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饑荒年,我運送朝廷賑災糧回村救濟。
卻看見本該在家養病的女兒跪在菜市口被人明碼標價。
【賤賣處女,只需一斤粟米!】
而我爲她選的三個童養夫圍着管家的女兒討好,看見我時紛紛哭訴。
“林嬌說她餓的受不了了,非要賣身換糧食,我們也攔不住啊!”
“前幾天她還爲了半個饅頭,想去爬老縣令的牀,結果被人家衣衫不整的扔出來,丟光了咱們林家的臉。”
“但您放心,絮兒已經給她在朝爲官的表哥寫了信,要來了賑災糧,林家有絮兒坐鎮,定能光宗耀祖!”
我看面黃肌瘦的女兒,又看向珠圓玉潤的柳絮兒,直接讓人扣下賑災糧。
柳絮兒的表哥不過是我的馬伕。
至於他們幾個贅婿,還妄想掌管我林府?
......
看着三個童養夫如此明目張膽的輕賤詆譭女兒,我氣得渾身發顫。
“你們都給我閉嘴!”
吼完,我連忙讓人把女兒從竹簍裏解救出來。
我離家纔不到兩年,原本健康活潑的女兒此時卻瘦骨嶙峋,眼神變得怯弱而又呆滯。
這讓我既心疼又憤怒。
作爲童養夫之一的程星和見狀,有些不滿的撇撇嘴:
“林姨,現在全城的人都知道林嬌想要賣身換糧,你現在把她放出來,豈不是顯得我們林府言而無信嘛!”
沒有任何猶豫,我直接一巴掌甩在了他的臉上。
站在一旁的陸瑾和遲敘見狀,也直接愣在了原地。
管家之女柳絮兒見氣氛有些不對,連忙出來打圓場:
“夫人莫要生氣,您回家可是大喜事,應當提前書信告知三位哥哥,這樣哥哥們也好親自去城門口迎接。”
“想必夫人舟車勞頓,此時一定是累極了,不如哥哥們早些陪夫人回府休息。”
聞言,我這才認真打量起柳絮兒。
她雖然是管家之女,卻身穿綾羅錦緞,頭戴珠寶玉器。
竟比我在京城瞧見的那些名門貴女還要氣派不少。
與我女兒站在一起,不知道的人還以爲柳絮兒纔是我們林府的大小姐。
我笑得譏諷:
“短短兩年未見,絮兒的打扮倒是奢華了不少,看來你爹在本夫人離家的這段時間尋到了發財之路。”
柳絮兒像是沒聽出我話中的嘲諷,一臉羞澀的開口道:
“與我爹爹沒甚麼關係,是哥哥們待我極好。”
“只可惜爹爹只有我一個女兒,要是我還有兩個姐妹的話,倒也不用像現在這般糾結了。”
“不過夫人放心,不管日後我嫁給了哪位哥哥,我都會打理好林府上下,待夫人如親孃那般。”
她恬不知恥的話讓我有些無語凝噎。
她似乎忘記了,我纔是林府真正當家做主之人。
可偏偏站在她身後的三個男人還一副她說的很對的模樣。
看來是我之前對這三人的看重和用心培養,讓他們生出了不該有的心思。
想到這,我冷笑一聲:
“既然你要嫁人,那麼從即日起你和管家就不必留在我林府了!”
說罷,我牽起女兒的手準備離開茶樓,卻發現她手臂上密密麻麻全是紅疹。
我心下大驚,抱住已經陷入昏迷的女兒。
“你們給她吃了甚麼?”
柳絮兒淚眼婆娑的搖頭。
“肯定是她偷吃了甚麼不該喫的東西,我還從未見過如此饞嘴的人。”
說着,我看她徐徐挪動身子,想要擋住桌子上的炸蘑菇。
我瞬間瞭然。
嬌嬌對蘑菇過敏,過量食用甚至會危及性命。
臨走之前,我特意交代過他們忌口,沒曾想反倒成了女兒的催命符!
遲敘見狀連忙辯解:“是林嬌自己貪喫,非要去搶人家的喫食,爲了保下她,我們還賠了不少銀子呢。”
“況且誰知道她是不是裝的,或許就是爲了讓您遷怒絮兒!”
陸瑾也附和道:
“林姨,我們可是您親自教養長大的,您還不相信我們說的話麼?林嬌早就不是曾經那個單純善良的小女孩了!”
2、
爲了證明自己所言非虛,三人直接喊來了府裏的各種人證。
丫鬟小廝們你一言我一語的聲討女兒,女兒卻只是站在一旁瑟瑟發抖,不敢吭聲。
這一幕讓我心痛的無以復加。
陸瑾見我臉色難看至極,以爲我是信了他們的鬼話,繼續添油加醋道:
“林姨,林嬌已經是城內有名的蕩婦,她可不止一次同時帶多個男人回府。”
“現在她還能換一斤糧食,也是人家看在我們林府的面子上,不然像她這樣的蕩婦,只能送去窯子裏!”
我突然感覺自己牽着女兒那隻手的手背上有些溼潤。
側頭看去,這才發現女兒不知何時已經紅了眼眶。
陸瑾是這三人裏陪伴女兒時間最長的,也是除了我以外女兒最爲信賴的人。
可如今如此不堪的話卻出自自己最信賴人的口中,這讓她如何能不傷心難過。
我捏了捏女兒的手,想給她一些溫暖。
女兒抬頭看向我,終於開口說了我回來後的第一句話:
“孃親,我沒有!”
我剛想安慰她幾句,遲敘陰陽怪氣的開口道:
“林嬌,你又在裝甚麼可憐?你以爲還會有人相信你說的話嗎?”
我冷冷地掃視着眼前這幾個白眼狼,冷聲道:
“我不相信我自己的女兒,難道相信你們這幾個外人?”
“外人”這個詞讓在場的四個人臉色瞬間難看了幾分。
可不等他們開口,一個肥頭大耳的中年男子突然找上了門:
“三位少爺,我帶着一斤糧食來了,林嬌今天應該要跟我走了吧!”
他自顧自的進了林府大門,色眯眯的眼神在女兒身上掃視了一圈後,才發現我的存在。
“呦,沒想到林夫人竟然也回來了,是特意回來喝我和嬌嬌的喜酒嗎?”
看着如此猥瑣的面龐,我簡直噁心的想吐:
“胡員外,你也不撒泡尿好好照照自己,還想讓我的女兒給你做妾,簡直做夢!”
胡峯可是城裏一霸,陸瑾自然不敢輕易得罪。
他連忙走到我面前跟我解釋道:
“林姨,林嬌都已經聲名狼藉了,好在胡員外不嫌棄,能嫁到胡府,林嬌就應該燒高......”
我直接一巴掌打斷了他的話:
“既然你覺得胡峯這麼好,你怎麼不讓柳絮兒嫁過去?”
“你不過是我林府收養的一條狗罷,竟然還癡心妄想的做我林府的主,決定我女兒的婚事!”
因爲我不留情面的話,陸瑾直接僵在了原地。
柳絮兒聽到我讓她嫁給胡峯,立馬哭得梨花帶雨:
“夫人,婚事是林嬌自己答應的,您不能因爲我身份低微,就將我推出去啊!”
“更何況,您不在的這兩年,林府上下都是三位哥哥幫忙打理的,他們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您怎可說出如此傷人的話!”
胡峯將手中的糧食一丟,怒不可遏地大喊道:
“林夫人,一斤糧食就可帶走林嬌,這可是你們林府親自貼的告示,難不成還想反悔不成?”
“再說了,一個被玩爛了的破鞋,我娶她做我第三十八房小妾已經是看得起她了!”
“誰不知道你林夫人獨自一人去了京城,就是去給京城裏的大官當續絃的,想要再生個兒子出來。”
“只可惜你年紀大了,不好生養,這才一口氣收養三個男孩。”
“你自己都嫌棄的賠錢貨,既然要嫁到我們胡府,嫁妝必須得豐厚纔行!”
聽到這些話,我終於明白他們爲甚麼會敢這麼對我女兒了。
不過他們不知道謠言不可信這個道理嗎?
我去京城不是去給別人當續絃的,而是被聖上破格錄用爲我朝的第一位女首輔。
按理來說,這個消息應該已經傳遍了全國。
可偏偏這些井底之蛙連如此重要的消息都不知道,只知道在自己的地盤作威作福。
既然我已經回來了,我倒要看看他們還能猖狂到幾時!
3、
像是想到了甚麼,胡峯突然看着我猥瑣的笑了笑:
“林夫人,你該不會是因爲生不出孩子,被別人趕回來的吧!”
“我兒子多,我不在意你能不能生,要不你跟你女兒一起嫁到我們胡府來,至於嫁妝嘛,就用這整個林府吧!”
不等我做出反應,女兒已經像一隻發怒的野獸一樣,突然衝上去給了胡峯一個耳光。
柳絮兒直接驚呼出聲:
“林嬌,你甚麼身份!竟然敢動手打胡員外,還不趕緊跪下給胡員外磕頭道歉!免得牽連到哥哥們!”
見女兒站在原地不爲所動,她又看向陸瑾三人:
“哥哥們,看來林嬌是故意破壞我們和胡府的關係的,想來她想嫁的人依舊是你們其中一位啊!”
三人聞言皆是一聲譏笑:
“憑她也配!我們心裏只有絮兒一人!”
胡峯此時也從被打的震驚中回過神來,他怒喝道:
“一個千人騎的臭婊子,竟然還敢動手打老子,老子今天一定要好好教你甚麼叫做出嫁從夫!”
說着,他直接抬手朝女兒的臉揮來。
我身邊的護衛見狀,立馬一腳將人踹飛。
我看着趴在地上痛苦呻吟的肥豬,冷笑道:
“胡峯,我奉勸你一句,趁我發火之前最好趕緊滾蛋,不然的話,你一定會後悔今天出現在這裏的!”
遲敘立馬派人將胡峯從地上扶起,頗爲不贊同的對我說:
“林姨,你也太沖動了,不過一個林嬌而已,哪裏值得我們爲了她跟胡府交惡!”
不等我說話,又有一大羣人找上門來。
爲首的那人我認識,正是多寶閣的張掌櫃。
他徑直走向了柳絮兒,語氣恭敬:
“柳小姐,三位少爺特意包下了我們多寶閣所有的珠寶首飾給您當生辰禮,我已經全都親自打包好給你送來了。”
柳絮兒嘚瑟的看了一眼我女兒:
“哥哥們也真是太破費了,我都說了我更看重心意,而非這些身外之物。”
“呀!這隻翡翠玉簪倒是和林嬌很配呢!”
“我好像記得我們是同一天生辰吧!看在你一個禮物都沒有的份上,這個玉簪就送你咯!”
那隻玉簪的品質確實相當不錯,就算是在京城也找不出幾件,價格應該在百金左右。
只是柳絮兒剛將玉簪遞到女兒面前,玉簪就掉在地上摔成了好幾節。
她看着地上的碎玉故作惋惜:
“都說玉通人性,看來這簪子也知道你不是甚麼好東西,不想被你戴在頭上呢!”
我摟住女兒微微發顫的肩膀:
“這玉通不通人性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肯定賠不起!”
柳絮兒委屈的看向陸瑾,陸瑾立馬爲她出聲:
“林姨,不過就是一個翡翠簪子,我們林府家大業大,怎麼可能會賠不起?”
另外兩人也附和道:
“絮兒可是我們林府未來的少奶奶,多一些首飾也是爲我們林府爭面子,林姨就不要小氣了。”
“是啊,林嬌馬上要嫁出去了,府裏以後只有絮兒一個女娘,我們自然要多寵着一些!”
我讓他們管家,可隨意支配我林府的錢財,是以爲他們會把我女兒放在心尖上寵。
結果沒想到,他們花着林府的錢,去討好一個管家之女,反而處處苛待我的女兒。
這時,已經緩過氣來的胡峯在小廝的攙扶下也走了過來。
他貪婪的目光從首飾盒上掃過,緊接着皮笑肉不笑的看着我:
“林夫人,沒想到你們林府還真是財大氣粗啊!竟然能一口氣買下多寶閣所有的首飾。”
“既然如此,林嬌的嫁妝你最少要準備一千金,就當是你身邊那條狗剛剛踹老子那一腳的補償了。”
“雖然我們胡府不如你們林府有錢,但林夫人可別忘了,我二弟可是的本縣縣令,你要是惹毛了老子,老子直接帶着官兵抄了你們林府。”
聞言,陸瑾三人和柳絮兒都慌張的看向我,似乎想勸我不要衝動。
就連女兒的眼神中也帶上了些許不安。
只有我依舊鎮定自若。
“是嗎?想抄林府,區區縣令怕是沒有這個資格!”
“還有你們三個,想要花錢寵一個管家之女是你們的事,但休想花我林府一個銅板!”
聲音剛落,大門被人踹開。
緊跟着,一羣黑壓壓的錦衣衛衝進來將所有人圍住。
爲首身穿華服的男人筆直向我跪下,
“欽差大人,卑職來遲,還望大人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