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媽媽身患絕症急需錢那年,我給裴輕言下了藥,主動爬上他的牀。
一夜荒唐後,我如願成爲了裴太太。
“我知道你有難處。”
婚後,他不但沒有苛責我,還與我相敬如賓。
直到我發現他的女助理偷偷挪用公款。
當場報警後,一向沉穩的裴輕言第一次和我翻臉:
“晚晴只是暫時借用錢給父親治病,是我默許的。”
“難不成她要像你那樣爲了錢下賤爬牀嗎?”
我聞言愣在了原地。
“沒想到看起來端莊的裴太太是靠手段上位的......”
“爬牀?自己是甚麼貨色,還有臉爲難晚晴。”
閒言碎語在耳畔響起,我抿緊了脣。
當初母親去世後,我提出離婚並還清借用裴家的錢,是裴輕言極力挽留了這段婚姻。
現在看來,早該結束了。
1
外面下着暴雨。
一向體面穩重的裴輕言趕到公司時,西裝溼透得徹底,髮梢往下滴着水。
他很少有這樣失態的時候。
看向我,第一句話就是:
“我倒不知道,你還可以這麼咄咄逼人,欺負新來的小姑娘。”
蘇晚晴此時眼眶通紅,像一隻楚楚可憐的小白兔,她扯了扯裴輕言的衣角:
“裴總,太太不是有意的,只是,鬧這麼一出,我也沒臉在公司待下去了。”
此話一出,裴輕言眼中的心疼更甚,語氣也冷了幾分:
“晚晴只是爲了給自己的父親治病才借用公款,你至於這麼興師動衆嗎?我已經讓警察走了,今天的事情就到此爲止。”
“溫念初,你濫用職權爲難新人,也沒必要當這個總經理了。”
我還一句話沒說,裴輕言便厲雷風行地朝我下達通知,生怕慢了一步就讓身後的女人受委屈。
他下定決心的事情,沒有人能夠改變。
半晌,我只是沉聲:
“既然是借用,那就打上欠條,一百萬。”
公司有公司的規矩,我還沒離開,就必須按照流程走。
沒想到蘇晚晴聞言,眸子更加溼潤,眼淚順着臉頰滑落:
“太太是覺得我會欠債不還嗎?何必又是報警,又是寫欠條羞辱我,我是不如太太有錢命好,但我一定會還上欠款的。”
沒等我回話,裴輕言直接呵斥道:
“你鬧夠了沒有!?”
“晚晴只是給父親治病,你這般盛氣凌人逼迫,難不成要她像你那樣,爲了錢下賤爬我的牀嗎?”
我聞言愣住了。
結婚十年,縱然不復當初濃情,我卻總以爲與他還有些夫妻情分在的。
沒想到,他一直覺得我下賤。
周遭逐漸響起竊竊私語:
“聽說當年裴太太靠下藥上位,原來是真的,好不要臉......”
裴輕言很快意識到他說錯話了,臉上閃過一絲猶豫。
可直到最後,他也沒有制止那些閒話,反倒牽着蘇晚晴的手:
“今天發生了太多事情,我送晚晴回家。”
話音落下,或許是顧及體面,他還是放緩了語氣:
“公司的事情你就不用經手了,早點回去休息吧。”
說完,他毫不猶豫轉身離開,只留下臉色蒼白的我站在原地。
2
得知我被裴輕言開除,跟着我奮鬥多年的技術部員工義憤填膺,當天就提交好辭職信,一起和我離開。
她們說我在哪裏她們就在哪裏。
收拾完東西出公司,天已經暗了。
我撐着傘獨自走在路上,很快,察覺到身後尾隨着一個男人。
意識到危險我的心怦怦直跳,打開手機通訊錄,我本能向置頂的裴輕言打去電話。
一次、兩次、......被掛斷三次後,話筒終於傳來男人不耐的聲音:
“我今晚有事,不回家了。”
我嗓音慌亂求助:
“裴輕言,我被跟蹤了。”
對面沉默了一瞬,緊接着,我聽到一聲很輕的嗤笑:
“溫念初,這是你的新手段嗎?”
“我是不是說過,我喜歡聽話體面的太太。”
他一句喜歡端莊體面,所以就算是暴雨天,我依舊穿着身禮服加高跟。
十厘米的高跟鞋磨得我腳後流血,以至於身後的男人越來越近,我卻連逃跑的機會都沒有。
“裴輕言救......”
我話音還未落,電話那頭傳來一陣歡快的女聲:
“裴大老闆,你說今天補償我請客的,怎麼又走神了,不會賴賬吧?”
裴輕言見狀語速加快,像是施捨一樣:
“好了,我沒空陪你鬧了,晚點會回家的。”
說完,電話兀地被掛斷,聽着話筒中傳來的嘟嘟聲,絕望不斷在心中蔓延。
下一秒,身後的男人衝上來猛地扯走了我的包,由於慣性我撞在牆上,手臂在粗糙牆面摩擦出一道血痕。
不過還好對方只是圖財。
等我渾身血污泥濘從小巷走出時,卻兀地在不遠處的燒烤攤看到熟悉的身影。
裴輕言的高定西服和廉價的燒烤攤顯得格格不入,男人目光寵溺地看着喫得嘴巴鼓鼓的蘇晚晴。
“大老闆,真的謝謝你,今天要是沒有你,我真不知道面對太太該怎麼辦了。”
提到我,裴輕言微不可察蹙眉:
“是她做裴太太這個位置太久,久到自己都忘記自己低賤的身份,開始仗勢欺人了。”
我聞言忽然眼眶一酸。
作爲裴家保姆的女兒,母親查出絕症後,我病急亂投醫,給一起長大的裴輕言下了藥。
醒來後,我不要名分,只要他看在我們的關係上,救治母親。
他卻執意娶我,說知道我的難處,會對我負責。
可話雖如此,婚後,他卻始終與我關係淡薄,眸中浮現着我看不懂的情緒。
只有在牀上時,我才能窺見一丁點情。
我一直以爲他天生性子淡漠,卻不想,他會爲蘇晚晴衝動失去理智,也會陪她喫從不屑入眼的路邊攤。
“裴老闆,其實有句話我想對你說很久了......”
說着蘇晚晴忽然堅定地抬頭:
“你看起來並不幸福,所以,我不想隱瞞自己的心意了。”
話音剛落,裴輕言的眼眸微動,沒等對方說完,他便垂頭不容置喙吻了上去。
“唔......可是太太要是知道我們這樣......”
蘇晚晴臉頰通紅,意有所指。
“不用在意她。”
裴輕言用吻打斷了她的話,男人的穩重在此刻蕩然無存。
隔着不遠的距離,我看到蘇晚晴向我投過來一個挑釁的眼神。
原來,她是故意說給我的聽的。
我攥緊了拳頭,良久,卻又緩緩鬆開。
看着兩人你儂我儂的模樣,我拿起手機,打給律師:
“你好,請幫我擬一份離婚合同吧。”
3
我獨自坐在深夜的藥店門口,一點一點給自己處理擦傷的傷口。
忽然接到了裴輕言的電話:
“溫念初,來郊外的山上,帶上急救包,晚晴爬山的時候不小心受傷了,你不是學醫的嗎?”
原來他杳無音訊半天,是陪蘇晚晴去爬山啊。
我甚至還沒有說話,裴輕言便已經開始不耐地重複:
“你不要把誰都當假想敵,今天叫警察是你的錯,我安慰一下小姑娘,你別太小心眼了。”
“不要忘了,是你當初用盡手段嫁給我的,我要是想和你離婚,早就離了,不至於等到現在。”
“給你半小時,你最好識趣一點,不然我不介意再停一次你的卡。”
近乎威脅的聲音響起,我苦笑一聲,他還是那個裴輕言,厲雷風行、說一不二。
上次我只是買走了蘇晚晴一直喜歡的包包,他便以我奢靡爲由,停掉了我的卡,讓我不要用裴太太的身份仗勢欺人。
那時我獨自在國外出差,身上連喫飯的錢都沒有,幾乎狼狽借遍了周圍的朋友,才勉強湊夠回國的機票。
他得知我借錢的事後,只是冷笑一聲,說我爲了錢不擇手段。
我壓下心中的酸澀,根據他發的定位想要打車過去,卻不合時宜地又下起了大雨。
雨水浸溼了我剛剛包紮好的傷口,又開始隱隱疼起來。
這時,忽然一輛黑色的卡宴停在我的面前,車上的男人搖下車窗:
“需要帶你一程嗎?溫小姐。”
是裴輕言生意上的死對頭,傅裕安,我曾在公司外交會上與他見過幾面。
要來不及了,我猶豫了一下,還是上了車。
男人沒有說話,只是將暖風開大了一點,按照我的要求將我送到山腳下。
我即將離開的時候,他忽然叫住了我,遞給了我一把黑色的雨傘。
“外面還在下雨,你最好早點回去。”
“如果需要幫忙的話,可以給我打電話。”
我匆忙點點頭,轉身向着山上走去。
我還沒來得及換鞋,穿着那雙高跟爬到山上時,腳痛得已經麻木了,不斷往外滲血。
彼時,正巧碰見兩人坐在山邊的帳篷裏,蘇晚晴興奮提議:
“裴大老闆,今天你說要賠罪完成我一個願望的,那麼,我希望你丟掉身上束縛你的東西。”
“笨蛋,願望都是爲自己選的。”
“我不管,你答應我要完成的。”
我看着裴輕言頓了頓。
然後毫不猶豫摘下無名指的婚戒,隨手丟了出去。
“滿意了?”
銀色的戒指伴隨一道弧光,消失在深山之中。
那個戒指是我還未成爲裴太太之前,打工三年才攢下錢買給他的,裴輕言從少年時一直戴到了現在。
如今卻被輕飄飄丟了出去。
即便已經知道對方的變心,可心還是不由得抽痛起來。
就在這時,蘇晚晴發現了我,驚呼一聲:
“裴太太,你甚麼時候來的,嚇我一跳。”
4
裴輕言看到我,眸中閃過一絲不安,但轉瞬即逝。
我沒有說話,將急救包遞過去,裴輕言注意到我受傷的手臂,怔了一下:
“怎麼這麼不小心?”
說着,他就要來捉我的胳膊,卻被我不着痕跡避開。
剎那間,他看到我打着的黑色雨傘上傅氏集團的logo,頓時臉色沉了下來:
“晚上本就不好打車,哪個男人送你來的?”
他原來也知道晚上難打車啊。
“你要的我已經拿來了,剩下的與你無關,我們離婚吧。”
我悶聲說完,頭也不迴轉身離開,裴輕言卻忽然慌了神。
“等一下!”
可蘇晚晴卻率先追了上來:
“姐姐,你別誤會,我和裴老闆沒甚麼關係的,都是我自己一廂情願纏着他,要是惹你生氣,我給你道歉。”
“我答應以後再也不出現在裴老闆身邊了......”
看着攔在面前的蘇晚晴,我冷冷開口:
“讓開。”
可話音剛落,她忽然摔倒在地上,聲音染上一絲哭腔: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裴太太,都是我的錯,你要是生氣怎麼打罵我都可以,但我真的只是情難自抑,沒想過做出格的事情的......”
裴輕言看見蘇晚晴跌倒,猛然追過來,一把將我推開。
我跌在石子路上,皮膚被生硬的石子劃出一道道血痕,痛得我幾乎喘不過氣來。
裴輕言直接將蘇晚晴打橫抱起,居高臨下冷冷掃了我一眼:
“晚晴要是出事,我不會和你善罷甘休的。”
“既然你想離婚,到時候我就成全你。”
說完,他頭也不回地跑下了山。
山上的夜晚本就森寒,我渾身是血,幾乎痛的走不動路。
等我一瘸一拐回到山下的時候,已經日出了,我蘇晚晴的朋友圈更新了一條消息:
【裴大老闆不僅陪我過了一夜,第二天還在公司爲我準備了生日驚喜,真開心~】
畫面中,蘇晚晴親暱地挽着裴輕言的手臂,好像兩人才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這時,我的律師發來消息:
【裴太太,離婚協議已經擬定好了,給您放在了公司。】
我摁滅手機,打車去了公司。
等我渾身狼狽地出現在員工面前的時候,蘇晚晴正穿着一身漂亮的白裙子,被簇擁在人羣的中央。
所有人看見我的出現,一時間紛紛竊竊私語起來。
裴輕言看見我,臉色陰沉下來:
“我不是說,你以後不用來公司了嗎?”
我自顧自從辦公桌上找到離婚協議,然後遞給他:
“嗯,你簽完離婚協議,我以後不會再來了,也不會再糾纏你。”
此話一出,周遭討論聲更大了:
“裴太太要離婚?誰不知道她是老闆的舔狗,對老闆言聽計從的......”
“哎哎哎,不會是晚晴真的和老闆有一腿,所以裴太太心灰意冷了?”
“你這麼一說,蘇晚晴有時候是挺不知分寸的,老闆都已經結婚了,還套近乎,這些年輕人啊,淨想着走捷徑。”
“就是,我早就覺得奇怪了,沒見過上趕着當三破壞別人家庭的!”
聞言,蘇晚晴立馬紅了眼睛。
她忽然站起身,大聲:
“裴太太,我確實是喜歡裴老闆,但我並不會肖想從你身邊奪走他,也不會破壞你的家庭,喜歡他是我自己一個人的事情。”
“如果你不相信的話,我可以以死證明!”
話音剛落,她作勢要從窗口往下跳,卻被慌了神的裴輕言一把摁在懷中。
“溫念初,你鬧這一出,到底想幹甚麼!?”
“晚晴從來沒有逾越過,你知不知道莫須有的猜忌是真的會害死人的,給她道歉!”
曾經深愛我的男人此刻正緊緊蹙着眉頭,眼中盡是厭惡的情緒。
“我甚麼都沒說,憑甚麼道歉?”
第一次,我反駁了他。
裴輕言似乎沒想到我會頂嘴,他冷冷過來,伸手就要將我扯過去。
我的胳膊幾乎快要被他極重的力道捏碎,人羣中有人不忍。
“裴太太,你就道歉吧,晚晴確實也沒做太出格的事情。”
“是啊,今天畢竟是她的生日,你們私事牽扯到她也不太好吧。”
“我看啊,裴太太最會仗勢欺人了,今天就該讓她低低頭!”
嘲諷的話音在耳畔響起,我被裴輕言摁着頭就要跪下。
千鈞一髮之際,忽然有一道冷漠的聲音響起:
“我倒不知道,貴公司的風氣是合起夥來欺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