多了一個女子,那香味兒裏便多了幾分暗幽的女兒香。
蕭景辰自認不是爲外物攪擾之人,卻不得不承認,自己被她打擾了。
偏生她又放下筆,倒了一杯茶水,放在了他面前:“可是本宮擾到了你?”
她話問的隨意,眸子裏倒帶着審視,蕭景辰道謝,並未端茶盞,只是搖頭道:“未曾。”
趙凰歌便不再多言,給自己又倒了一杯茶,喝了之後,便繼續抄寫經文。
她這般安靜,倒讓蕭景辰說不出甚麼來。
室內的香味兒似乎更濃重了些,連同着蕭景辰的眉頭,也微不可查的皺了皺。
直到趙凰歌起身要走,他才覺得空氣似乎好了些:“公主慢行。”
趙凰歌笑着道謝,望了一眼桌上抄寫好的佛經,道:“擾了國師清淨,還請您勿怪。這佛經,便有勞國師替我供奉在長明燈前了。”
嚴華寺中供奉着祖先長明燈,歷代子孫都會手抄經書以表孝心。
她來後,更是日日未曾間斷。
蕭景辰應聲,面上依舊是疏遠的淡漠:“公主安心。”
趙凰歌對他的態度不以爲意,再次謝過,方出了門。
才轉身,臉上的笑意已然盡數收斂,化作了眉眼中的戾氣。
正午日光烈,卻無半分落她身。
……
纔回了房中,便見錦繡已然在候着了:“公主,人來了。”
趙凰歌點頭應了,揮手讓她出去,看了一眼房梁:“吊着好玩麼?”
下一刻,便見一個男子從房樑上利落的跳了下來。
他生的既高且瘦,身形倒是利索,猴兒一樣的迅捷。
這會兒雙腳站了實地,忙的笑着行禮:“辛夷給主子請安。”
男子弱冠之年,生的皮相尋常,一雙眼狹長,倒爲他增光不少。
可後來屍山血海裏,他也成了其中一員。
再不會睜眼看她。
趙凰歌壓下心中翻湧的情緒,聲音依舊帶着不可自抑的顫意:“起來吧。”
她有幸重來,豁出這條命也要力挽狂瀾,至少……
至少要保住他們的命!
見她聲音裏帶着顫意的哭腔,辛夷卻是瞬間站直了身子,眉眼裏也帶着擔憂和戾氣:“主子,可是有人欺負了您?您告訴屬下,龍虎司絕不饒他!”
龍虎司,乃太祖尚在草莽時一手創立,司掌四衛,獨屬太祖,其後,也唯有繼任皇帝知曉它的存在。
先帝死後,龍虎司卻歸了趙凰歌。
辛夷的話,讓趙凰歌回了神兒,搖頭道:“不曾。”
她輕咳一聲,正色道:“今日讓你來,有幾件事要做。”
下一刻,便聽得辛夷沉聲道:“屬下赴湯蹈火!”
他這模樣,倒是引得趙凰歌輕笑一聲,睨了他一眼,道:“不必你赴湯蹈火,把你的心放回肚子裏。”
見辛夷嘿然笑了笑,趙凰歌這才說起了正事:“讓你查的事情,如何了?”
昨日她重生後,第一件事便是着錦繡傳信給辛夷,讓他整理關於鴻臚寺和東皇宮的消息。
聽她說正事兒,辛夷頓時便收斂了笑意,鄭重道:“回主子,屬下去查過了,鴻臚寺近來並無異狀,反倒是東皇宮……”
他說着,將整理的消息遞了過去:“東皇宮近來運送了一批貨物進京,說是中秋備用之物,可是主子您知道的,這東皇宮日常所用,一向都是由門下省負責,怎麼今年反倒變了?”
北越朝堂分爲三省六部,其中門下省直屬於皇帝,負責的乃是皇室內務與皇帝的所有事務。
因東皇宮特殊,所以日常開銷所用也由門下省料理。
往年東皇宮都當甩手掌櫃,今年倒是管起事兒來了。
趙凰歌沉吟道:“此事你着人盯着,若有機會,查清楚他們帶了甚麼進來。”
她將這些消息一一過目,見再沒有別的怪異之處,方纔安心了一些,繼續道:“你稍後回京一趟,去替我辦三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