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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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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我臨盆在即,侯爺夫君誤中媚毒與青梅竹馬的表妹春風一度。

他愧疚的跪在我腳邊要納表妹爲妾。

「知薏,婉兒孤苦無依,現在又被我無意破了身子,以後難有個好歸宿,我只能納了她。」

情緒激動下,我跌下臺階動了胎氣產下死胎,夫君慌亂的連夜把表妹送走。

沒想過了兩月,表妹因破了身子在夫家過的不好,又被夫君接了回來。

他護犢子似的把她抱在懷中。

「婉兒當初也是爲了救我,名聲才被毀所以夫家苛待,現在她懷了我的孩子,我不能狼心狗肺的置她不顧,侯府已經失去了一個孩子了,萬萬不能再失去,等她生下孩兒就把他放在你的名下由你親自撫養。」

我面色慘白的捂着平坦的小腹,看着他抱着懷中人匆忙離去的背影,叫住他求一紙和離。

他猛地變了臉色,一腳踹在門框上。

「江知薏,我與你成親五載,從未納過妾,爲了這點小事,你就要與我和離,要離開你想都別想。」

後來,我假死離開。

滄桑憔悴的他再次見到我,激動看向我微挺的小腹,雙眼猩紅。

「知薏,你忘記我們曾經約定一生一世一雙人了嗎?」

1

沈婉兒從他懷抱掙脫,淚流滿面的跪在地上。

「姐姐,求求你,別趕我離開,我不會跟你搶表哥的,你只把我當成一個養在府上的小玩意,有口飯喫有口水喝就行。」

她邊說邊磕起頭來,每一下都又重又響,不一會就磕的滿頭是血。

身子搖搖欲墜,眼見就要暈倒過去。

見我無動於衷,顧宴之眼裏閃過一絲心疼,把她打橫抱起。

「夠了,我就不信納妾這事我還做不了主,吩咐下去明兒我正式納婉姨娘,府裏風風光光的辦一場,增添喜氣。」

說完他提步要走,沈婉兒卻固執的拉着他的衣袖看向我。

「表哥,姐姐會生氣的。」

顧宴之冷冷出聲。

「她一個難以受孕的女人,有人能幫她孕育孩子,她還喫醋存心刁難,怪不得孩子不願到她肚裏。」

聞言,我步伐踉蹌差點站不穩,顧宴之冷酷無情的臉龐是如此的陌生,與當初那個承諾我一生一世一雙人的男人,漸行漸遠。

他明明知道我體弱難以生養,常年泡在藥罐裏吃藥調理,爲了能有孩子我每日都要飲用好幾碗苦澀湯藥。

從小到大我何曾受過這些苦楚,每次喝完我都淚流滿面,那時他總會拿着糖丸心疼的抱我在懷說不要孩子。

他一脈單傳,顧家侯位世代襲爵,我怎忍心讓他做這不肖子孫。

終於我的堅持是有效果的,只是孩子仍舊與我無緣。

想到這,我目光恨恨的看向沈婉兒。

「你可知道是她害死了我們的孩......」

顧宴之暴怒的打斷我。

「這句話你還要說幾遍,這一切都是我的錯,我就應該在中了媚毒後自行了斷,不該把她當做了你與她有了接觸。」

他還想在說甚麼,顧母帶着丫鬟出現了。

「江知薏,你嫁進我們侯府,我們哪裏對不起你,你五年無所出沒人對你責怪,現在我們侯府好不容易有了後,你還詛咒我兒去死,你這女人心腸怎麼這麼歹毒。」

顧夫人的話仍像以往一樣尖酸刻薄,可這次顧宴之卻沒像以往擋在我面前,他腳也不停的抱着沈婉兒頭也不回的離開。

他懷裏的沈婉兒抬起頭,對我露出了得逞的微笑。

我心裏刀絞般難受,沒有人相信沈婉兒膽大包天的推我下了臺階,我才流了那個孩子。

她寄居在侯府一向安靜溫婉,那事發生後,我確實也接受不了,可想到夫君會以此喪命,只覺得萬分兇險。

只想着怎麼給沈婉兒找個好歸宿,畢竟我是萬萬不願跟人共事一夫。

沒想到沈婉兒先找到我,她告訴我拿藥是婆婆和她一起下的,又趁我怔愣時,把大着肚子的我推下臺階。

無論我怎麼告訴顧宴之,他都認爲是我在爭風喫醋針對沈婉兒。

等人都走後,顧夫人臉色陰沉,一巴掌打在我臉上。

「你這賤人,你想讓我顧家斷子絕孫,不孝有三無後爲大,給我在這跪一晚上好好反省。」

丫鬟有些爲難,說我剛流產不久,被侯爺知道了要對她們責罰。

顧夫人冷笑。

「我那兒子我瞭解,現在正是對婉兒上心着呢,哪有空來管這,況且我這做婆婆的難道還懲罰不了兒媳?」

幾個丫鬟過來強行把我按跪在地,我衣衫單薄,冬月冰涼的地面刺骨寒涼,卻不及顧母話語徹骨。

前院張燈結綵佈置着新房喜慶迎着新人,我跪在臘月寒冬裏幾次差點暈厥。

如顧夫人所說,顧宴之一次也沒來看我。

最後我實在承受不住,雙眼一黑。

2

醒來後,丫鬟映月紅着眼在我牀前抹淚。

「小姐,他們怎麼能這麼過分,還有侯爺爲甚麼這麼薄情?」

她拿着湯婆子爲我暖着四肢,我剛要開口說話,一張嘴猛烈的嗆咳就止不住。

我目光看向煙燻霧燎的火盆,嗆出眼淚。

「管事說那小賤人懷孕了,孩子受不得燻,以後不能再給我們銀碳。」

映月氣憤道,胸膛劇烈的起伏一看就氣的不輕。

她說的還算委婉,管事的原話是愛用用,不用就凍着。

府裏的人都是捧高踩低的,向來看不起我一個小官女兒的身份。

以前有顧宴之貼心的維護,現在他一顆心都在沈婉兒和孩子身上,哪還能分出一分給別人?

我讓映月拿來紙筆寫了一封要和離的書信。

剛完後,外面就有人來敲門。

「夫人,侯爺叫你過去接受姨娘的敬酒茶。」

「哪有這麼折騰人的,夫人一晚上沒睡,現在又要去見小賤人。」

映月氣的就要把人趕走,我攔住她,有些事早點解決也好。

侯府張燈結綵紅澄澄一片,十分熱鬧。

雖說是納妾,但沈婉兒身上穿着紅色嫁衣,和身上同樣紅色的顧宴之親暱的靠在一起,兩人簡直天作之合。

尤其是看到沈婉兒手上戴着的龍鳳手鐲,我更是眼睛刺痛。

這是顧宴之在我懷孕時,親自做給我們孩兒的,如今時過境遷,也都易了主。

顧宴之眼裏的喜悅,在看到了神容憔悴的我時消失了不少,下意識放開了沈婉兒向我走來。

「娘說婉兒是我表妹,做妾有些委屈她,不能像尋常妾室那麼操辦,反正我跟她只是名義上的,給她個名分。」

見我目標落在她手腕上,他眼裏心虛一閃而逝。

「當初我想着孩子出生後再給他們親自戴上,現在他們又重新投胎進婉兒肚子裏,我就......」

還沒等他說完,沈婉兒就跑來抱住他的手。

「表哥儀式馬上就要開始了。」

顧宴之看了我一眼,見我沒有甚麼表情,扯她的手收了下去。

我正要掏出那份和離書,那邊催促着吉時到了。

納妾儀式其實很簡單,只需要向我這個夫人敬茶就行,但顧母不願意委屈沈婉兒,一律按正式夫人的儀式辦。

就連一向注重規矩的顧宴之也沒反駁甚麼。

兩人拜了高堂後,沈婉兒就向我敬茶。

「姐姐,請喝茶。」

我半天沒有動作,場面一時有些尷尬。

她淚眼盈盈的跪在地上,顧母不滿的開口。

「你瞧,你成天說我偏心對你媳婦不好,我要是不向着點婉兒,她還有甚麼好日子過?」

顧宴之臉上也黑的不像樣,沈婉兒又把手裏的茶水往前遞了遞。

「不用了,我喝不起你敬的茶。」

伸手直接一把拂開,我怎麼可能會喝害死我孩兒兇手敬的茶。

茶盞破碎聲中,沈婉兒尖叫的跌坐在地,捂着肚子直鬧痛。

我皺着眉看着表情扭曲的沈婉兒,很確定並沒用多大力道。

懶得再看她演戲,伸手去掏和離書。

下一秒,清脆的巴掌聲響起。

那份和離書還沒來得及遞過去,臉頰一痛。

顧宴之置在空中的手微微顫抖,看我的眼神冰涼。

「江知薏是不是我太縱容你了,所以寵的你無法無天,婉兒懷孕了大夫說她胎相不穩你知不知道?你甚麼時候變得這麼惡毒爲難一個孕婦。」

他的力氣很大,我被打的臉頰一偏,流產後身體本就虛弱,再加跪了一夜,身體更是虛弱不堪。

直接從凳上跌落在地,地上的碎瓷片直接扎進我腳踝。

可我卻感覺不到痛似的,只看着顧宴之抱着她柔聲安撫。

心像是被撕開一個口子,泊泊向外流淌着鮮血。

顧宴之早已經不是我的顧宴之了。

不知是怎麼回去的,醒來後全身都疼痛着,腳踝處被胡亂的包紮着還往外滲着血。

只聽到映月在我牀前哭訴。

「小姐,大夫都被請去那邊了,侯爺說你做錯了事,要給你點懲罰。」

3

我這才發現我躺在偏院,這裏常年未有人居住,口鼻裏都是好大的灰塵味。

看着映月哭的傷心,我輕嘆道。

「這樣也好,痛着痛着心就死了,也就不會那麼難受了。」

我呆呆的坐在牀上,映月的眼淚跟流不完似的往下掉。

不知甚麼時候外面天已經黑了,映月從廚房裏拿來了一些殘羹冷炙油腥菜餚。

我只稍聞了一下就想吐,不用想也知道顧宴之的態度就是下面人的行事方式。

燭燭搖曳下,往事一幕幕浮現在我腦海。

當年與我成親時,顧宴之眼裏的歡喜和今天的一樣,牽着我的手鄭重許下承諾。

「知薏我只會娶你一個,與你一生一世一雙人。」

龍鳳呈祥蠟燭中,我羞的臉頰通紅埋在他懷裏,許下誓言這輩子兩人永不分離。

所以,後來顧母在知我難以受孕時,一次又一次的提議要他娶青梅竹馬的沈婉兒爲平妻。

他乾脆了當的拒絕了不知多少次,沈婉兒卻常年居住在府上,硬生生給自己熬成了老姑娘。

顧宴之給她找了不少人家相看,都被她一一拒絕,只哀怨道願意這輩子陪在他身邊,哪怕沒有名分也願意。

所以精誠所至,金石爲開。

不知甚麼時候他動容了,早已忘記我們的誓言。

呼呼灌進的冷風吹散了我的思緒,也吹乾了我臉上的淚橫。

又是一夜未眠。

第二天早晨,我起牀發現嗓子痛疼嘶啞,竟說不出話來。

映月急匆匆的跑進來。

「小姐,聽說那邊差點動了胎氣,喫的藥裏有一味與梅花相剋,侯爺就讓下人把府上梅花樹都砍了,只留下了我們院子裏的。」

我一愣,隨即內心又半點無一絲波瀾。

府上的梅花是我嫁進府裏第一年,我和顧宴之親手栽種的,我身體不好,喫的藥裏面有一味梅花做藥引。

顧宴之就帶着我親手移中了梅花樹。

砍了也罷,往事以不堪回首。

我吩咐映月讓她去外面買藥,把院子裏唯一這棵藥死。

映月震驚不願,說我的藥需要梅花,我看了一眼曬乾後的那幾包,笑着嘶啞道。

「夠用了,反正我們也待不久了。」

顧宴之因爲沈婉兒的事對我懲罰,不許大夫過來給我醫治,因此我身上的傷痛好的很慢,感冒也遲遲沒有好。

每天晚上睡覺都難以入眠,所以和離的事遲遲也未再提。

顧宴之與我置氣再加上一顆心都放在了那邊,許久未曾過來。

院子裏一些小丫頭察覺到我被冷落也開始變得懶散,聚在一起討論侯爺和婉姨娘一起中了海棠芍藥,婉姨娘肚子月份大了,侯爺親自給她按腳怎麼怎麼樣?

映月看到就會逮着他們一頓斥罵,那些小丫頭也早就不想待這裏受盡冷落,慢慢的也就不怕她了。

爲了怕我難過,漸漸的她也不再我面前哭。

所以當顧宴之再次來到我院子裏時,她高興壞了。

連通報也忘了,悄悄把門掩上就跑了出去。

猝不及防顧宴之從身後把我抱住時,我嚇了一跳。

剛一回頭,他的脣就覆了過來,目光觸及到他頸上曖昧的痕跡,我別過頭去。

同時也嗅到了顧宴之身上脂粉的香濃味,忍不住蹙起眉。

伸手把他推開。

顧宴之感覺到抱着我瘦骨嶙峋,觸感硌手,怒氣衝衝的叫來了丫鬟。

「夫人怎麼這麼削瘦?」

那些丫鬟嚇得臉色一變,映月委屈的就要抱怨,我厲聲打斷了她。

「映月。」

淡淡的看向顧宴之。

「就是沒甚麼胃口,你怪他們幹嘛?」

他愧疚的抓着我的手。

「知薏你就是眼裏容不得沙子,婉兒是我表妹,我們從小青梅竹馬長大,我不能不管她,等她生下孩子我就抱來給你養,給她個名分讓她以後在府裏安度晚年。」

「這幾天都是我的不是,我們以後還像以前一樣好不好?」

我抽回手,冷漠道。

「你還記得當初我們一起栽下梅樹時你說了甚麼嗎?」

4

聞言,顧宴之面色一變。

他當初種下梅樹時,知曉那些梅花都是我要用的藥,發誓說一定會像愛自己命一樣愛着他們,不許任何人傷害。

誰敢在他眼皮子下傷害梅樹一絲一毫,就讓他失去這輩子最心愛的東西。

可現在他爲了沈婉兒已經把他們都砍了。

他目光迫切的看向院子裏唯一那顆,彷彿看到了甚麼希望。

「知薏,只是暫時的,等婉兒孩子出生我再帶着你重新種回來。」

我掃了一眼頂端敗落的那一簇花瓣,遞出這份終於能遞給出的和離書。

顧宴之眼裏滿是慌亂,很快他鎮定下來。

「知薏你是在氣我這些天沒有過來找你,所以才騙我跟我玩欲擒故縱對不?」

「你怎麼捨得跟我離婚,你難以懷孕,父親也只是小官,嫁給我們侯府你們得燒八輩子高香。」

我難以置信的看着顧宴之,原來他一直就是這麼看我的。

所以他才違背誓言,對我肆無忌憚的傷害。

我笑的淒涼,一字一句道。

「顧宴之你說的對,我之前確實不捨得,但我也並沒有大度到爲害死我孩子的兇手養孩子。」

顧宴之目光銳利的看向我。

「所以江知薏這纔是你的目的,你還是容不下婉兒。」

我抬起下巴,毫不退縮的直視他。

「你說的對,除非你休了沈婉兒並打掉她肚子裏的孩子,不然這事永遠沒完。」

顧宴之一腳踹翻了桌椅,拂袖而去。

沈婉兒很快就知道這事,她大着肚子就上了門。

「姐姐我做了些糕點你要不喫點?聽說你這些天連好好一頓熱飯都沒喫上。」

「都怪我肚子裏懷了顧表哥的孩子,廚房那邊只顧着我這個孕婦能喫的那些,而你只能委屈的喫我不喫的東西。」

她炫耀般把籃子裏的東西放下,我一把掃落在地。

沈婉兒嚇了一跳,隨即目光陰冷的湊近我耳邊。

「江知薏你一定很難受吧?我害死了你和表哥的孩子,可卻沒有人相信你。」

「你想跟表哥和離我可以幫你呀?」

說着她撿起地上的碎片,握住我的手,狠狠扎進了微隆的小腹處。

我看着血淋淋的手,不敢置信的瞪大眼,這時,顧宴之一腳從外面踢開大門。

沈婉兒滿身是血的看向他。

「表哥,姐姐認爲我害死了她的孩子,現在我賠給她了。」

他雙手顫抖的把血泊裏的她緊抱在懷,看我眼裏是徹骨的冷。

「江知薏你還要鬧到甚麼時候?」

顧夫人也跟在他身後進來,看到這個場景狠狠給了我一巴掌後叫着要報官。

官差來了二話不說就開始對我用刑,十根手指被夾的鮮血淋漓。

鑽心的痛疼讓我極度昏厥,見我暈去,又抓着我的手泡在鹽水裏。

如此反覆,我只恨不得立馬死去。

映月向顧宴之請求,他抱着昏迷不醒的沈婉兒,一腳踹向她心窩。

「只不過關她幾日就受不了了,不讓她喫點苦頭好好反省,下次是不是我和我母親她都要拿刀捅。」

任映月怎麼求情磕的頭破血流他都不爲所動,整整一個月他都陪着沈婉兒寸步不離照顧她。

我在監獄裏每天被各種刑法照顧的遍體鱗傷,腥甜從我喉間不斷溢出。

拿着鞭子的獄卒手有些猶豫。

「她身上現在沒有一塊好肉,就那張臉還能看的過去,身體更是弱的一陣風就能吹倒,我們這樣是不是會弄出人命?」

「這毒婦害死了侯爺的骨肉,侯爺都不想見到她了,而且別忘了我們可是收了銀子的,不能讓她活着走出這裏。」

「顧侯爺要料理門戶給那新姨娘騰位置,我們也算做好事,少廢話趕緊辦正事。」

這一月的非人折磨已經是我的內心變得麻木,但驟然獄卒的對話,還是有密密麻麻的疼痛泛起。

顧宴之你好狠的心,既然如此薄涼又爲何不乾脆一紙休書?

獄卒從懷中掏出一褐色小瓶,緊捏我下頜給我灌下。

五臟六腑如被灼燒撕裂的痛感,讓我忍不住蜷縮成一團。

視線也慢慢變得模糊,我彷彿感受到死亡的來臨。

顧宴之風度翩翩,嘴角含笑的向我伸出手來。

「知薏,這輩子我許你一生一世一雙人,必不負你。」

這次,我毫不留戀的轉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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