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門再度被人推開。
流光端着熱氣騰騰的藥走了進來,見到這一幕,手裏的碗差點打翻在地。
“主、主子你這是怎麼了?”
映入眼簾的謝予安渾身一絲不掛躺在榻上,只有一片紗巾遮擋。
那紗巾輕薄,底下的風景若隱若現。
流光甚至能想象出主子雄赳赳,氣昂昂的模樣。
謝予安側目,咬牙切齒開口:“還不扶我起來?”
流光回過神來不敢耽誤,急忙衝上前將衣裳給謝予安披上。
紗巾飄落地上。
流光眼尖的看到主子的大腿根有一抹亮眼的血跡,頓時倒抽一口涼氣,突然明白了甚麼。
我嘞個乖乖!
不會是有人趁着主子病發之際把他給睡了吧?
哪個吃了熊心豹子膽的敢把他主子給......
流光只是想想就覺得心肝狂顫,那人是活膩歪了!
謝予安已經披好衣裳下牀,手肘撐着前額,牙齒髮出咯咯廝磨的聲音,“立刻把人抓回來!”
流光應了一聲,嗓音都顫抖了,“主子......是男的還是女的......?”
這要是個男人,他就橫刀自刎謝罪吧!
謝予安眸色沉得駭人,看着流光的眼神像一把刀狠狠紮在他身上,“把那個女人抓回來!”
流光猛然打了個哆嗦。
這都多少年沒見主子的臉黑成這樣了。
他扭頭看了一眼虛掩的門,臉色變了,衝出去門口對樓下叫道:
“來人!抓刺客!”
少傾,南風館的鴇公跪在房裏戰戰兢兢。
坐在圈椅內的男子氣勢冷冽逼人,慢條斯理的將湯藥喝完。
鴇公不敢抬頭,只聽着頭頂的動靜,後背冷汗涔涔。
“公子......”鴇公哭喪着臉道,“不知道是哪個粗心的小廝,把你住的廂房牌號與清平的掛錯了,小的該死!驚擾了貴客......公子,你,你沒事吧......”
這位謝公子雖然初來乍到,身份神祕,但他們南風館的幕後老闆卻親自來打點照料,必定是位大人物,他得罪不起啊!
“抓到人了嗎?”謝予安問道。
流光道:“沒有,那女人溜得太快,早不見了蹤影。”
謝予安眸光微閃,脣角勾起一抹耐人尋味的弧度,“一個弱女子竟然能跑過你們的速度,不簡單。”
他想起姜綰歌逃離前那隱約的驚豔側顏。
敢披着孝服來狎男寵的女子,又怎麼可能簡單?
他問鴇公,“那女子一直帶着面紗,你們都沒看到她的模樣?”
鴇公:“不曾,她神祕的很,不肯露出真面目......不過來南風館狎,額,找小倌兒玩樂的女子都是京中顯貴名流身份,一般都會戴着面紗,不肯以真面目示人。”
大周民風前所未有的開放,女子出門玩樂一事常見,但終究還是沒有像男子那般招搖。
出門幹這些事兒總是要遮掩一二的。
謝予安揉了揉眉心,再問道:“可有說叫甚麼名字?”
鴇公:“巧了,她也姓謝,號問柳居士。”
謝予安嘴角一頓。
尋花問柳。
謝問柳......
真是個狡猾的女子,沒一個信息是真的。
謝予安曲指,在桌上有節奏的叩着,沉吟了一瞬,又問道:
“京中最近可有顯貴人家家中辦喪,且家中有年輕孀婦或者未出閣的小姐?”
他心中已經隱約有了揣測,可依然要確認一番。
那女子雖然一身白衣素裹,但用料考究,就是手裏這片面紗也是名貴的軟煙羅邊角料,還是嶄新的。
而她衣裳款式是重孝,說明她披麻戴孝的對象不是亡夫就是亡父母。
鴇公小心翼翼的抬頭回答:“......有,是有,正是輔國公家的謝小公爺,昨日半夜重病暴斃,他昨日白天才剛迎娶了新娘子,叫姜綰歌......”
不會吧?
姜少夫人此刻應該在靈堂,不該在南風館啊!
這也太驚世駭俗了。
鴇公都被這個想法驚呆了。
謝予安臉上沒有意外之色,揮手,讓鴇公退下。
流光小心翼翼的問道:“主子,要不要屬下去一趟國公府確認一下?”
“不必了。”謝予安黑眸深沉如墨,拳頭不自覺的握緊,垂眸看着自己手裏的那塊面紗,“遲早要見的。”
又何必費那功夫特地去尋?
輔國公府。
姜綰歌原路返回,剛重新跪下沒多久,慧珠和繡菊就醒轉了。
兩個丫鬟像是受到驚嚇,騰然坐起,口裏叫着:“鬼啊!”
隨即見姜綰歌淡定的跪在她們一旁,像是甚麼事也沒發生,顯得她們咋咋呼呼的。
“少夫人。”慧珠想起昏迷前聽到的鬼聲,神色駭然的看向離她們不遠的棺槨,“奴婢聽到棺槨有異響......怕,怕是詐屍了......”
繡菊點頭如搗蒜,“奴婢,奴婢也聽到了......少夫人,咱們,咱們稟報公主吧?”
兩個丫鬟恨不得立刻離開,生怕棺材裏伸出帶了三寸指甲的手來。
“胡說八道。”姜綰歌面容蕭肅開口,“你們兩個守靈不用心,在靈堂睡着了,還想找藉口偷懶不守夜?”
睡着了?
兩個丫鬟臉色大變,“不可能......”
“怎麼不可能了?”姜綰歌扭頭,眼裏閃着冷冽的光,“我不過是去了趟淨房,你們就睡得東倒西歪,哪裏有鬼?若有鬼,郎君爲何不來尋我?”
她眨眨眼,眼裏泛出淚花,“我倒是盼着郎君再回陽間看我一眼......”
她摸了摸肚子,眼淚眼看要掉下來,“還有我肚子裏的孩子,郎君怎麼那麼狠心不回來看看我們娘倆呢?”
姜綰歌生得好看,此刻梨花帶雨的模樣真是我見猶憐,像雨後海棠,楚楚可憐。
慧珠和繡菊心頭惶然。
“哦,少夫人,想必是我們太困了,睡着了,請少夫人恕罪。”慧珠雖然嘴裏請罪,但卻一副無所謂的模樣。
她們是武威公主的人,對於姜綰歌這個出身小門小戶的少夫人,根本瞧不上眼。
繡菊倒是真的神色惶恐,“少夫人,是奴婢不懂事,小公爺去了,你別太傷心,當心身體,萬一影響了腹中胎兒......”
說不定少夫人真的有了,那可是小公爺唯一的血脈了。
慧珠悄悄推了推繡菊,低聲道:“你跟她這個小戶人家說那麼多做甚麼,她能把我們怎麼樣?”
姜綰歌抱着棺材一邊拭淚一邊冷眼旁觀。
她鬆開了手,用帕子抹了抹溼潤的眼角,淡淡的說道:
“我倒是沒事,我不計較你們在靈堂睡覺,但不知道母親計較不計較呢?”
“郎君是她唯一的孩子,她疼之如命,突然遭遇不測,母親想必一心盼着他在陰間也能安安穩穩,卻沒想到她手底下的丫鬟心不誠,在靈堂呼呼大睡......”
姜綰歌指着靈堂臺前的白燭和檀香,“香燭都滅了一次,元寶紙錢也沒燒夠。”
她瞥着臉色逐漸發白的兩個丫鬟,陰惻惻的耷拉下嘴角:
“得罪了陰司上仙,我可憐的郎君,他還能不能順利投胎......”
“這事,我必須要跟母親說道說道。”
慧珠和繡菊渾身發抖,跪在地上猛磕頭:
“少夫人!求少夫人網開一面!”