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謝予安,字靖之。
二十四年前,武威郡主樑元瑛生產時難產,後出生的那個胎兒因爲時間太久,生出來時就沒氣了。
當時梁元瑛已經昏迷,後事不知。
幸得皇上及時派了宮中御醫前來施救,這才把梁元瑛救回來。
醒來時便聽聞雙生子只倖存了一人,便是剛逝去的謝雲徽。
卻沒想到謝予安居然沒死,謝老夫人將他放入土中掩埋時,氣卻回過來了。
出生險些剋死母親,乃寤生子。
所謂寤生,即逆生,爲不祥之兆。
皇室十分忌諱這樣的孩子,謝老夫人當機立斷,將謝予安送往了太乙宮,借天地靈氣,仙人之煙火,洗滌他一身不祥。
姜綰歌與梁元瑛震驚的聽謝老夫人說完來龍去脈。
姜綰歌倒不是因爲謝家的祕聞而震驚。
她驚的是自己昨晚居然把小叔子辦了!
這便罷了,她更驚的是,斬門失手了!
這個謝予安究竟會不會認出自己,又知不知道自己買兇S人了?
而梁元瑛的震驚,自然是一時無法接受自己死了二十四年的兒子,居然還活着!
並且是在她剛失去一個兒子的時候,他偏偏出現了!
然而,眼前的青年與謝雲徽五官長得一模一樣,就只是左眼下多了一顆妖嬈的淚痣。
世上能有如此相似的兩人,除了雙生子,還有其他解釋嗎?
梁元瑛畢竟出生宮中,像這樣偷龍換柱,狸貓換太子,瞞天過海的把戲,她見得多了。
她很快便恢復鎮定,木然開口問道:“......此事,國公爺他生前,知道嗎?”
謝老夫人道:“睿淵,他是知道的,便是雲徽,他其實也一直與予安保持聯繫,只是不敢與你提起,怕你對予安記掛在心。”
謝老夫人說的委婉,怕梁元瑛記掛在心,其實是在說公主恪守成規,得知有一個寤生子的存在,會狠心下S手。
皇室冷漠無情,宮中嬪妃有寤生雙子的,掐死一個的例子比比皆是。
梁元瑛當然聽得出她的意思。
事實是她心中這麼多年來,偶爾還是會想起那時險些喪命的場景,導致她現在看到謝予安,還有些心驚肉跳。
謝予安看着梁元瑛嚴肅的面容,脣角勾起一抹溫笑,重新跪倒在地:
“兒子不孝,當初讓母親吃盡了苦頭,所以兒子在太乙宮那些年,日日爲母親供奉祈福燈,願母親日後身體康健,長命百歲。”
眼前的青年風神清令,星目含霧,看到他就像看到了剛逝去的謝雲徽,又是自己生的,梁元瑛又怎能沒有一絲觸動?
謝雲徽死了。
謝家大房唯一的血脈沒了。
這謝予安的到來,如今已經不是不祥,而是吉兆了!
想到這裏,梁元瑛緊繃的神色驟然鬆動,美眸裏滾出淚來。
她伸出手,顫抖的輕撫着謝予安的臉頰。
突然,一把抱住了他,放聲痛哭,“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姜綰歌從靜谷園出來時,心臟還是狂跳的。
她剛轉過一片瀟湘竹林,一道人影便無聲無息的立在她前方。
姜綰歌嚇得險些叫出聲來,驚魂未定的看着剛剛纔分別的謝予安,靜靜的依靠在瀟湘竹前,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
“二......二郎。”姜綰歌勉強鎮定下來,勾脣招呼,“這麼巧,又碰上了。”
謝予安看着女子一張清潤秀美的臉龐。
她方纔喚自己時,因爲緊張,長睫如一把鴉羽濃濃密密地在空氣中輕顫着。
謝予安懶散的靠在一排瀟湘竹上,雙手環抱,輕笑道:“不巧,特地在此等你的。”
姜綰歌心臟幾乎提到嗓子眼,不自在的問道:“等我做甚麼?”
“還你的帕子。”
謝予安手裏多出一塊麪紗來,捏在指尖,隨風擺動,“那夜春風一度,你這麼快就把我忘了麼?”
姜綰歌瞳孔驟然緊縮!
那不是她在南風館遮臉掉落的那塊面巾嗎?
他果然認出自己了!
“還我!”姜綰歌快速的伸手要搶。
謝予安速度更快,胳膊微提,躲過了姜綰歌的襲擊,還順勢扣住了她因爲飛撲而止不住的身軀。
大掌掐在她盈盈一握的腰上,將她即將撲倒在地的姿勢給提了回來。
“腰真細。”謝予安輕笑,“那夜我有心無力,沒法上手,今日才能得以丈量。”
“登徒浪子!”姜綰歌立刻紅了臉,忍不住罵道,“不要臉!”
沒想到他長得一副風神清令的模樣,私下卻一副浪蕩性子。
“我登徒浪子?”謝予安好笑,“是誰把我扒光了大言不慚的誇我身材好?又是誰享受完了還嫌我服務不周,時間過短?”
“來而不往非禮也,我不過回敬你一句誇獎罷了。”
“你......”
姜綰歌想起當日的醉言醉語,頓時啞口無言。
隨即她勃然變色,“這面巾人人都能帶,怎麼見得是我的?二郎不要誣陷我的清白!”
“呵!”謝予安挑眉,“不是你的,你搶甚麼?”
姜綰歌從他手掌中掙脫出來,方纔的慌張收了,冷道:“過了這片林子,我們便不認識了,任你怎麼說,我一口咬定不是我的就成。”
伶牙俐齒!
謝予安笑笑,“據我所知,這軟煙羅的布料出自吐蕃,今年新年吐蕃進貢大周皇室三匹,其中一匹給了太后娘娘,一匹給了皇后娘娘,還有一匹......給了母親。”
姜綰歌臉色變白。
這軟煙羅她不認識。
這就是當初國公府下聘時給的聘禮。
姜家主母小門小戶的,也不識貨,當是尋常布料,爲了省自己的銀錢,就直接用這匹布料給她做了些帕子面巾和裙裳當嫁妝又帶了過來。
沒想到這布料居然如此特別......?
謝予安問道:“你總不能說是當今太后或者皇后娘娘把貼身之物贈給我了吧?你若誣陷貴人,那是要S頭的!”
姜綰歌驚疑未定,怒道:“二郎究竟想幹甚麼?”
“不幹甚麼。”謝予安把面巾緩緩的收進懷裏,眼神卻冷漠的很,“爲何要去南風館找小倌兒?我兄長哪裏對不住你?”
原來是爲死去的兄長打抱不平!
姜綰歌意識到這一點,反而鎮定下來。
她頓時眉眼微收,眼裏水霧迅速聚集,像是在後怕甚麼,聲音也輕顫起來:
“你當我想嗎......我也想爲郎君守身如玉,可郎君暴斃,婆母要我陪葬,我剛嫁進國公府,我甚麼都沒做,爲甚麼要我的命?”
謝予安冰冷的脣角收了收。
陪葬?
姜綰歌敏銳的看到謝予安微不可查的表情變化。
繼續垂着淚珠道,“我雖然出身低微,可母親也對我教導有加,女子的貞潔如命,我是知道的,但我還年輕啊二郎!我還有幼弟沒有長大成人,我不能死的......”
謝予安想起流光的調查,剛暖下去的臉色又冷了下來。
姜家主母對她放任自流,又怎麼會教導有加?
這女子真是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
姜綰歌絮絮叨叨半日,見男人臉色忽明忽暗,根本看不出到底在想甚麼,不由心中忐忑,試探問道:
“......二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