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及竿禮那晚,顧時年因追捕逃犯被暗算服了春藥。
他找上我時滿目潮紅,卻生生忍着只爲給我送上一件及笄禮。
我不忍他難受,主動褪去衣裳。
他說他會娶我。
我忍着疼抱住他,心裏卻生生滿是欣喜以爲這些年的等待終於有了結果。
可隔天早上我卻在巡捕房聽見他與好友嗤笑。
"季時微?不過一個小官之女,也就長相清麗些。"
"若非是擔心中藥時與阿嫵同房,怕弄痛了阿嫵,我怎麼可能碰她。"
"我的正妻之位只會是阿嫵,等阿嫵過門後,我會給她讓她做我的室妾,就當補償。"
我默默聽完他的所有嘲諷,沒說一句話,只是在回家時答應了和母親回去江南。
1
母親站在暗處眼眸中帶着些許心疼,輕輕撫上我的髮梢。
“阿薇,你確定要和阿孃回去江南。”
“你外公已經爲你物色好了人,一旦回去你就必須成親接受你外公的衣鉢,你真的準備好放棄這裏的一切了嗎?”
我沉默的點了點頭。
阿孃嘆息一口氣。
“那你就去準備吧,五日後你外公派來接我的人就會到。”
回到房間。
桌上還擺着我爲顧時年畫了一半的畫像。
畫像上的他俊秀明朗,一雙眼眸倒影着對我的愛意。
怎麼看都不像是會說出那種話的人,可偏偏親耳所聽,我也在不能欺騙自己。
恰好這時,下人來報,顧時年來找我。
他坐在客房,身邊跟着的是一個身着水墨綠衣裙的姑娘。
那便是他口中的阿嫵,巡捕房新來的的小姑娘。
我與顧時年自小一起長大,青梅竹馬,在沈季嫵出現以前我從不相信甚麼天降之言。
但在沈季嫵出現我才真正明白了那句,青梅竹馬永遠打不過天降。
顧時年開口,我的思緒才終於回流。
“微微,聽說你逮捕了那個出逃的犯人,不如將這功勞讓給阿嫵吧。你也知道她一個女孩子在巡捕房本就不容易,更何況她不像你背後還有爹爹。“
“這月的考覈倘若過不了,她還要養活家裏人的。“
他雖是求情的話,但話裏話外卻滿是命令的口吻。
當初我因爲喜歡顧時年才加入了巡捕房。
我爹卻爲小官,但因着養外室的緣故,對我和娘從不過問。
更不用說爲我撐腰的事。
而這些,顧時年是最清楚不過的。
或許一開始的加入確實是因爲對他的欽慕,但真正體會到懲奸除惡的那種感覺,我也是真的喜歡上這份差事。
見我遲遲不說話,沈季嫵輕輕咳了一聲,抓着顧時年的胳膊,眼裏滿是要溢出來的淚花。
“算了吧,顧哥哥,既然微微姐姐不願意,那就算了吧,本就是阿嫵沒用。”
顧時年頓時心疼撫上沈季嫵的臉,目光對上我也只剩下不耐。
“微微,我不是和你商量,何況不就是一個任務你何必斤斤計較。”
“你何時變成這般不講理的樣子。”
“你若不願我也有的是辦法將任務記在阿嫵名下。”
顧時年眼裏滿是不耐,微微皺起的眉,以及嘴角不耐的輕嘖聲都在表達着他的厭惡。
唯獨拉着沈季嫵的手,動作輕柔像是在對待甚麼珍寶。
本落在嘴邊的爭辯的話,在這一刻,似乎一下噎在了喉嚨。
甚麼都說不出了。
算了吧,我想,反正我也要走了,既然你這般袒護那我便做個順水人情。
我語氣很淡,“那便給她吧。”
顧時年本嘴裏還說着不堪的話,卻一下被我的聲音愣住。
好半天他才反應過來,上前一步想抓我的手,但卻被我先一步躲過。
他訕笑一聲,“微微我剛纔說的不是有意的,你放心我一定會盡早來向你提親的。”
我漫不經心的點點頭。
跟着他小心翼翼的扶着沈季嫵離開的背影。
直到見到在沒人處,顧時年溫柔的吻上沈季嫵的脣角,一顆心落了下來。
顧時年,你原來真的都是騙我的啊。
2
我到巡捕房時,顧時年和沈季嫵已經先到了。
大約是沒注意到我。
他們旁若無人的耳語廝磨。
沈季嫵嗔怪的看了一眼顧時年。
“顧哥哥,你當真要娶那個季時微。”
顧時年溫柔的撫着她的髮梢,將她摟進懷裏,語氣寵溺。
“怎麼會,我不過是念着這些年的情分,在說她家裏不過她父親一個小官,她母親還是商賈出身,那樣的身世怎麼配嫁給我。何況我心裏有誰你還不清楚嗎?”
他笑着望着沈季嫵,沈季嫵嬌嗔一聲躺在他的懷裏。
我從未想過,在顧時年心中居然是這般想我。
他爹也不過是個地方的巡捕司罷了。
想到這,心中更覺作嘔的幾分。
我徑直推開門,兩人在慌忙推開對方。
顧時年的面色慌張,“微微,我們我們,阿嫵說她心口痛我幫她看看。”
“季時微你可以不要亂說話,我和阿嫵甚麼都沒有。”
但我甚麼都沒說,只是語氣很淡的哦了一聲。
顧時年原本或許還要說些甚麼,但一下被我這哦的一聲噎在了原地。
按照往日季時微一定會不依不饒的追問,但現在她的反應卻如此平淡,甚至在他晃神的間隙人已經走遠了。
我向巡捕處遞交了我的辭呈。
巡捕處同意了我的要求,但由於人事緊缺,要求我在留幾日。
我從巡捕處出來時,顧時年就等在外面。
他神色有些緊張,揉搓着手指,“微微,你去巡捕處幹甚麼?”
我瞥了他一眼,看不清他眼底的神色是真是假。
只是聲音很淡道,“沒幹甚麼,你找我有事?”
沈季嫵就是這個時候出現的。
她輕咳了一聲,顧時年忙回頭扶上她。
我不想要看他們這親密戲場,轉身離開去了小院。
再有幾日我便要走了,該帶走的東西也該收拾了。
但我沒想到這兩人竟這般無賴跟着我也來了小院。
顧時年小心翼翼的扶着沈季嫵坐在小院的凳上。
沈季嫵滿是欣喜,“顧哥哥,這是你的房宅嗎,可真是精細好看。”
顧時年語氣上調,“那是自然,若是你喜歡以後我可以帶你常來。”
這裏原本是我和顧時年的祕密基地,少年時我們常聚在這裏一起談天說地,我聽過太多有關他對未來的書寫。
但唯獨沒想到那些他曾經對未來的書寫中早就計劃好了沒有我。
忽而,顧時年像是想到了甚麼,對沈季嫵道,“反正你爹孃對你也不好,不如你以後就住在這裏吧。”
他雖是在對沈季嫵說話,但眼神卻落在了我的身上。
果然下一秒我就聽見他的聲音,“微微我記得你那間屋子向陽,阿嫵身體不好不如就將屋子給她吧。”
沈季嫵柔聲依靠在他的懷裏,“顧哥哥你真好,但這院前的桂花樹我不喜歡。”
顧時年語氣寵溺,“不喜歡就挖了它,我記得你是喜歡月季,趕明我尋些月季種子爲你種上。”
他語氣很是輕飄,似是在說一件無關緊要之事。
唯有我呆愣的看着那顆已有半人高的桂花樹。
那是當初我喜歡桂花,顧時年親手爲我種下的。
那個時候他說,微微待到桂花樹長大,我們便在這樹下成婚。
可桂花樹已長大,少年卻不似曾經,唯有我還困在原地罷了。
3
想到這,我慕然苦笑一聲。
顧時年卻瞪了我一眼,“你還在這幹甚麼,還不快去給阿嫵收拾屋子。”
我淡淡的瞥了他一眼,轉身進了屋。
可顧時年卻無端的被那淡然的一眼,驚的生出一陣無端的冷汗。
他按住胡亂跳動的心臟。
那是一種怎麼樣的感覺呢,那感覺就像是季時微放棄了自己。
可怎麼會呢,自記事起季時微就總跟在自己身後,十幾年的光景,她都不曾離開又怎麼會捨得放棄自己呢。
其實這裏我的東西並不多,大多都是顧時年送我的從小到大的生辰禮。
桌子正中放着的禮盒,躺着一隻銀製的蝴蝶釵,據他所言是他親手所制。
愣神的間隙,沈季嫵堂而皇之的走了進來。
她打量着四處,瞥見桌上的蝴蝶釵,嘴角勾起一陣譏諷的笑,“姐姐這釵子做工可真是粗糙怕是那個小作坊做的吧,可巧我也有這樣一支釵。”
她笑着昂起頭,我這才注意到她髮髻上插着的金釵。
蝴蝶紋路在陽光下熠熠生輝,光彩奪目。
她笑的更大了,“可惜這可是顧哥哥親手爲我所制。”
親手所制,我冷笑一聲目光再次落在我的釵子上。
早先我就見過這釵子的設計圖樣,但那個時候我一度以爲是顧時年想要給我一個驚喜,以至於在收到生辰禮時,我沒有絲毫懷疑主動摟上顧時年。
可原來他不過是那一件失敗品糊弄我的。
我頹然覺得自己的真心在顧時年的面前或許就是個笑話。
我收拾好自己的東西,帶走了所有我的物件,唯獨那支銀釵。
4
只是我沒想到,在我臨走之時,巡捕房出了大事。
一窩山匪襲擊了村民,爲了抓住山匪巡捕房派出了全部人力,連我這遞交了辭呈的也被派出。
但就算沒有派令我大約也是會去的,畢竟我是生養在這一方天地的,在離開前我也還是想要最後爲他們做些甚麼的。
山匪地勢刁鑽,好在用錢收買下我順利探聽到了山匪的地處。
但在我準備出發時,顧時年卻不依不饒的跟了上來。
“微微,你一個女人不行的,還是我跟你一起吧。”
我目光冷淡落在了他身後的沈季嫵上。
他有些心虛道,“阿嫵也是好心想要幫我們。”
“多一個人畢竟多一份力量。”
我冷哼一聲,但到底是任由他們跟上了。
畢竟我也知道山匪一事並非我一人可行,帶上他們或許真的會有幫助的時候。
一路上我都很是小心,一旦確定山匪的具體位置就可以通知大部隊。
突然一股奇異的香味鑽進鼻子,,在我意識到不對勁,整個人已經不受控制的向後倒去。
再次睜開眼,我們已然進了山匪的大本營。
我手腳被綁住,背後是沈季嫵。
對面坐着的是顧時年。
一個瘦猴模樣的男子臉上掛着奸佞的笑站在我們中間。
“巡捕房的吧。”
“我倒是認得你,巡捕司的兒子,這樣吧我們來玩個遊戲,我們山後是一處蛇窟。你現在選一個,我們可以留下你們至於另外一個就丟進蛇窟喂蛇。”
他笑的整張臉都皺巴成一團,手裏捏着的刀劃過我的臉頰。
冷的我打了一個寒戰。
而我卻在視線交匯時注意到了山匪與沈季嫵眼神的交流。
雖然很短暫但我可以斷定沈季嫵認識他。
我的目光落在糾結的顧時年臉上,衝他做了個手勢。
那是我們小時候的密語,我告訴他沈季嫵有問題。
他身子頓了一瞬,但下一秒山匪的刀卻頹然落在了沈季嫵的脖頸處,鋒利的刀尖刺破她嬌嫩的肌膚滲出一絲血跡。
“還不選嗎?不若我先開刀瞧瞧。”
說着刀在沈季嫵的脖頸上更深了兩分。
顧時年聲音顫抖尖叫一聲,愧疚的目光在我身上落了一秒,但也僅僅是一秒。
“我選沈季嫵,放了她。”
“對不起微微,我真的不敢賭,我不能眼睜睜的看着阿嫵去死啊。”
早在他看我的那一秒我就猜到了答案。
但真正聽到的那刻我才知道原來一個人的心可以那麼痛。
不敢用她冒險,那我呢?
顧時年我們那些年的日子,情分原來真的是假的啊。
“微微你別擔心,我會救你的,我會救你的。”
但我卻沒在看他一眼。
被推進蛇窩的那刻,我從袖中拿出火摺子。
我強忍着劇痛用火驅趕走蛇,在我終於從蛇窟爬出來時,卻在路過關顧時年和沈季嫵的房種聽到不堪入耳的聲音。
在我命懸一線之時,顧時年你卻忙着掛在女人身上。
這些年的感情當真是我的一廂情願。
我冷着臉趁月色將山匪位置告知給巡捕房,讓他們幫我隱瞞了我活着的事。
還將找到的沈季嫵與山匪勾結的證據一起交了出去。
做完這一切,我和母親一起上了外公來接我們的馬車。
啓程時,我最後看了一眼顧時年的方向。
真是好奇那樣自詡清高爲名除害的你在得知沈季嫵身份時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