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身死
二人走了一盞茶的功夫,來到了御花園。平時的御花園總是鶯鶯燕燕的好不熱鬧,此時卻格外的安靜,連聲鳥叫都不曾聽到。等走到出事地點,才聽到太后滿含怒意的訓斥聲,周圍宮女太監們跪了一地,空氣中瀰漫着淡淡的血腥味,氣氛十分壓抑。
染梅本來出去通傳一下,卻被懷瑾攔下。懷瑾衝染梅擺了擺手,帶着染梅繞開前面的一羣人,來到那片芍藥花的後面。
芍藥花後是個池塘,中間用假山隔開,剛好遮住了兩人的身影。一陣風吹來,濃重的血腥味透過假山的縫隙直往二人身上撲。染梅皺了皺眉,懷瑾卻是面不改色,只透過一絲縫隙看向那片芍藥。
此時已經將近正午,頭頂的太陽正好,花瓣上的露水早已被曬乾,陽光灑下,花影綽綽顯得更加嬌豔。
雖然已經習慣了血腥味,但是看到這些被血澆灌出來的花,懷瑾還是有點厭惡,撇開了頭轉身離開,打算帶着染梅去周圍看看。
假山的出口處有塊石頭凸了下來,爲了不撞倒頭部,懷瑾只能扶着旁邊的石壁,偏着頭,慢慢的走出去。一隻螞蟻順着巖壁爬到懷瑾手上,似是感受到身下材質的變化,那螞蟻顯得十分焦灼,在懷瑾手上四處亂竄,眼看就要鑽進衣袖裏面。
這細微的動靜懷瑾沒有注意到,倒是一旁的染梅發現了,手帕一揚,便掃落了那隻螞蟻。
懷瑾以爲染梅叫她,回頭疑惑的看向她。
“郡主,有螞蟻。”染梅低聲解釋道。
懷瑾點了點頭,正要出去,便看到假山後的那片池塘,腦子裏有甚麼東西一閃而過:“你剛剛說甚麼?”
染梅不解:“這邊有螞蟻。”
說完便又有一隻螞蟻爬到了懷瑾手上,染梅急忙掃落。懷瑾這才低頭髮現,假山的邊角處,密密麻麻的竟都是螞蟻!
“這假山還有別的出口嗎?”懷瑾低聲問道。
“有,是通向澤芳苑的。”
懷瑾踢了踢腳下有些溼軟的泥土,吩咐道:“帶我去!”
染梅也明白了定是郡主發現了甚麼,便不再多言,轉身帶着懷瑾往另一個出口方向走。離出口方向越近,螞蟻也越來越多,密壓壓的一片看得人心慌。
染梅腳下不停,一陣東拐西繞後二人終於來到了澤芳苑。
澤芳苑原是皇帝的妃子梅妃的住處,從六年前梅妃被打入冷宮之後,皇上便散了澤芳苑的人,之後也沒再安排其他人住進來,這澤芳苑便這樣荒廢了。
染梅帶着懷瑾從假山那邊出來後便是澤芳苑梅林後面的小門,門上的鎖鏈早已生鏽斜斜的掛在上面,手用力一扯便鬆開了。
懷瑾看着蟻羣從門底一直延伸到裏面,便一腳踢開了那門,頓時塵土飛揚,嗆得人咳嗽。門突然被踢開,帶起了一陣風,吹落一陣花雨。
二人望向門後,並沒有想象中的滿院蕭條,與其相反,棵棵梅花重重疊疊連成一片,朵朵梅花嬌豔逼人,入眼竟是一片緋紅!
又是一陣微風吹來,空氣中頓時充滿了淡淡的梅花香,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血腥味兒。
懷瑾嗅着味道走到了一個枯井邊,來到井邊,那股血腥味便更重了幾分,並且這腥味兒中似乎還有一股臭味兒。懷瑾皺了皺眉,雖然她習慣了這種味道,但不代表她喜歡。
二人站在井邊,現在情況已經很明顯了,枯井下就是屍體,就算不是染蝶的也會是別人的。懷瑾向後退了幾步,等到那股味道稍微淡了些才停住,一雙眼睛看着染梅,不發一言。
染梅知道懷瑾的意思,屏了一口氣就要跳下,腿剛抬起就猛地一股勁力,將自己拽到一旁的角落裏,一叢花葉擋住了身影。
“郡主?!”染梅還未驚叫出聲,就被懷瑾捂住了嘴。
懷瑾將一隻手附在嘴邊,示意染梅不要出聲,見染梅點了點頭纔將自己的手放下,一雙眼睛在暗處看着璀璨如星,透過枝葉認真的查看着外面的情況。
一旁的染梅看着懷瑾有些驚訝,剛剛郡主在自己還未察覺的時候便一把將自己拽走,手上的功夫明顯要高於自己。她和染梅從小就在宣平侯手下訓練,身手自是不凡,可郡主......
“主子,就是這裏了。”
聽到聲音,染梅急忙收回心神。
隨着話音,梅林深處走出二人。走在前面的男子身材修長,一襲墨綠色的長袍隨着微風飄拂,男子步履閒散,腰間的玉佩也隨着步伐伶仃作響,像是極有韻律。手中紙扇輕搖,一雙鳳目尾端微微挑起,映着周圍的梅花,自是一派風流。
二人越走越近,等走到懷瑾二人藏身的花叢時,懷瑾纔看清了來人正是昨晚聲稱要爲自己討公道的宇文斐!
早上逼問翠香的時候,懷瑾也詢問了宇文斐的情況,問過之後她才七皇子的經歷可不簡單。
大宛國的七皇子宇文斐,原是極得皇帝寵愛的一位皇子,只是14歲那年不顧皇帝反對,出宮去了鹿鳴山拜東籬先生爲師。這一去便是四年,四年後宇文斐重回京都,整個人便換了性子,行爲放蕩紈絝,自詡風流,將東籬先生的做派學了七分,從此便不得皇上喜愛。但他也不甚在意,退出皇子之間的爭奪,一副與世無爭的樣子。可畢竟是東籬先生的弟子,宇文斐的文章卻是極好的,在京都文人圈裏也頗有名譽。
只是眼前的人雖是風流紈絝,可想到昨夜宇文斐的所做作爲,雖也是極盡灑脫,肆意妄爲,可懷瑾總覺得哪裏有些不對。
宇文斐步子突然停下,懷瑾與染梅呼吸便是一窒。
停了片刻,男子聲音響起:“這花兒開的不錯,雲景,摘一朵來。”語氣懶懶散散的,卻帶了些不羈的意味。
雲景聞言摘了一朵,二人繼續往前,走到枯井邊才停下腳步。
宇文斐在井邊站住,濃烈的血腥味使他眸色一暗,隨即恢復正常,嫌棄的揮了揮手,便站得遠了些,跟方纔的懷瑾倒是如出一轍。站定後又伸手摘了一朵梅花在鼻前嗅了嗅,嘆道:“傲爲骨,凝作香。澤芳苑怕只有這梅林看着順眼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