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你談戀愛是爲了過苦日子嗎
我和陳亮的大學不是甚麼好大學,普普通通的一所大專,找工作不佔甚麼優勢。
四處碰壁之後,我留在了一家小公司做文員,陳亮則去了一家電器公司成爲了一名維修工程師。
維修工程師,聽起來好聽,其實就是個維修工,甚至連維修工都不如。
平時的修理工作他插不上手,只能跟在旁邊拿個螺絲刀遞個鉗子,跟打雜的沒區別。
我的薪水還算可以,但陳亮的收入卻很低,所以現在算是我養着他。
如果我是單身,靠着自己的工資,即使過不上太好的生活,也完全可以每月給自己買兩件衣服買兩隻口紅。
但是現在,我已經記不清上一次逛街是甚麼時候了。
周圍同事有些人的老公很有錢,有些人的男友是富二代,真是不公平啊,我們做着一樣的工作拿着一樣的薪水,她們卻可以活得恣意又瀟灑,想買甚麼都不在話下,而我卻只能摳着工資,摳出伙食費水電費交通費之後,我又變得兩手空空。
甚麼都不敢買,甚麼都買不起。
我羨慕她們,也恨自己,恨自己不得不過這樣的生活。
我時常看着鏡中的自己發呆,我長得不醜,如今也不顯老態,但我不知道如果未來我一直過這樣的日子,我會不會提前衰老十歲,二十歲甚至三十歲。
我不敢想,也不想面對。
那天下班,我正準備去公交站臺擠公交車,忽然聽見有人喊我的名字,抬起頭一看,我差點沒認出來,這不是,蘇安嗎?
蘇安是我的高中同學,也是我高中時代最好的朋友。
高三那年,她因爲早戀被學校開除,本就成績不甚理想的她沒有再去其他學校,而是和同樣一起被退學的男友去了深圳打工。
這麼多年沒見,當年的那個穿着校服扎着歪馬尾辮的黃毛丫頭已經出落得如此光鮮亮麗。
一頭飄逸的大波浪長髮,媚眼紅脣,身上是一看就知道價格不菲的黑色真絲長裙,手裏拎着和我同事一模一樣的LV包。
我驚喜地喊:“蘇安!”
蘇安踩着十厘米恨天高咯噔咯噔跑過來,一把把我攬進懷裏,語氣親暱,讓我恍惚覺得一下子回到了高中時代:“嬌嬌,我可想死你了。”
老友多年未見總要敘舊,蘇安叫了輛出租車,帶我去了市中心的一家高檔西餐廳。
我有些不安:“蘇安,我,我沒太多錢。”
蘇安爽朗地笑:“怎麼可能讓你花錢呢?”
她以熟練優雅的姿態點單,用極爲地道的牛津腔招呼着侍應生。
甜點,紅酒,牛排,一應俱全。
她衝我拋了個媚眼:“你就放心大膽地喫,我來買單就行了。”
蘇安說,她是在微博同城動態裏上偶然刷到了我,這才知道我們倆竟然在同一座城市。
“你個人資料上有你的公司名,我就直接找過來了。”
頓了頓,她問:“嬌嬌,你這些年過得好嗎?”
“還,挺好的吧。”
“那就好。有沒有男朋友?”
“有,是大學同學。”
“他是做甚麼的?”
“......機械工程師。”
蘇安看着我,神情有幾分複雜:“機械工程師應該挺掙錢的吧,可是嬌嬌,我說話直一點,你這......”
人造革的雜牌包,滿是灰塵的運動鞋,鬆鬆垮垮的T恤,磨得看不出顏色的牛仔褲。
我苦笑了一下:“你看出來了啊。他的工作掛名好聽,機械工程師,其實就是修理工,不,應該是給修理工打雜的。”
蘇安抿了一口高腳杯中的紅酒:“嬌嬌,你也知道他是修理工,那你爲甚麼要和一個修理工在一起呢?”
我沉默了一會,說:“愛情也不能只看這些吧。”
蘇安垂了垂眸子,輕輕晃着酒杯:“是,愛情不能只看這些,但也不能不看這些。你談戀愛總不能就是爲了過苦日子吧?”
她伸出纖長的食指,指甲上做着奢華的法式珍珠美甲:“生活都是明碼標價的,高端的紅酒杯和普通的玻璃杯都是喝東西用的,可是一個裝的是高價紅酒,一個裝的就是白開水,看着是一樣,都是玻璃,可是你聽,”她輕輕彈了彈酒杯,聲音清脆悅耳,“這彈一下,聲音都完全不一樣。”
我沒有接話,蘇安便繼續往下說。
“你還記得我高中的那個男朋友嗎?我來深圳第二年就和他分手了,原因就是我不想和他一起過那種看不到希望的苦日子。我們擠在小小的出租屋裏,他每天下班回來就是呼呼大睡,家務甚麼的都丟給我,我怕極了那種日子,我好怕我未來一輩子就是這樣了,所以我果斷分手了。”
“你知道愛情裏最怕甚麼嗎?最怕不是現在喫苦,而是跟着一個沒出息沒指望的男人,你可能一輩子都要這樣喫苦。”
“嬌嬌,別犯傻,跟着這樣的男人,你不值得。你的條件,完全可以找一個更好更優秀的,別那麼傻,認死理。”
我依舊沉默。
“男人還是其次,如果你自己有錢你大可以找一個自己喜歡的窮光蛋。可是現在你看看你,你在這樣一個不知名的小公司裏浪費時間,還在一個沒出息的男人身上浪費感情,這真的是你想要的生活嗎?”
蘇安的嘴一張一合,我卻漸漸聽不到她的聲音,腦海中循環播放的只有那一句:
這真的是你想要的生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