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每個人都有的小時候
十歲的蘇洛澤,告訴葉雨熙,他的原則是,如果誰招惹了他,那麼他就該負責告訴那個人,甚麼是後果。
蘇洛澤跟着葉雨熙和蘇暖年過了一段荒唐的童年。
他跟着他們翻過兩米的圍牆,扔過洋畫,還穿着雨鞋下過水及腰的水塘,當然最後衣服肯定是溼了的,回家還免不了被外婆一頓臭罵......長大後,他回想起這段往事,總是忍不住想,跟着她,他可不就是傻。可是那段童年雖然荒唐,卻是珍貴的。多年後蘇洛澤長大了,雖然他的世界,沒有母愛,但是卻有着比同齡人都少有的友情。
荒唐的童年過去,三個人終於開始迎來了高中生活。
蘇洛澤和葉雨熙被分在了一個班級,蘇暖年獨自一人在隔壁班。剛開始的時候蘇洛澤還特別擔心,蘇暖年那個傢伙話又不多,整天柔柔弱弱的,也不知道有沒有人欺負他。
可是葉雨熙一句話,就讓他放棄了那些念頭。
果然,下了課,蘇暖年被簇擁着離開了教室,葉雨熙給了他一個“你看吧”的微笑,拉着他往校門口走。他們二人在門外等了很久,纔看到蘇暖年。
蘇暖年小學6年的勞技課,沒有一次需要自己做作業,她的萬人迷形象可能從那個時候就開始奠定了。當然葉雨熙也沒少從中佔便宜。頂着蘇暖年表姐這個頭銜,沒少騙喫騙喝,姐妹一大堆,大多都是討好她的,加上蘇洛澤對於她的態度,小小的她好似被衆人捧在手掌心的公主。
不過公主只是一個假象,因爲公主會住在城堡裏,有國王和皇后陪伴。
蘇暖年住在奶奶家,爸爸媽媽每一個月來看她一次,有時候她甚至害怕爸爸媽媽來看她。
因爲沒有相處,隨着成長她對爸媽只有一種陌生和距離感。不知道如何面對他們,還不如她在外婆面前自在。
而且每次他們都分開來,可是問的問題都差不多,“學習怎麼樣”,“錢夠用嗎”,“要聽外婆的話”。久而久之,她除了害怕面對,更多的是麻木和厭惡。
她這樣的情緒從來沒有跟別人說過。當時還小,害怕自卑懦弱,只會將一切放在心裏。直到那次他們集體去看《媽媽,再愛我一次》。
蘇暖年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崩潰的,她哭着在電影院的椅子上顫抖,動也動不了。蘇洛澤靜靜地站在邊上,一句話也沒有說。直到她哭得累了,他才伸出手:“回家了。”
三個字,加上臉上挪揄的笑容好似在說她又在幹蠢事。蘇暖年覺得好狼狽,可是卻做不出小女生的樣子,索性狠狠地瞪着他,他卻笑得更歡了:“再不走,等會兒人家會來趕你的,那就更丟人了。”
多年後,蘇暖年想,大概她最丟臉的時候蘇洛澤都在她身邊,所以對於他,她真的是無所謂,不需要隱藏,不需要隱瞞。
當然,她有丟臉的事情,蘇洛澤何嘗沒有?
那個時候的男生沉迷於《變形金剛》和《聖鬥士》。蘇洛澤這個壞蛋也因此變得不淡定了。
他會想盡辦法從他爸爸那裏騙來零用錢買任何跟變形金剛有關的東西,當然那兩套漫畫書他都得感謝他爸爸,只要有新的,就會幫他買回來。也就是那個時候蘇暖年才發現,她和蘇洛澤的生活是有差距的。她一個月的零花錢才兩塊錢,而他口袋裏永遠有花不完的十塊錢。
蘇洛澤人生第一次摔跤就是因爲變形金剛和聖鬥士。
他們班有個同學叫何文意,他有個綽號叫荷包蛋。有一次放學,荷包蛋無意中說了一句話:“昨天我爸給我買回來一套聖鬥士星矢的聖衣,等下次有機會我穿出來給你看看。”
“甚麼?在哪裏買的?”就這麼一句話,蘇洛澤這個小屁孩幾乎瘋癲。
“火車站附近啊。我告訴你,如果你要,最好快點。我那天去,剩下的已經不多了。”
“火車站那裏啊?”蘇洛澤一向淡定,但是隻要遇到變形金剛和聖鬥士就會變得“真實”一點,畢竟還是小孩子。
那個時候葉雨熙看《安徒生童話》,她相信《王子與灰姑娘》的故事,也爲《美人魚》而流淚,而蘇洛澤則相信在這個世界的暗處,有着正義的變形金剛和聖鬥士。
荷包蛋的一番話顯然讓他打了雞血。匆忙地往家裏跑,就是爲了拽着他爸爸陪他去火車站。葉雨熙和蘇暖年笑看着毛躁的蘇洛澤,回到了外婆家喫飯。
第二天,他們三個人還是一起上學。葉雨熙和蘇暖年當然會問起蘇洛澤昨晚的收穫,誰知道他說他連飯都沒有喫,在火車站找了很久,最後還是沒有找到。一般蘇洛澤的話最多,因爲失望他的話也變少了,弄得那天早晨安靜又透着幾分難過。
三個人到了教室,還沒走進去,就聽到了何文意的聲音。
“我告訴你,昨天我騙蘇洛澤那個傢伙說我家有聖鬥士的聖衣,他竟然真的相信了。哈哈,笑死我了,他說他要他爸爸陪他去買。等會兒他來了我要問問他到底買到沒有。”
衆人的笑聲在這個清晨顯得刺耳又尖銳。這是葉雨熙第一次看到蘇洛澤生氣的模樣。陰冷地笑着,然後透着一股S氣。這個傢伙好像永遠喜歡笑,開心的時候笑,不開心的時候也笑。
那麼小,他就會掩飾自己。
終於,那瘦小的身體動了一下,非常迅速。等到蘇暖年和葉雨熙反應過來的時候,何文意已經被蘇洛澤騎在地上狠揍了。
那個時候才小學三年級,大家都是小孩子,誰都沒有想到蘇洛澤會有這麼暴力的一面,大家都傻了眼。最後蘇暖年反應過來,跑過去拉着他:“算了......”
蘇洛澤狠狠地掄了兩拳,這才放開何文意,甚麼話也沒有說,從地上撿起書包朝蘇暖年笑笑:“回教室吧......”
葉雨熙突然明白他爲甚麼那麼生氣了。那是一種信仰的破滅,一種自尊的羞辱。就如同有人告訴她,童話故事都是假的,王子最後都會和公主在一起,而不是和灰姑娘在一起。她想,她也會心碎。
可是,她沒有蘇洛澤那麼有勇氣,去發泄那樣的情緒。
她默默地坐在蘇洛澤身邊,然後冷冷地告訴他:“今天你值日,別忘記了。”
這是她唯一能做的,若無其事,好似他做的都是天經地義一樣。別的她甚麼都做不了。蘇洛澤輕輕地笑了笑,然後點點頭:“真小氣,幫幫我都不行。”
淡笑,抿脣,兩個小孩在清晨的教室裏,都露出了成熟的表情。
然而,他們並沒有想到,事情還沒有結束。
等到老師來了,何文意哭着去告了狀,早自習蘇洛澤就被點名站了起來。其實大家都知道發生了甚麼事情,於是都望了過去。
那些十來歲的小孩子們的眼神,毫無掩飾地透着幾分看好戲和得意,葉雨熙不由得有點擔心。
“蘇洛澤,你爲甚麼打何文意?”老師的話透着責怪。
蘇洛澤只是笑了笑,甚麼都沒有說。
葉雨熙曾經想了很久他爲甚麼不說。
直到她長大了,她才明白——小小的他早就知道老師不喜歡他。
只是一個藉口,一個想要“教育”他的藉口。
“蘇洛澤,你這樣驕縱的孩子不配做一個班級的大隊長,小小年紀你就這麼霸道,以前是這樣,現在更加變本加厲。不要以爲家裏條件好就可以爲所欲爲......”
老師的話好似機關槍掃射着蘇洛澤,葉雨熙不知道他爲何能挺過去,如果是她,恐怕早就哭出來了。
蘇洛澤一直靜靜地聽着,那陰冷的表情隨着老師的話越來越柔和,越來越平靜,最後如同天使一般靜靜地站着。老師說完,蘇洛澤便把三條紅槓的袖標摘了下來,然後走向前放在講臺上,那小小的手指在清晨的陽光下泛着金色的光。
班裏每個孩子都屏住呼吸看着這一切,就連老師也驚訝於他的反應。
而他放完袖標,轉身就離開了教室,甚麼話也沒有說。
葉雨熙看着那個孤傲瘦小的背影離開了教室,她默默地低下頭紅了眼眶。
那天晚上,她還是幫着蘇洛澤做了值日生,同往日一般。只是不同的是,這次回家的只有她一個人。那天蘇暖年也沒有來外婆家喫飯,她一個人靜靜地喫晚飯,然後早早地鑽上了被窩。
第二天吃了早餐,本以爲他們兩個又把她甩了,出了門口卻就看到他們兩個靜靜地在站在楓橋裏的小弄堂外等她。
“你要自己上學還是跟我們一起?”蘇洛澤笑着問她。
“甚麼意思?”她不解。
“得找何文意談談。”蘇暖年還是那副樣子,柔柔弱弱的,說出來的話倒是S氣很重。
她不敢相信,昨天鬧得那麼大,今天他們竟然還敢去找何文意的麻煩。可是身體裏的那股血液下意識地沸騰着,屬於彼此之間的信任和關心,讓她笑了:“我可只幫忙把風,打人這樣的事情,我可是做不出來的。”
十歲的蘇洛澤,告訴葉雨熙,他的原則是,如果誰招惹了他,那麼他就該負責告訴那個人,甚麼是後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