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章
爲女兒小雨舉辦五歲生日宴,卻被人惡意縱火。
爲了保護女兒,我衝進火海被燒傷,下半身百分之八十被燒焦。
顧雨桐將縱火犯送進派出所,請來最好的醫療團隊對我們進行搶救。
當我迷迷糊糊醒來,卻聽見顧雨桐和醫生的交談。
“顧總,那孩子明明還能搶救,你爲甚麼要放棄?那可是你親女兒啊。”
“她的出生本就是個意外,當初一時心軟沒打掉,現在我怎麼可能留她跟我兒子爭家產?”
“我和浩然的孩子馬上二十歲了,我答應過他,會把公司送給孩子當成人禮,就絕不會讓任何人跟他搶。”
原來,我自以爲幸福的婚姻不過是無間地獄。
既然這樣,我成全他們。
1
醫生看了一眼我被燒得血肉模糊的身體,沉重地嘆息:
“我剛剛檢查過了,先生雖然傷得這麼重,但幸好下面還保得住,以後或許還有再做父親的機會。”
“誰允許你保住了?立馬切掉。”
醫生震驚得倒吸一口涼氣:
“顧總,您三天後就會把公司交給江浩然的兒子,就算先生以後再有孩子,也妨礙不了甚麼。
他剛死了孩子,你還要切掉,有必要做得這麼絕嗎?”
顧雨桐溫柔地撫摸着我的臉,說出的話卻如同毒蛇吐信:
“生下那個孽種,已經是我最大的錯誤,沒想到那孽種居然敢開口跟我要生日禮物,一定是想要公司繼承權。”
“我對浩然發過誓,不會讓任何人跟我們的孩子爭奪家產,即使他當年另娶他人,我也必須幫他們父子永除後患。”
手術室的門被敲響,男人懶散的聲音在寂靜的手術室響起:
“顧總,多謝您幫我保釋,讓我無罪釋放,我已經幫您燒死了那個小丫頭,那您答應給我的酬勞......”
“我會讓人把五百萬打到你的賬戶,拿了錢趕緊滾出本市,永遠不許出現在阿晨面前。”
“行了,趕緊做手術吧,我還得陪浩然去取給子墨訂製的禮物,對了,記得多打點麻藥,別讓阿晨疼。”
腳步聲漸行漸遠,我死死閉住眼,咬斷了牙齒,不讓眼淚流出。
原來那個人根本不是意外縱火。
而是我的妻子爲了讓她心愛的人安心,特意找來的劊子手。
我的小星星,她才五歲,就這麼在生日當天,因爲莫須有的罪名,死在了她親生母親精心策劃的謀S裏。
我的身體對麻藥免疫,冰冷的器械在身體裏攪動,彷彿要將我整個人撕裂。
我痛得暈死過去。
再睜眼,顧雨桐紅着眼圈看着我,語氣裏滿是虛假的心疼:
“阿晨,你終於醒了,還疼不疼?”
“我一直在手術室外守着,你不知道我有多怕,失去小雨已經是我畢生之痛,要是你再有個三長兩短,我也不活了。”
“阿晨,醫生說你被燒傷的太嚴重,傷到了生殖器官,以後不能生育了,但你放心,我會用命照顧你一輩子,丁克也挺好的。”
我垂頭看向身下,傷口被縫合的很好。
可疼痛的感覺卻提醒我,我已經永遠失去了當爸爸的資格。
“小雨呢?”我嘶啞地問。
顧雨桐假惺惺地說:
“已經送到殯儀館火化了,葬禮就在明天,阿晨,對不起,是我這個當媽媽的沒有保護好咱們的孩子。”
我心中一痛,沒有戳穿她的謊言。
看向牀頭櫃,精美的盒子裏,放着一塊定製手錶。
“雨桐,今天是小雨的生日,咱們還沒有給孩子買禮物,就讓這塊表陪着她吧,希望她來世前程似錦,好嗎?”
顧雨桐臉色微變,勉強維持着溫柔:
“阿晨,這是朋友託我幫忙給他家孩子買的,咱們怎麼能奪人所愛?”
“這畢竟是給活人戴的,小雨用不到該難過了。”
“況且這一看就是拼汐汐上的地攤貨,配不上咱們小雨。
我已經讓人去殯葬用品店多多購置,到時候全燒給她,她到了地下也不會受委屈”
我沒有說話,心中一片悲涼。
長久地做家庭主夫,顧雨桐已經忘記,我曾經也是珠寶界眼光毒辣的設計師。
那塊手錶用的材質,是鑽石裏最貴的品種,價值連城。
樣式精緻,刻着“前程似錦”的字樣,承載着父母的無限寵愛。
整整兩個月,我都偷偷看見顧雨桐埋頭書房,一點點設計着手錶的圖樣,我一直以爲,那是她想要送給小雨的生日禮物。
原來在她心裏,真正不配的,是我們父女。
在我的強烈要求下,顧雨桐幫我辦理了出院手續,帶我回了家。
她拒絕保姆的幫忙,主動幫我擦拭身體和洗頭,小心翼翼避開身上的傷口。
連頭髮都要親自幫我吹乾,極盡妻子的體貼。
從前我總是感動她的溫柔,可看着身上猙獰的傷口,想到小雨的慘死,心中只有荒涼和麻木。
2
深夜,趁顧雨桐熟睡,我來到書房,用電腦登錄了她的雲盤。
密碼是江浩然的生日。
裏面存着幾萬張照片和視頻,記錄了從顧雨桐懷孕,到他們的孩子出生,成長至今的所有點點滴滴。
除此之外,還有一份準備好的股份轉讓協議。
十五年的婚姻,顧雨桐每年都要花大半的時間出差,美其名曰開拓市場,其實都是在陪江浩然父子。
可笑我竟從沒懷疑過。
電腦右下角的微信沒有退出,點進去,置頂的“相親相愛一家三口”聊天羣刺痛我的眼。
過去的二十年,顧雨桐送了江浩然和他們的孩子數不清的名貴禮物。
“雨桐,子墨纔剛出生,哪兒就能開瑪莎拉蒂了?就你寵他,對了,鑽石手錶我很喜歡哦,麼麼噠。”
“雨桐,子墨今天五歲啦,你送他的這座島風景真好,你下午就到了吧?子墨迫不及待地想見媽媽呢。”
而這些寵愛,是我和小雨從沒有過的。
我當年放棄大好的事業前途,二十五歲入贅到顧雨桐家,甘願做她背後的男人,陪她經歷風風雨雨。
累壞了身體,一直沒能有孩子,而她也對這件事淡淡的。
我原本以爲,她是不想給我壓力,還很感激她的包容。
結婚的第十五年,她終於懷孕了,顧雨桐卻並不像我想象中的高興,只是象徵性地笑了笑。
可看見照片裏,江浩然吻着她隆起的肚子,她欣喜若狂的模樣,我才明白,原來她早就跟別人有了孩子。
而我的小雨,在她眼裏,如同突然發作的闌尾炎,急於割掉。
難怪,難怪小雨每一年生日,顧雨桐都藉口工作忙,要出國。
因爲小雨的生日和他們的孩子只差三天,她要提前過去準備,生怕委屈了她的寶貝們。
我心灰意冷地退出頁面,給國外的發小打去電話:
“我願意去你的公司做遊戲策劃師,三天後見。”
除此之外,我還拜託他幫我一些忙。
3
做完這一切,我來到小雨的房間,還是原來的佈置,枕頭上還留着孩子身上特有的奶香,可小雨卻再也回不來了。
我在枕下找到一個畫冊,裏面是老師幫小雨畫的生日願望。
“老師說,勇敢的孩子要說出心裏話,所以今年我終於鼓起勇氣,跟媽媽說想要一個生日禮物,可我還沒說完,媽媽就生氣地走掉了。”
“其實,我只是希望生日那天,媽媽可以陪我畫一幅畫,哪怕三十分鐘也可以,我就會很開心很開心啦。”
眼淚奪眶而出,顧雨桐,這就是你眼中所謂的野心?!
打印好離婚協議後,我抱着小雨的被子,聞着她的味道,流了一整夜的眼淚。
第二天,顧雨桐不顧自己的潔癖,親自幫我清理傷口滲出的黏液,給我換藥,又仔細用紗布纏好。
保姆在旁邊一臉羨慕,我卻心如死水。
她看見雙眼紅腫的我,心疼不已。
“阿晨,我知道你想小雨,我比你還要想她,可你總要顧及自己的身體,我已經失去了最愛的孩子,不能再失去你了,要不今天你在家休息,小雨的葬禮交給我吧。”
交給你?交給你這個害死自己女兒的兇手嗎?
我忍着心裏的諷刺,淡淡道:
“不用,我必須去送小雨最後一程。”
4
到了葬禮現場,遠遠就看見江浩然和一個青年扶着岳母,親密無間地在說話。
這麼嚴肅的場合,別人都是一襲黑衣。
可江浩然和那個青年卻是一身耀眼的紅西裝。
見到我,江浩然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弧度:
“伯母,我不熱,阿晨來了,太陽這麼大,還是把傘給他吧,畢竟人家跟我不一樣,孩子死了,又受了傷,需要照顧呢。”
聞言,岳母看向我,表情厭惡又嫌棄:
“不就是死了個賠錢貨,有甚麼大不了的?你把眼睛搞成這樣給誰看?”
“連浩然和子墨都比你懂事,不知道比你這個狼心狗肺的玩意兒強多少。”
江浩然不動聲色地衝我挑釁一笑:
“好久不見啊,阿晨,對了,這是我兒子,江子墨。”
江子墨的面容和顧雨桐有五六分相似,他嫌棄瞥了我一眼:
“大叔,你可真醜。”
說完,熟練地朝顧雨桐伸出手:
“媽,明天就是我二十歲生日了,去年你只送了我99件禮物,今年我要100件。”
顧雨桐取出那塊定製手錶,幫江子墨戴上,表情慈愛。
像是覺得這樣還不夠,顧雨桐打了個響指,殯儀館外就開過來十幾輛顏色鮮豔的跑車。
“吶,媽媽知道你喜歡鮮豔的顏色,這些全部送你。”
江浩然皺皺鼻子,抱着顧雨桐的胳膊撒嬌道:
“雨桐,我的呢?你可不許只偏心兒子啊。”
小雨的葬禮,硬生生被他們搞成了豪車和首飾的展覽會。
而穿着款式老舊的黑色西裝,燒傷後憔悴不堪的我,和被光鮮亮麗包裹的江浩然相比,越發像個可笑的邋遢大叔。
可笑啊,真的好可笑。
顧雨桐這才意識到我還在旁邊,尷尬解釋道:
“阿晨,你別多想,浩然和子墨在國外呆慣了,剛剛只是一種禮節而已。”
話沒說完,江浩然腳下一崴,就倒在了她懷裏:
“雨桐,我頭好暈,好像中暑了。”
顧雨桐立馬鬆開我,趕緊將人扶住:
“怎麼會這樣?走,我抱你去休息。”
說完,她不顧小雨的骨灰還未下葬,扶着江浩然走了。
我忍受着周圍人的嘲諷,獨自抱起小雨的骨灰盒。
沒關係,寶貝,媽媽不愛你,你還有爸爸。
可還沒來得及將骨灰盒放進墓穴,江子墨就狠狠將我撞倒,骨灰盒四分五裂,小雨的骨灰也灑到了地上。
“大叔,你是不是瞎啊?我這身衣服可是我媽給我買得限定,要是讓那短命鬼的骨灰弄髒了,你賠得起嗎?”
江子墨不但不愧疚,居然還顛倒黑白。
他笑嘻嘻地拿出一個垃圾袋:
“大叔,別說我不可憐你,就用這個裝你女兒的骨灰吧。”
岳母卻豎起眉頭,刻薄道:
“看甚麼?要不是你沒用,盒子會碎嗎?我看垃圾袋挺好,休想讓我給白眼狼花錢。”
江子墨一腳將我踹開,讓人把骨灰裝進髒污的垃圾袋,丟到了墓穴裏。
轉身就去找顧雨桐,卻看見她和江浩然衣衫不整地糾纏。
5
人羣早已散盡,沒有人在意我和我的小雨。
我一邊往火盆裏丟紙錢,一邊靜靜流淚,覺得這十幾年的婚姻就是一場笑話。
火盆突然被踢翻,江浩然突然出現,笑得像個勝利者。
“本來要是你一直不能生,我也懶得搭理你,可你居然敢和雨桐有了孩子,誰都休想跟我兒子搶走一分錢。”
“顧家的財產是我們父子的,雨桐最愛的也是我,爲了讓我安心,她連你的女兒都願意弄死,做男人做到你這份上,真是丟人。”
我忍無可忍地起身,剛揚起手,江浩然就突然往石階下倒去。
沒等我反應過來,一隻手猛地把我推倒,接住了江浩然。
顧雨桐抱着江浩然,抬頭對我怒吼:
“林晨曦,你是瘋了嗎?!誰讓你對浩然動手的?!”
江浩然就委屈道:
“雨桐,我只是想來安慰一下阿晨,可他卻污衊我是故意穿了紅衣服,找他的晦氣,想把我推下去摔死。”
顧雨桐沉下臉,怒氣衝衝地看向我:
“是你自己運氣不好,遇到了縱火犯,還連累了小雨,浩然怕你傷心自責,好心好意來安慰你,你不領情也就算了,憑甚麼推他?”
“居然還用小雨來詛咒浩然,孩子死了你都不讓她消停,有你這種狠心的父親嗎?!”
我連累小雨?我斤斤計較?我狠心?!
我哭着指向小雨的墓碑,吼道:
“顧雨桐,你覺得我狠心,那你就問心無愧嗎?!”
“你敢不敢當着小雨的面,告訴她,她爲甚麼會死?!”
顧雨桐極爲失望地看了我一眼,毫不猶豫地扶着江浩然轉身離開。
江浩然抬起頭,輕蔑又挑釁地衝我無聲說道:
“廢物。”
看着他們的背影,我知道,我和顧雨桐徹底完了。
我重新買了骨灰盒,讓墓地的工作人員幫我取出小雨的骨灰,小心翼翼裝了進去,然後抱着離開。
這樣可笑的葬禮,我的小雨不稀罕。
這樣無情的母親,我的小雨也不需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